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直播」。
即使不在屏幕前的人,也收到了來自各種渠道的通知,隨即或者啟動電腦、或者打開電視,或者拿起手機,然後看到了讓他們刻骨銘心的畫面。
震驚。
駭然。
恐懼。
不忍。
以及感動……
除了不知事的嬰兒,每一個人都放下了手頭的事情。
在這一刻。
階層之間的界限被徹底抹除,甚至人性的善惡都沒有了差別。
因為。
剛才元首的講話非常清楚。
一旦神聖聯軍戰敗,那麼這些來自地底、嗜殺殘暴的怪物將再沒有人能夠阻止。
就像剛才那位將軍所說的一樣。
沒有了前線的抵禦,他們將直面浩劫!
挺住。
一定要挺住!
無論富商還是權貴,慈善家還是罪犯,女人還是男人,因為利害相關,人類在這一刻達到空前的團結。
每一個人都在為神聖聯軍祈福、助威。
假如信念能夠化為實質,此時應該可以看以看到一粒粒光點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浮出,水滴般匯聚成川,在這片東方大地上,形成一片光的海洋。
……
「還有多久?」
影響世界格局的白色城堡。
一直十分注意自己儀表的花旗國元首扯開衣領,看上去似乎非常煩躁,仿佛壓抑著一股極端的情緒,隨時處於爆發的邊緣。
被他銳利的眼神逼視著,內務官員彎下腰,儘量讓自己肥碩的肚子不那麼的凸出。
「元首,還有二十五分鐘。」
辦公室內有電視,也有電腦,但是卻沒有打開,似乎這裡的人對前線的戰況並不那麼關心。
不過也對。
在沙皇計劃通過的那一刻起。
塞阿拉城、包括那裡的一切,都已經沒有值得繼續關注的價值和意義了。
「東方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花旗國元首呼吸粗重。
「有多少地區爆發騷亂?」
內務官員明顯猶豫了一下。
「……元首,根據衛星監控顯示……並沒有大規模動亂爆發……我們沒有監測到武裝部隊出動的痕跡……」
花旗國元首瞳孔徒然漲大,似乎在說……這怎麼可能?
「相反……很安靜……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
內閣官員擦了擦汗,恪盡職守進行補充。
「元首,在東方選擇進行全國播報後,到目前為止,已經有36個國家做出了同樣的舉措,我們無法預測接下來還會不會有更多的國家加入……」
又一名官員匯報導。
言外之意,無疑是表明,關於這場戰爭,十有八九是蓋不住了。
「混蛋!」
花旗國元首終於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用力拍了下桌子,甚至騰的站了起來。
「這些傢伙簡直愚昧無知!他們想幹什麼?!告訴所有人,我們的世界不安全,還有我們拋棄了幾百萬士兵嗎?!」
或許是因為情緒失控,這位元首顯然有這些口無遮掩。
他精準並且清晰的使用了「拋棄」這個詞。
站成一排的內務高官們皆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其實他們清楚。
一旦這場戰爭真的被世界周知,即便沙皇計劃真的能夠為人類取得寶貴的勝利,依然會有一些人、一些團體,要接受全人類的口誅筆伐。
不可避免。
而以目前的情況推測,到現在還在拼命壓住消息、並且還率先提出並且主導了沙皇計劃通過的他們,會是戰後被質疑、被譴責、被唾罵、甚至是被問責的最可能的目標。
元首會如此失態,完全可以理解。
「元首,我們已經不可能向人民隱瞞這場戰爭,我建議,立即向公眾披露一切,並且向他們陳述利害……」
國外的抨擊肯定已經在所難免,但他們不能失去國民的支持。
戰爭還沒結束。
這些政客已經在考慮善後的事。
「不行。」
短暫的發泄後,花旗國元首也已經冷靜下來,畢竟不是誰都能坐到這個位置的。
他目光鋒利,並且堅決,單手握拳,捶了下桌面。
「即使要公開,那也得等到沙皇計劃實施之後!沙皇計劃不能受到任何的威脅和干擾!」
目前為止,神聖聯軍里還有十多萬出自他們花旗國的將士。
在沙皇計劃面前,任何人都將被一視同仁。
這也就意味著。
那十多萬還倖存的花旗將士,也會淪為犧牲品。
作為軍人,他們或許也和世界上所有國家的勇士一樣,不懼怕死亡。
可是不要忘了,他們背後,還關係著無數的家庭。
親情是一種非常偉大的東西,它無法用常理詮釋,甚至可以讓人喪失理智。
沒有人能夠保證,生活在國內的那些將士的親人們,在知道他們的兄弟、孩子、丈夫……要去赴死的時候,依然能夠保持平靜。
哪怕是為了全人類。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盡其所能,去改變這個局面,換句話說,就是阻止沙皇計劃。
而阻止沙皇計劃最可能的辦法是什麼?
讓他這位元首下台。
「不能,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花旗國元首神情緊繃,抬起頭,看向掛在牆面上的石英鐘。
時鐘輕微的「滴答」聲在平常毫無察覺,可這個時候卻顯得那樣緩慢。
……
塞阿拉。
視死如歸的第二軍團猶如狂風中一點微弱的火焰,點燃了神聖聯軍即將熄滅的鬥志。
神聖聯軍,由世界各國部隊精銳組成。
有些國家選擇坦白相告,讓戰士免於不明不白而死。
但有些國家,卻選擇緊鎖消息。
不過不管知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僅限最後二十分鐘,不管知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放棄,可是對軍人來說,犧牲和奉獻,是他們穿上戎裝起,就刻進骨子裡的使命。
「小子,這最後一根煙就當報酬了,地址還記得吧?」
才十九歲的黑人士兵老實的點頭,接過對方遞來的一根煙,上衣兜里還裝著一封信。
「密西西比,斯庫巴,肯尼吉大道15號。」
白人中士揚起笑容,潔白的牙齒與灰暗的戰場反差強烈,他用力拍了拍黑人士兵的肩膀。
「記性不錯,是個好苗子,老子的兵就你一個了,你可得給老子努力活下去。」
說完,中士板正滿是泥土的帽子。
「狗日旳,不能讓東方人這麼表現啊!」
他揣起槍械,用臉上的猙獰壓住了內心的那絲恐懼,然後起身沖了出去。
「噠噠噠噠……」
早已習慣這種聲音的年輕的黑人士兵縮靠在沙袋後,手指哆嗦著,顫顫巍巍點燃那根中士贈予他的香菸。
他深深吸了口,然後滿足的仰頭呼出口氣。
他不知道中士為什麼把信給他。
難道中士不知道,馬上就有能毀滅一切的炸彈飛過來了嗎?
雖然不解。
但是他還是接下了這封信。
不是為了這根煙。
這個放在東方還是孩子的黑人士兵一隻手夾著來之不易的香菸,另一隻黑乎乎的手從上衣口袋上將那封信拿了出來。
信封上寫有「Mom」一詞。
中士閣下。
希望你能沒有遺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