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誓師那場暴雨之後,江涉總是忍不住琢磨。閱讀
當時的感受他還印象深刻。
雨水衝掉了抑制劑,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大家的信息素都漸漸溢散出來,但除了小部分人有些慌之外,在校長的震懾下,並沒有人動彈。
他聞到了楚洮的信息素。
全身的血液仿佛被點燃了一樣,跳動著,雀躍著,渴求著。
有那麼一瞬間,他恨不得不管不顧,當場把楚洮給辦了。
江涉很認真的思索著,到底是濕身的楚洮太誘惑還是他太沒臉沒皮了。
想了半天,還是覺得那種渴望超出了他的臉皮厚度。
更奇怪的是,這是過後,楚洮竟然也沒再提,甚至在全校都傳的沸沸揚揚的時候,也沒跟他討論一兩句當時的失態。
江涉覺得這事兒不一般。
他私下拉了方盛和徐園,三個人蹲在籃球場,抱著籃球面面相覷。
江涉先是深吸了一口氣,靜默片刻,才鄭重其事道:「相處這麼多年,你們有沒有覺得我其實是個Omega?」
徐園:「......」
方盛一臉問號,伸手推徐園:「阿涉這妄想症還有藥治嗎,看情況不能再拖了。」
徐園:「別問我,我家又不是開藥廠的。」
方盛一把拉住江涉的手,微微顫抖,神情悲切:「哥,這事兒不能瞞著叔叔了,早點住院還有希望。」
江涉嘴角一抽,把手從方盛手裡抽出來,聲音低沉:「滾。」
方盛吐吐舌頭:「開玩笑開玩笑。」
徐園納悶道:「阿涉,你閒的沒事亂想什麼呢?」
江涉蹙了下眉,喃喃自語道:「AA的信息素是相斥的吧,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方盛機靈,立刻反應過來:「你說你和班長?哈,沒準班長是Omega呢,小說里吃了藥O裝A還能大殺四方的主角。」
徐園深以為然:「那倒是,班長長得比阿涉漂亮多了。」
江涉手掌撐地,站起身來,神色嚴肅:「肯定不是這麼回事。」
如果他對這件事如此費解,但楚洮卻表現正常,說明問題不是出在他身上。
江涉家畢竟是開藥廠的,在淮市的研發實驗室里還養著幾位全國文明的藥學專家。
這種情況他們應該能知道怎麼回事。
趁著周末,江涉溜達到江氏製藥的總部大樓。
江戚風聽說他來,喜出望外,甚至連內部會議都提前結束了二十分鐘,風風火火的衝出來見兒子。
江涉難得主動探望他,每次都得他要求見面,還得找各種理由各種契機。
江戚風知道,一旦江涉去讀大學了,肯定跟父母的關係就更遠了,趁著現在還有機會,他想趁熱打鐵,徹底扭轉這種局面。
江戚風滿面春光的走進辦公室,看向靠在他椅子上懶懶散散轉圈的江涉,心中雀躍,但表情依舊淡定,沉吟道:「怎麼今天有時間來看爸爸?」
江涉抬起眼,腳尖點地,控制住晃動的椅子:「不是來找你的,我找陸叔叔。」
江戚風公司里姓陸的員工一大批,但江涉見過且尊敬叫叔叔的,只有研究所的所長陸敬晚。
這是江戚風花大價錢,三顧茅廬請回來的鎮山之寶,江氏近幾年出的高口碑新藥都有陸敬晚的參與。
以前江涉雖然離經叛道,但對陸敬晚卻出奇的尊重。
連江涉都知道,這是對他家公司舉足輕重的人物。
江戚風皺皺鼻子,有點受傷:「啊,你找他幹什麼?」
江涉不願多說,含糊道:「問點事。」
江戚風一想,反正自己的產業將來也要交給江涉接手,讓他多跟公司骨幹接觸也不錯。
讓江涉多露露臉,也給研究所的那幫人提個醒,江氏除了江戚風,還有一個江涉。
「讓小陳帶你去找找吧,我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辦公室。」江戚風轉頭示意身邊的秘書。
江涉從椅子上跳下來:「謝了。」
到陸敬晚辦公室的時候,對方正穿著白大褂閉目養神。
陸敬晚今年五十歲,比江戚風還大一點。
他雖然在搞研究方面是天才,但性格比較孤僻,不愛與人親近,也是江戚風厲害,能把他說動加入江氏,這麼多年下來,多虧了江戚風給他各種特權,才能讓他有個完全沉浸在科研里,不需要考慮人情世故的空間。
陸敬晚睜開眼,看到江涉,又半闔起眼,繼續靠著沒動。
「誰啊。」
「陸叔叔,我是江涉。」江涉站在門口,也不覺得自己被怠慢了,語氣還很客氣。
陸敬晚這才懶洋洋的撐起上半身,好像骨頭都要散架子了一樣。
「稀客啊,好久不見。」
江涉勾唇:「陸叔叔,您再不運動,不怕從我家賺的錢沒時間花嗎?」
陸敬晚挑了下眉:「你個富二代懂什麼花錢?我剛在北極領養了只北極熊,北極,北極熊,懂?」
江涉瞭然:「智商稅。」
陸敬晚也不客氣:「膚淺。」
江涉終於不跟他鬥嘴,認真道:「找您有事。」
陸敬晚揉揉肩膀,打了個哈欠:「那就快說,磨磨唧唧的非讓我損你。」
江涉往沙發上一坐,手指彈了彈扶手:「這不是讓您清醒點嗎?」
陸敬晚輕呵道:「你問的幼兒園問題我睡到昏迷也能答。」
江涉正色道:「AA的信息素是互斥的對吧。」
陸敬晚愛答不理:「哦,果然是幼兒園問題。」
「那為什麼有的AA信息素非但不互斥,反而還吸引的更強烈呢?」江涉蹙眉斂目,手指也不再亂動。
陸敬晚一頓,這才抬起眼認真盯著江涉。
「你說誰?」
「我。」江涉坦然承認。
陸敬晚沉默片刻,突然一推桌子站起身,那股睏倦懶散的氣質消失不見。
他走到江涉身邊,捏捏他的腺體,按按他的胸口,一皺眉。
江涉的臉色一言難盡:「幹什麼,我得絕症了?」
陸敬晚凝眉問道:「那你有沒有覺得,胸口時常有個東西,和對方一接觸就發熱發癢,聞到對方的信息素就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血脈僨張?」
江涉遲疑的搖了搖頭:「那倒沒有,不過我的確挺喜歡聞他的,還總想碰碰他,長時間碰不著就很想,但你說的這種反應還不至於。」
陸敬晚鬆了口氣,坐在江涉身邊,緩緩道:「那應該就是被對方影響了。」
江涉心頭一顫:「怎麼回事?」
陸敬晚看向他:「你聽說過心靈腺體嗎?」
江涉微微一怔。
他總覺得這個名詞有點熟悉,但在哪兒聽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應該是不太重要的場合,隨便聽了一句,他就當耳旁風了。
江涉又問:「這個心靈腺體是怎麼回事?」
陸敬晚淡定道:「哦,就是有一小部分人會有,這個小器官會分泌一種叫溶解酶的RNA,這種RNA具有溶解信息素,並將其轉化為自身可接受信息素的能力,同時還會通過自身信息素釋放溶解因子,並對對方產生影響。」
「簡單點說。」
「已經很簡單了蠢貨!就是說對方能溶解alpha信息素的攻擊性,給你們激情XX創造機會。」
江涉呆住:「......」
陸敬晚枕著自己的雙臂,喃喃道:「你說你怎麼偏偏跟有心靈腺體的人攪合在一起了呢,Omega不香嗎?」
江涉掃他一眼:「有這個不好嗎?」
陸敬晚為難的撓了撓頭:「也不是不好,就是以後會很麻煩,說不定你還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江涉一挑眉:「詳細說說。」
陸敬晚:「這個心靈腺體吧,徹底接納一個人之後,就跟慢性成癮一樣,一旦你們分手,你是沒什麼,但對方想要戒掉你就會很痛苦,所以可能會糾纏不清,而且就算兩個人一直在一起,總有一天會老會死吧,你要是先下地獄,那對方還是要經歷那種痛苦,而且年紀大更不好承受的。」
見江涉沒有什麼反應,陸敬晚繼續說道:「所以我勸你,在沒發展到不可控制的那一步時,還是儘早抽身,對方也是,找個Omega更合適,不必要非得擔這種風險,你跟他說說利害關係,他肯定也嚇跑了,戒斷反應超級疼哦。」
江涉想起很多事,很多他和楚洮相處的細枝末節。
他們最初相遇,楚洮明顯是對他的信息素排斥的,再然後,排斥減輕了。
一念而過,江涉冷不丁想起了那場混亂瞌睡的生理講座。
半醒半夢之間,他恍惚聽講台上的教授提起了『心靈腺體』四個字。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他就是能確定,楚洮應該早就知道了這回事。
楚洮知道,了解,但卻沒有說。
江涉輕笑,低喃道:「那這東西,還挺有趣的。」
陸敬晚不敢置信道:「你說有趣?」
江涉一臉輕鬆:「昂,有趣,好像上天給我們寫了張結婚證一樣。」
陸敬晚冷冷道:「你腦子裡裝的都是粉紅泡泡?你不會是哪個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瑪麗蘇小公主吧?」
江涉拍拍他的肩,背靠著沙發,微微仰著頭,看著窗欞:「你那麼激動幹什麼?」
陸敬晚:「因為這不是鬧著玩的事。」
江涉:「我沒有鬧著玩。」
陸敬晚:「秉著對對方負責的態度,你......」
江涉打斷他的話:「我會負責,只是突然發現他原來這麼愛我,還挺開心的。」
陸敬晚:「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江涉沒搭理陸敬晚,自顧自的輕聲道:「不過我也一樣愛他的,不比他少。」
陸敬晚沉默了。
半晌,江涉收起笑意:「那這個心靈腺體,還有沒有其他好處啊。」
「其他?」陸敬晚實在想不通,他剛剛提的那麼糟心的bug居然被江涉稱為好處。
陸敬晚哼道:「有,有心靈腺體的人普遍智商高,壽命長,不容易得大病,而且在床上比較刺激。」
江涉扭回頭:「壽命長嗎,說明他會比我活得久?」
陸敬晚點頭:「對啊,所以就算你倆白頭到老,他還是大概率要經歷戒斷反應,慘不慘?」
江涉:「你們就沒開發點什麼藥?」
陸敬晚皺眉道:「以前有過提案,準備和德國的公司合作,後來因為各方面問題,談的不是很愉快。
其實主要是為了錢。雖然我們做了調查,擁有心靈腺體的人群不少,但是有AO戀的,有隱瞞不報的,有一輩子不知道自己有心靈腺體的,再加上公眾重視程度不夠,導致一直沒有辦法確定受眾群體,利益拉鋸之後,德國公司不願意加大投資,合作就崩了。」
江涉若有所思,輕描淡寫道:「叔叔,這個藥繼續開發吧,既然有一天他或許會用到,那就一定要做出來。」
陸敬晚依舊是一副看小孩的態度:「你以為藥是你嘴唇一碰就能出來的?研製出一款新藥至少也需要幾年的時間,需要大量的經費,還需要和其他專家的靈感碰撞和合作。當初之所以找那個德國公司,是因為人家在心靈腺體的研究上是全世界領先的。」
江涉淡淡道:「嗯,不著急,再等我幾年,合作的事情我會推動。」
陸敬晚:「盈利呢?」
江涉:「讓我好好想想,肯定能想出辦法的。」
陸敬晚皺眉:「你看你瘋了。」
江涉揶揄道:「您作為一個傑出的科學家,怎麼淨想著錢,不想想達則兼濟天下,為受苦的百姓們做出點貢獻?」
陸敬晚嗤道:「少給我上價值,你不是為了你的小寶貝兒?」
江涉站起身,笑道:「啊知道了就好了,我沒事了,不耽誤你睡覺,走啦。」
他穿了件鬆散的襯衫,一起身,襯衫下擺堆在腰線上,折出道道起伏的褶皺。
日光斜照,沿著錯落的摺痕細細貼服,罩攏粼粼浮塵。
「喂!」陸敬晚突然叫住他,難得認真道,「反正有錢有團隊我就能做,你要是真有心,就試試吧。」
江涉輕鬆笑笑:「嗯,我會努力的。」
陸敬晚:「鬼迷心竅,你的小寶貝兒知道你要給他做藥嗎?」
江涉拉開門,背著身跟陸敬晚揮手道別:「他不用知道。」
那是陸敬晚第一次,在江涉身上看到不吝於江戚風的寵辱不驚。
記憶里那個冥頑不靈,繃著小臉站在桌子上跟他叫板,伸著小肉手在他的抱枕上摳窟窿的小男孩,已經有了為別人付出的野心。
那個個子小小的,眼睛明亮清澈的,為了引起人注意笨拙表演著壞孩子的,雖然可氣但卻讓人忍不住心疼的影子,漸漸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