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024-08-26 00:09:50 作者: 昔邀曉
  第12章

  雍都繁華,就連街道都修得格外寬敞。

  聞澤打馬跟在殷箏的馬車旁,原先駕車的車夫連同車裡伺候殷箏的過節一塊被趕下了馬車,此刻正跟在一隊虎嘯軍後頭,連靠近馬車都做不到。

  殷箏入宮不能帶丫鬟,因而賞花宴的時候過節一直都在宮外的馬車裡等候,並不知道殷箏和太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但見太子顯然是對殷箏起了興趣,過節面上不動聲色,心裡開始著急。

  和過節一樣注意殷箏馬車的,還有原先就跟在殷箏馬車後頭準備回府的貴女們。

  她們中有在賞花宴上和殷箏說過話的姑娘,自覺和殷箏打好了關係,就找了個由頭,派下人跑到前面給殷箏傳話,想做出一副和殷箏關係親近的好姐妹模樣,在太子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卻不想派出的下人根本無法靠近馬車,統統都被虎嘯軍的人給攔下了。

  「你人緣倒是不錯。」

  太子聽著後頭攔人的動靜,對殷箏說了一句。

  不同於之前不拿正眼看殷箏的態度,這次雖然隔著帘子,但他卻側著頭,看著那帘子上的繡紋,像是能透過帘子看到裡面的殷箏一般。

  馬車裡,殷箏抱著手爐,閉著眼:「也並非是我的緣故,她們皆是大家出身的名門閨秀,能入得了皇后娘娘的眼,自然都是品行高潔,性情和善之人,與其說是民女人緣好,不如說是她們心底好,知道民女膽小,又怕殿下這番陣仗嚇著民女,才會特來叫人來探問。」

  聞澤聽殷箏順手就是一頂高帽扣到別人頭上,語氣平靜溫和,就好像先前在麒麟池旁因仇恨而顫抖的人不是她一樣。

  於是聞澤對她提起了大理寺的事情:「我拿著你的玉佩去了一趟大理寺,什麼都沒問出來,但是我前腳剛走,後腳那兩個在司天樓抓到的犯人就死了。」

  「死了?」

  車裡傳來殷箏詫異的聲音。

  「是啊,死了。」

  聞澤並不意外殷箏會裝作自己不知道的樣子,他轉過頭,看著前方的道路,告訴殷箏:「那兩個犯人是被盲蜂蟄死的,盲蜂的毒液讓他們渾身麻痹無法呼吸,不到半刻鐘就死了。

  大理寺請了濟世堂的大夫鑒毒,那大夫從你的玉佩上刮下了盲蜂最喜歡的蔡漆花花粉。」

  簡單說完,聞澤等著殷箏給他回應,他當然不認為殷箏會因為他這麼幾句話就招認,他只是好奇,好奇殷箏為何會敢借著他的手去殺了那兩個犯人。

  深深的好奇之下,還藏著期待,期待殷箏的回答能如她設計殺人一樣精彩。

  車內,殷箏不慌不忙,啟唇說了一句:「殿下說的這個故事,好生嚇人。」

  聞澤挑眉:「故事?」

  「殿下難道忘了,是民女在賞花宴上對殿下的容顏一見傾心,這才借著皇后娘娘讓民女送殿下離開梅園的機會,將自己從小戴到大的玉佩送給了殿下,這上頭,怎麼可能會有你說的花粉呢。」

  殷箏帶著輕輕的笑,說:「若非聽到後頭殿下提起玉佩,我還真沒發現這是殿下編的故事。」

  之前在麒麟池旁,跟隨他們的侍從侍婢都離得很遠,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只看到殷箏突然抓住聞澤的袖子,給了聞澤一枚玉佩。

  此情此景能聯想到的,當然就是如殷箏說的那樣贈送信物。

  聞澤不過瞬息就想明白了其中關竅。

  然而被人這麼往死里算計,聞澤的反應不是憤怒,也不是後悔,更沒有譴責殷箏詭計多端,而是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

  我身邊有重生之人可以證明你才是炸毀司天樓的幕後主使。」

  不等殷箏繼續裝,聞澤又加了一句:「不必擔心你的話會被人聽了去,千鈞便是我說的那個重生之人。」

  殷箏抬眼,看向前方隨著車身輕輕晃悠的布帘子,深藍色的眸底有殺意一閃而過。

  「是在想要怎麼殺了千鈞嗎?」

  車窗外再度傳來聞澤的聲音,竟一語道破了殷箏的心思。

  聽到這句話的蒲千鈞後頸寒毛直立,好好一個體格健碩武藝不凡的壯漢,此刻卻宛若一隻的兔子,在兩隻凶獸面前極力壓縮自己的存在感,顯得格外弱小可憐。

  其實有了上輩子的記憶,比他們多活幾十年的蒲千鈞一直以為自己重來一世,對待太子和太子妃會像對待比自己小的晚輩一般慈祥和睦,直到剛剛圍觀太子識破太子妃的殺人手段,他明白了一件事——太子與太子妃如今的本事確實還不如幾十年後,但即便是不如未來的自己,那也比要他可怕得多,他還是別把自己多活的那幾十年當回事比較好。


  車裡的殷箏抬手掀起車窗簾子,面帶困惑地問聞澤:「為何從剛剛開始,殿下就一直在說些民女聽不懂的話?」

  聞澤側頭看她,回以笑顏:「那我說些你能聽懂的:你裝盲蜂的器具,想來還在身上吧?」

  那絕世的容顏不過簡單地笑了笑,就如冰雪消融春暖花開一般動人心弦,然而說出的話,卻像利刃一般,果斷狠絕地扎在了殷箏的要害上。

  盲蜂是臨西特有的一種蜜蜂,光有蔡漆花花粉可沒法在雍都引來盲蜂,必得是殷箏將盲蜂帶進了宮,才能在把玉佩給聞澤後放出盲蜂一路跟隨。

  蜜蜂可不是什麼能隨隨便便攜帶的東西,自然得拿器具裝著,而宮裡管制森嚴,殷箏幾乎時時刻刻都被人看著,自然不可能隨手就把裝蜜蜂的器具丟下,只能繼續帶在身上,直到出宮……

  殷箏臉上的困惑之色緩緩收斂,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顯出淡淡的冷。

  此刻的殷箏,既不像平時在眾人面前表現的那樣溫和無害,也不像之前面對聞澤時演的那樣苦大仇深,藍色的眼眸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聞澤,給予聞澤如劍懸頸上的危險感。

  聞澤被這樣的眼神看著,笑容越發璀璨奪目。

  過節等人看不見車裡的殷箏,只看見太子心情不錯,都覺得這是太子與殷箏兩人相談甚歡的表現,並不知道他們接下來的對話有多針鋒相對——

  殷箏:「殿下是要搜我的身?」

  聞澤:「有何不可?

  左右你剛剛也說了,你傾心與我……的容貌,回頭我就讓父皇賜婚於你我,這麼一來,即便我此刻進了你的馬車,搜不出東西,也不算毀了你的清譽。」

  殷箏:「殿下此舉有欠妥當,就算不為我的聲譽著想,殿下也該為自己的想想,這般搜查就算搜出了所謂裝盲蜂的器具,誰又能證明那是我身上帶著的,而不是殿下你拿進來後假裝從我身上搜出來的」

  聞澤笑出聲:「我不在意什麼真相大白,我只想知道,自己能否有辦法從你嘴裡聽到一句真話。」

  殷箏微愣,就這?

  殷箏有些不相信,雖然早就從各種渠道聽說過當朝太子行事令人難以言喻,但畢竟不曾接觸過,宮裡也有意遮掩,所以她了解得並不真切。

  先前在麒麟池旁的交談,也只讓她以為用在太子身上最多的「行事荒唐」四個字,就是指他不受身份約束,說話做事不近人情。

  直到此刻,殷箏才隱隱察覺——這位太子殿下,怕不是比她想像的還要有病一點。

  就為了讓她說真話給他聽?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聞澤再度提起最初的疑問:「為什麼殺了那兩個人?

  即便他們死了,我身邊依舊有人能證明你就是司天樓一案的幕後主使。」

  殷箏默了片刻,才道:「殿下為何覺得,會有人信蒲將軍所說的話?」

  世人皆知,蒲千鈞是太子的人,他所說的任何傾向太子的話,都當不得真,即便是皇帝皇后聽了,恐怕也不會相信。

  聞澤又問:「你這樣利用我,就不怕惹怒我,讓我像上輩子一樣,抓了你們殷家的人入獄?」

  殷箏收回視線,並鬆手放下了車窗簾子:「你不會,即便你會,陛下與娘娘也不會讓你這麼做。」

  在重生之人眼中,太子的名聲早就被他自己折騰完了,皇帝皇后不會任由他對殷箏以及殷箏的家人動手,不然容易激怒雍都城裡的重生之人,一旦上輩子的事情傳開,必然有損皇室威望,甚至有可能引起百姓恐慌,動搖國之根本。

  換言之,殷箏乃至殷家都得了一張保命符,能保他們暫時安然無憂。

  聞澤自然也能想通這點,於是又問:「既然如此,你為何非要殺那兩個人,就算他們把你供出來了,你也能說是我嚴刑逼供,刻意誣陷不是嗎?」

  殷箏言語冷漠:「不聽話的手下,自然要拿來殺雞儆猴。」

  聞澤:「又撒謊?」

  殷箏:「……」

  他是怎麼聽出來的?

  殷箏表面淡定如初,心裡卻驚疑不定。

  聞澤不僅抓出了殷箏的假話,還自顧自猜測了起來:「除了司天樓,你該不會還謀劃了別的事吧?

  怕他們把你所有事情都說出來,於是殺人滅口?」

  殷箏又開始裝,她猛地掀開窗簾子,蹙著眉頭對上聞澤,像是反感極了被人這樣惡意揣測:「殿下何出此言?」

  聞澤也不說自己是怎麼看穿她的,怕說了之後殷箏的演技更上一層,只笑:「看來我猜對了。」

  聞澤沒等殷箏反應,提出:「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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