葉以寧似乎沒想到沈晟勛會問出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只覺得大腦停止運轉,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而這樣的短暫沉默卻已經令坐在她旁邊的沈晟勛誤會,他只覺得有種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在四肢百骸蔓延著,叫他動彈不得。
「如果說一點都不後悔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說後悔我也沒什麼資格講這話,畢竟當初如果不是我願意的話,誰都不能強逼著我嫁給你。可與其說是後悔,倒不如說是遺憾……如果沒有以前的種種,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或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葉以寧輕柔的聲音傳來。
遠處的海浪聲一波接著一波,很勻速,莫名的也有一種撫慰人心的作用,而葉以寧剖析自己的聲音夾雜其中,更像是和諧的樂曲。
「可對過去的事情在怎麼遺憾也於事無補,所以追究那些以前的事情又有什麼意義呢?」
葉以寧側頭看著他,眼前的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很微妙,就算是他不說,她也能夠猜到葉教授是真的對沈晟勛說了什麼。
「你是健康的沈晟勛也好,現在的沈晟勛也罷,你都是你,在我眼裡,沈晟勛就是沈晟勛,不會因為外界的條件改變而發生任何變化,你不是一無所有的,就算是全世界拋棄了你,至少還有我這個……朋友在你身邊!」
葉以寧特意用朋友來代替自己現如今尷尬的身份,沈晟勛聞言默默的勾了勾唇角,笑容卻很淡。
朋友,或許現如今能夠被她當做是朋友已經是最好的事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之前自己對她做出的種種事情,百般刁難刻意羞辱,她還願意把自己當成是朋友,他本應該謝天謝地。可只要沈晟勛想起等到自己手術做完後她就要徹底的離開,有一天或許會投入到別的男人的懷抱里,名叫嫉妒的蟲子就開始蠢蠢欲動,在心底挖眼鑽洞,慢慢將他腐蝕乾淨。
「謝謝我最重要的……朋友!」那夜,沈晟勛聽到自己如是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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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葉以寧感覺最近幾天的沈晟勛很反常,雖然說不出個具體的所以然,但她還是覺得跟平時的他有些不一樣。
坐在梳妝檯前,葉以寧安靜的望著手中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盛夏說過,只要她還願意,律師會隨時跟進,可她卻聽出了盛夏的弦外之音……只要她還願意。其實跟最開始回來相比,自己對沈晟勛的態度好了許多,但離婚的念頭卻從未在腦海中消失過,那就像是根刺,時時扎著他的心。
沈晟勛對她很好,在非典之前兩個人的關係其實很好的,她的喜好是如何他也知道大半。
她愛吃辣,現在餐桌上每天定會出現道辣菜,沈晟勛不能吃辣,卻佯裝吃的起勁。
她愛吃的榴槤,每天吃過飯後會以不同方式呈現,有時是冰激凌,有時是奶昔,很臭,沈晟勛卻不再嫌棄。
她愛看的綜藝節目,沈晟勛會留在她身邊一起跟著看,儘管很多次自己用眼角餘光掃到他時,他都擰著眉心,卻在她笑時,卻也跟著笑起來。
諸如此類的事情等等等等……
他在遷就自己,這點太明顯了,如果葉以寧再發現不了,就真的是個傻子了。
人都是感情動物,更何況是面對著曾經愛到過揪心的男人,之前兩人沒住在一起還好,就像是他來送早餐,只要硬下心來將他關在門外,一切都可以假裝不存在。只是現在住在一棟別墅內,平日裡低頭不見抬頭見,他如涓涓細流般,慢慢的重新滲透回自己的生活里。
「這是什麼?」葉以寧不知道他讓傭人叫自己下樓做什麼,卻見剛剛從醫院下班回來的沈晟勛手中還抱著一個包裝好的盒子。
「打開看看。」沈晟勛低沉的聲線里還帶著沙啞,眼底划過溫情。
葉以寧依言打開,卻見到裡面安靜的躺著一件香檳色的露肩小禮服,在日光傾灑進來的柔柔光線里,更顯做工精良,就連尾部的線繡都透出溢彩的流光,一看便知價格不菲。收到禮物的葉以寧卻沒有絲毫的高興,這是參加晚宴的衣服,他……什麼意思?
「喜歡嗎?」就連鞋子也細心的一併挑選好,放在一旁。
「我不懂,你送我這些做什麼?晚上是有宴會?」葉以寧沒說喜歡不喜歡,只是將衣服放在一旁。
「嗯,晚上有個晚宴,我收到了邀請函,可是……傍晚醫院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先處理,所以希望你能夠先過去,我隨後就會到的!」
雖然從沈晟勛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異樣,可葉以寧總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不能不去嗎?」雖然經常在電視上見到葉教授拋頭露面的樣子,她卻並不羨慕那種生活。
所謂光鮮亮麗的背後,還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的醜陋……盛夏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來形容那些所謂的上流社會。
「以寧,拜託你。」沈晟勛推著輪椅來到她的面前,細心將她襯衫邊沿的皺痕撫平,眼底卻蘊著暗淡。
「我知道了,我晚上會先過去的……」從沈晟勛的口中很少能夠聽到拜託兩字,能夠讓他說出口的,應該都是重要的事。
望著禮服和鞋子,葉以寧的心裡泛起淡淡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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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天公不作美的下起了雨。
沈晟勛先是打回電話來說司機等下就到,從電話那端傳來的語音有些低沉,有種令人說不出的……感覺。
啪的一聲站在門口撐開黑色大傘,沿海別墅一到下雨的時候風都會比市區要大很多,很快她空落落的兩條手臂就冷了起來。
司機很快就到了,葉以寧收起傘上了車,任由車輛慢慢駛出別墅區。
慈善晚會的會場在市中心,距離別墅有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再加上堵車至少要四五十分鐘才能到。
葉以寧的心裡莫名有些亂糟糟的,她總覺得沈晟勛隱瞞了自己什麼,而這樣的感覺非常不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到了宴會廳的外面,停車場內已經停滿了車,司機將車停在最後的空位處,葉以寧見此情形更覺奇怪。
「你不用去接沈晟勛嗎?」撐著傘彎腰問著司機。
「沈院長沒說讓我回去接他,只說等要宴會結束將您再送回別墅就好。」司機也很誠實的回答,而這樣的回答更是令葉以寧驚訝。
慢慢的向著紅毯那邊走去,葉以寧將邀請函遞給門童,隨後被人很恭敬的請了進去。
「麻煩帶葉小姐直接去到宴會廳。」門童將她帶進旋轉門後,扔下這句話,讓旁邊的服務生領路,又重新回到門口。
葉以寧跟在服務生的後面,隔著不緊不慢的距離,看著他將門推開,喧鬧的聲音瞬間傳來,而當葉以寧走進去的瞬間,面露笑意的葉德昌在不遠處招手,眾多視線紛紛落在葉以寧的身上,她甚至還看到好多人嘴角雖勾著笑,嘴唇微張分明是在對旁邊的人說著什麼的樣子。
她的心裡瞬間咯噔一下,大腦一片空白,不僅僅是為了緊張,更是為著後知後覺的不對勁。
「以寧過來,我給你介紹你這些叔叔伯伯們。」葉德昌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夠讓旁邊的人聽到。
幾乎可以算是機械的走了過去,葉以寧面無表情的看著葉教授,看他用著對自己往日裡完全不同的態度來招呼她,那溫熱的手落在她肩膀,就像是個真真正正的慈父般,甚至讓葉以寧自己都產生了錯覺,從小到大的那些冷遇都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般。
「這是我的小女兒葉以寧,跟叔叔伯伯打聲招呼,我這個女兒特別低調,不願意我跟別人說起她,這不剛剛從山區支教回來,瘦了一圈!」
葉德昌是全國最知名的心理學教授,就算是說起謊來也可以編的合乎常理,甚至連點撒謊的痕跡都讓人遍尋不到。
「不愧是葉教授的女兒,平日裡恐怕葉教授寶貝的很,不然怎麼我們大家都不知道這件事兒呢!就是不知道以寧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葉以寧用著淡漠的眼神看向葉德昌,剛想要開口說自己之前的工作是入殮師,葉德昌卻比她更快一步的開口。
「這孩子為了去支教將之前的工作辭掉了……」
葉德昌說這話時是用著惋惜的表情的,而葉以寧因著心裡的憤怒就連手指都開始微微泛麻起來,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來打招呼的人很快將空間讓給了這對父女,知道此時葉德昌終於褪去了之前和善的笑,看了看葉以寧的衣服,眼底划過滿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晟勛跟我說……」
「這就是一場很普通的小型宴會,請的都是我熟悉的朋友同事什麼的,我說過要補償你,第一步自然是先把你正式介紹給他們。這裡也有很多青年才俊,你可以現在看看,等你離婚後……」
「沈晟勛知道嗎?」葉以寧說完這話貝齒緊咬下唇,等待著葉德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