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024-08-26 00:09:59 作者: 昔邀曉
  第48章

  聞澤在茶樓約見的人,是去年才從黔北幽州調任來的秋知郡太守——王芊。

  聞澤之所以約見她,不僅是因為秋知郡在幽州的管轄範圍內,更因為王芊曾與幽州州牧的小兒子李星文成過親。

  據聞那也是一段令人唏噓的孽緣,王芊和李星文在來雍都參加會試的路上認識,兩人相知相愛私定終身,後來李星文落榜,榜上有名的王芊為了李星文放棄自己早已到手的功名不要,陪著李星文回了黔北幽州。

  自此嫁入李家,洗手作羹湯,一心想要幫著李星文考取功名。

  然而李星文卻日漸變了心,厭煩起了每日督促他讀書上進的王芊,成日流連煙花柳巷不說,還在第二次趕考時,夜宿青樓耽誤了時辰,錯過了開考。

  王芊看著面目全非的李星文,大病一場後終於幡然醒悟,不僅同李星文合離,還在回了娘家後閉門備考,準備再考一次。

  再次踏入考場,距離王芊上一次參加會試已經過去了六年,經過六年來的累積沉澱,王芊一舉摘得那屆的會元,後來殿試更是奪得了探花的頭銜。

  李星文的父親——幽州州牧李純這才看出了王芊的才能,並利用自己在朝中的人脈,讓王芊被外放到了幽州秋知郡下的林縣做縣令,試圖利用雙方懸殊極大的上下級關係,讓王芊和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小兒子復婚。

  王芊頂著壓力和各種刁難,一路從縣令做到秋知郡太守,心中對李星文一家早已恨之入骨,直至前年李星文娶了一位門當戶對的妻子,她又在去年被調回雍都,這才終於擺脫李家父子的陰影。

  但要她就這麼咽下這口氣,是絕對不可能的。

  去年年底,李星文又給她寄了信,信中滿滿都是對過往的懺悔,和對如今這樁婚姻的不滿,畢竟他這次娶的妻子並非是王芊那樣倒貼上門的,女方的父兄皆是朝中大臣,李星文根本沒辦法像輕賤王芊一樣輕賤她。

  王芊看完信險些吐出來,但她還是和李星文保持了聯繫,因為她想要報復這對令人噁心的父子。

  今年正月,李星文來信告訴王芊,說自己的父親在正月十六那天早上突然沉睡不醒,好不容易醒來,乾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將自己關進書房,燒了半盆子的書信,之後便封了書房裡的一個暗室。

  「那個暗室我曾經進去過,裡面都是些信件。」

  王芊將自己從李星文那裡得知的情況,都告訴聞澤。

  聞澤輕叩桌面:「也就是說,李純重生後燒掉了暗室里的信件,然後封了暗室?」

  王芊點頭,然後又搖頭:「他不可能把信全部燒完。」

  王芊和李純鬥智鬥勇這麼多年,她了解李純比了解李星文都多,那個老狐狸絕對會根據實際情況,留下一部分能保命的私密信件,藏到他處。

  至於會藏到什麼地方……

  王芊努力回想李純以及他夫人所擁有的產業,甚至假設自己是李純來進行推測,給聞澤寫出了好幾個可能被他拿來藏匿信件的地方。

  待王芊離開,聞澤將寫著字跡的紙張遞給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二十七:「查查,或許能發現些什麼。」

  衛十硯和幽州州牧關係不淺,殷箏翻閱扶搖閣的資料發現,上輩子衛十硯死之前,幽州州牧也死了,若非巧合,這其中說不定有他們想要的線索。

  二十七接過紙張,對聞澤道:「剛剛黔北那邊來了消息,說衛十硯離開將軍府後,有兄弟想辦法進入了衛十硯的書房,雖然書房裡並無可疑的東西,但在書房後面發現了一籠鴿子。」

  聞澤看向二十七:「然後呢?」

  二十七:「……?」

  就一籠鴿子啊,鴿子又不會說話,還能有什麼然後?

  聞澤想起長夜軍的武力和智力是成反比的,便吩咐他:「想辦法將鴿子放飛,看看那些鴿子會飛到什麼地方。」

  鴿子之所以能送信,不是因為它像人一樣知道該把信送哪,而是它能認得回家的路。

  所以無論腿上綁沒綁東西,無論放飛鴿子的人目的是什麼,一旦出籠展翅,它就會朝自己的家飛去。

  只要跟著鴿子,就能知道衛十硯養這籠鴿子是為了和誰聯絡。

  ……

  蒲千鈞拎著賀嫻嬋去找賀輕雀,結果賀輕雀早早便出了門,蒲千鈞無法,只能將聞澤的話傳達給跟隨賀家姐妹來雍都的丹南王府下人。


  那下人聽了來自太子殿下的口諭,整個人惶恐不已,連連表示定會將話帶到。

  而另一邊,並不知道自己妹妹踢到鐵板的賀輕雀同殷箏一塊,去拜訪蒲佳媛。

  蒲佳媛為了嫁給濟世堂的坐堂大夫,無所不用其極,也終於得償所願。

  只是她違背了蒲相給她安排的婚事,氣得蒲相揚言就當沒她這個女兒。

  於是蒲佳媛匆匆嫁人,堂堂宰相之女,婚禮簡單的如同尋常百姓。

  蒲佳媛嫁得太倉促,當時賀輕雀已經回了丹南,只來得及在得到消息後托人送上賀禮,殷箏那會兒還有被刺殺的危險出不了宮,倒是瑞嘉去喝了杯喜酒,還代替殷箏給蒲佳媛送了份新婚賀禮。

  如今兩人都在,便相約去看望蒲佳媛。

  蒲佳媛和自己的丈夫一塊住在濟世堂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因為上輩子的緣故,常有記恨奸相的人會來他們家門口倒泔水甚至潑糞。

  蒲佳媛聽賀輕雀說起上輩子的時候,還只擔心自己的官途會因此受阻,如今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喝她血吃她肉,若非相府庇佑,若非她如今的丈夫是個頗有名氣救了不少人的大夫,別說官途,她小命都堪憂。

  也是因為直面旁人對自己的憎惡,她曾一度陷入迷茫和自我否認之中,不懂自己到底還有什麼必要堅持下去。

  可她那個醫術卓越,性子卻有些木訥的丈夫一直陪著她,在她不吃不喝倒下的時候笨拙地餵她米湯,守在床邊照顧她,給她買書買紙筆放到桌上,默不作聲地想要讓她開心,甚至因為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兩人也從來沒有圓過房。

  蒲佳媛將丈夫的所做作為看在眼裡,終於有一次,她在發現書里夾了一張從寺廟裡求來的,保佑她高中的紙符時徹底崩潰。

  她知道丈夫不信神佛,好幾次看診都會因為病人沒有及時來看大夫,而是去上香燒符紙喝而生氣,但現在卻為了她去求神拜佛。

  蒲佳媛痛哭了一場,哭到最後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還失了聲,嚇得她丈夫忘了自己就是個大夫,連滾帶爬地跑去濟世堂拉了別的大夫來給她查看嗓子。

  那之後她才真正振作起來,雖然住的地方看起來不怎樣,但其實她和她丈夫都挺有錢的,她的嫁妝就不用說了,擔心她過得不好,她娘她哥給她塞了許多銀票,賀輕雀以及殷箏送來的賀禮也都格外貴重,隨便當掉一個就夠如今的她和她丈夫花上一年。

  於是她專門請了兩個婆子,一個打掃做飯,這樣她就能專心讀書,她的丈夫也不用天天中午從濟世堂跑回來,給她這個連燒柴都不會的千金小姐做飯。

  另一個婆子體格健碩面相兇狠還會罵人,沒事能幫著乾重活,但主要還是負責守院子,免得再讓人往她家門口潑髒東西。

  蒲佳媛的丈夫本就寡言,見蒲佳媛恢復了精氣神,怕打擾蒲佳媛讀書,便越發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

  這讓本該高興的蒲佳媛感到了不滿,終於有一天晚上,分房睡的蒲佳媛抱著枕頭跑到自己丈夫床上,連哄帶騙地把自己丈夫給睡了。

  只是代價略顯慘烈,蒲佳媛第二天都沒能下得來床,她丈夫更是慘白著臉向她保證以後不會再碰她,氣得蒲佳媛頭都疼了,可罵又捨不得罵,只能哄他,說兩人多練習幾次就好了,哄得她丈夫面紅耳赤,一整天都沒敢直視她。

  賀輕雀和殷箏到時,就看見門口坐著一個凶神惡煞的婆子,在那摘菜。

  賀輕雀說自己是來拜訪蒲佳媛的,婆子就打開門朝裡頭喊,不一會兒蒲佳媛便從裡面出來,把賀輕雀和殷箏迎了進去。

  「你們要來怎麼不早說,我也好叫人多做幾道菜。」

  蒲佳媛半點沒有境遇大變該有的窘迫,面對她們倆時依舊自然從容。

  賀輕雀:「沒事,我叫了四季樓的人待會送菜過來。」

  蒲佳媛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小小的宅院簡單樸素,同時也乾淨整潔。

  殷箏端起蒲佳媛給自己倒的茶,問:「就你在家,趙大夫不在?」

  蒲佳媛的丈夫姓趙,全名趙學,字齊仁,因是殷箏介紹給蒲佳媛的,殷箏知道他也不算奇怪。

  蒲佳媛倒好茶,放下茶壺,說道:「齊仁還在濟世堂呢,濟世堂病人多,他中午不回來的。」

  殷箏見她提起趙學滿臉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嘆道:「看你和趙大夫這麼恩愛,我也就安心了。」

  要知道這一對,可是殷箏撮合的。

  「說來我還要謝謝你,」蒲佳媛以茶代酒,敬了殷箏一杯:「原本只是想嫁人讀書,如今卻覺得自己遇到了這輩子最好、也最適合的人。

  無論未來如何,我都願意與他攜手一生,白頭偕老。」

  殷箏喝了這一杯。

  一旁的賀輕雀沒說話,因為她依稀記得,上輩子的蒲佳媛雖然嫁了人,但也不過是為了利益同人聯姻,夫妻倆都是高門望族,表面和睦,背地裡各玩兒各的。

  蒲佳媛還帶她去過一座宅院,裡頭養了十幾個俊俏男子,都是蒲佳媛的外室。

  蒲佳媛讓那些外室伺候她們喝酒,還對賀輕雀說:「用來消遣的玩意兒,有什麼大不了的。」

  當時的蒲佳媛不僅是對男人,對任何人都視如草菅。

  如今蒲佳媛的觀念和上輩子出現了完全不同的變化,那是不是說明,即便日後當了官,越走越高,她也會顧忌自己所愛的人,保持著那一顆仁善之心,不再走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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