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2024-08-26 01:30:26 作者: 淮上
  一刻鐘前。

  溫修陽在石階盡頭站定腳步,做了個請的手勢:「大公子,恕我就送到這裡了。」

  尉遲世家子弟出了名的耐打,尉遲驍硬挨了不奈何兩道劍光都沒死,吐了幾口血之後竟然還能爬起來,剛抬腳往東邊方向走,突然又停住了:「溫兄。」

  「怎麼?」

  尉遲驍似是斟酌了片刻,才道:「徐宗主位高權重,外門低階小弟子確實如螻蟻般微不足道。但法華仙尊已逝,誰都不該成為逝者的替身,所以今後我還是會盡力阻止此事的。如果溫兄有機會的話,也勸一勸吧。」

  溫修陽卻冷笑了一聲:「勸?」

  他突然話鋒一轉:「——我看你這架勢是要直奔定仙陵,對吧?」

  尉遲驍反問:「不然呢?」

  「但如果我沒記錯,劍宗大人剛才明明是讓你回謁金門,閉門不出,保全自身的啊。」

  尉遲驍沒好氣道:「換作你家徐宗主出了事,你能安心回滄陽宗閉門不出嗎?」

  「我能。」溫修陽挑眉盯著他,說:「大公子,我不知道尉遲世家是如何管教子弟的——你這性格若不是從小眾星捧月估計也養不出來。但在滄陽宗,我等弟子絕不會對宗主的任何決定有一絲質疑,哪怕天塌下來也是如此。」

  尉遲驍簡直被他氣樂了:「你這人可真是……」

  「再說已經遲了,從十六年前開始就註定誰也勸不動了。」溫修陽淡淡道,「如果真要怪,就怪那向小園為什麼要跟法華仙尊沾上關係吧!」

  尉遲驍啞口無言,半晌只得搖頭道:「我與溫兄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以後上滄陽宗再見吧。走了!」

  他轉身拂袖而去,溫修陽在身後揚聲道:「大公子若想找死,以後儘管來便是!」

  尉遲驍此刻只想趕緊去定陵,已經準備御劍飛走,但聞言還是忍不住回過頭:「溫修陽你簡直……」

  下一刻他愣住了。

  溫修陽身後的樹上,正無聲無息吊下來一道身影,頭朝地腳朝天,左手一個勁對他做噤聲的手勢,右手裡抄著塊板磚。

  正是宮惟。

  尉遲驍:「……」

  溫修陽:「?」

  滄陽宗大弟子何等機敏,剎那間疑竇叢生,正要回頭向後看去,尉遲驍脫口而出:「溫兄!!」

  溫修陽下意識一頓。

  兩人面面相覷,尉遲驍急中生智:「溫兄你……你喜歡吃什麼?」

  「??」

  從溫修陽的表情來看他大概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你說什麼?」

  「我……我問你喜歡吃什麼。」尉遲驍臉上都不知道怎麼做表情,口不擇言道:「溫兄你看,你我相識已久,見面三分情,禮多人不怪,下次上滄陽宗的時候我給你帶點見面禮……」

  溫修陽大概真是涵養好到了極點才沒當場翻出個白眼來:「神經病。」然後轉身回過頭。

  尉遲驍:「不!!」

  溫修陽:「?!」

  所有慘劇都發生在那一瞬間。

  宮惟原本掄圓了板磚準備砸頭,此刻呼嘯而至,再收不住,一板磚把溫修陽當臉砸飛了出去!

  嘭一聲慘絕人寰的巨響,溫修陽飛出去數米,仰面朝天倒地,鼻血嘩地奔涌而出,臉上浮現出了一塊清清楚楚的磚頭印。

  啪!板磚從宮惟手中直直掉在了地上。

  尉遲驍:「…………」

  宮惟:「…………」

  氣氛如葬禮般凝重,兩人彼此瞪視,表情都一片空白。

  緊接著,地上的溫修陽抽搐般一彈!

  「哈哈哈溫兄你別送了就到這吧咱倆回頭再約喝酒啊!!」尉遲驍一個箭步衝上去,掄起劍鞘咣!當頭一砸,生生把溫修陽打得飛彈起來,又噗地吐了口血,終於不動了。

  「……」尉遲驍心驚膽戰問:「死死死……死了嗎?」

  宮惟顫顫巍巍地試了下呼吸:「沒、沒死。好歹是金丹後期呢,怎麼可能死。」

  徐霜策外門首徒、滄陽宗大弟子溫修陽,就這麼不省人事地橫屍在地,仰面朝天四肢大張,一方紅印不偏不倚,正烙在他那張昏迷不醒的俊臉上。


  兩名行兇者面面相覷,然後一齊把目光投向地上安靜的金磚,尉遲驍咽了口唾沫:「這,這是什麼神器嗎?」

  宮惟心虛地說:「啊,徐宗主寢殿裡掰的,哈哈哈。」

  那一刻他幾乎能看到尉遲驍腦子裡在想什麼:寢殿裡隨便撬出來一塊金磚都蘊藏著如此深厚的靈力,徐宗主本人得厲害成什麼樣啊?!

  這時遠處傳來人聲,竟然是幾名巡山弟子:「剛才是什麼聲音?」「溫師兄不是說一刻就回的嗎?」「宗主大人好像在召向師弟過去呢。」……

  尉遲驍的第一反應是拔腿就跑,宮惟瞬間風雲色變,撲上去死死拖住他:「少俠且慢!帶我一個!!」

  尉遲驍手忙腳亂:「找死嗎你?我這是去定仙陵!」

  「你我至親道侶,怎能不生死相隨?!」

  「誰他媽跟你是道侶?!」

  「你不是我道侶你專門跑來見我幹嘛?!」

  「誰要見你!我只是——」

  「哎?」一名巡山弟子突然發現了端倪:「那邊好像有人?」

  兩人如遭雷劈,瞬間凝固。

  下一刻樹叢嘩啦晃動,是巡山弟子向這邊走來:「啊,向師弟!你這是……」

  話音未落只見尉遲驍一把抓起宮惟,御劍直起,屁股著火般衝上了天空。

  「啊!溫師兄!」身後地上亂成一團,遠遠傳來弟子的驚呼:「溫師兄你醒醒,你沒事吧?!」「快來人!」「救命啊!!」

  ……

  混亂越去越遠,直到化為一個小點,尉遲驍和宮惟才同時收回伸長了的脖子,滿臉餘悸未消,然後瞪著對方異口同聲:

  「你來幹嘛?」

  「……」宮惟怒道:「不然呢?待在璇璣殿等死嗎?!話說你為什麼跑來滄陽宗發瘋?!」

  尉遲驍脫口而出:「還不是因為……」緊接著戛然而止。

  宮惟狐疑道:「因為什麼?」

  尉遲驍的臉色非常古怪,仿佛想要說出什麼,但又欲言而止。

  少頃他別開目光,突兀地問:「這幾日徐宗主對你的態度可有任何奇怪之處?」

  宮惟心說少俠你可真了解徐宗主,他的態度何止是奇怪,簡直就沒有一分一秒正常的時候:「還好吧,怎麼?」

  尉遲驍立刻否認:「沒什麼。」

  緊接著他頓了頓,又忍不住問:「那徐宗主有沒有說過,他覺得你跟法華仙尊有點像,或者有沒有把你當成過法華仙尊的……那個……替身?」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極其艱難,說完還趕緊打量了下宮惟的臉色,不知是擔心他沒聽懂,還是更擔心他聽懂了。

  「……」宮惟目瞪口呆,指著自己問:「替身?」

  尉遲驍小心翼翼點點頭。

  宮惟用一種全新的,如同看見癔症病人一般的目光盯著他,半晌終於發自內心地問:

  「那他還能讓我活到現在?!」

  整個仙盟都知道徐宗主殺人戮屍的光輝戰績,因此宮惟還是忍了忍才沒把真心話說出口,其實他心裡想的是:那他還能讓我留一具全屍??

  「不是這麼回事,其實從桃源村回來之後我就覺得……」尉遲驍又頓住了,仿佛不知如何措辭,良久用力「哎!」了聲揮揮手:「算了,你不懂反而是好事。」

  宮惟心說如果現在年輕後輩的思維都跟你差不多,那我不懂可能還真是一件好事。

  「但既然你已經出來,現在就絕對不能再回滄陽宗去了。」尉遲驍想了想,說:「我現在必須趕去定仙陵支援劍宗大人,謁金門只有弟子留守,即便派人把你送回去也沒用,怕是擋不住徐宗主上門追索——只能回頭再安排你的去向了,我看還是先找個山洞把你藏起來吧。不管怎麼說,在徐宗主自己把這事想明白之前,務必離他遠一點!」

  說到這個宮惟立刻來了精神:「少俠放心,刀山火海我都跟著你!」

  尉遲驍斷然否決:「也不准跟著我!說了定仙陵非常危險!」

  「你不是去定仙陵找劍宗嗎?」

  「我找誰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事了!」宮惟一把攥住尉遲驍的手,情真意切道:「你我至親道侶,你叔叔就是我叔叔——不,比親叔叔還親啊!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咱倆的叔叔陷入危險而束手不救呢?!」


  尉遲驍面紅耳赤:「誰是你親叔叔!誰是你親道侶!!」

  兩人在勾陳劍上扭打來扭打去,你撕我臉我掰你牙,這時突然前方光芒大盛,以至於兩人眼前同時一白,尉遲驍猛然回頭望去。

  只見一座四四方方、如城牆般磅礴巨大的大乘印法陣近在眼前,不知為何與剛才的形態已經不同了,此刻就像四面流淌著耀眼金光的透明牆,亮得極度跋扈,矗立在天地之間,籠罩住了萬里連綿的岱山山脈。

  仙盟到了!

  宮惟一看那百年難見的大乘印法陣形態,立刻道:「快改變方向!切不可……」

  但他的話不及尉遲驍的動作快。

  「硬闖」兩個字還沒出口,尉遲驍趁機掙脫,啥都沒來得及聽清楚,便飛起一腳把宮惟踹下高空,催動勾陳劍就往岱山衝去!

  嗖一聲拖長了的風響,宮惟自由落體向地面墜去,表情空白地望著遠處尉遲驍沖向那法陣。

  「……」然後他慘不忍睹地抬手捂住了眼睛,不忍看接下來註定的血腥場景。

  這時身後突然有人如流星般趕來,當空伸手穩穩一撈,便準確地抓住宮惟,把他帶到了另一把仙劍上。

  以宮惟的角度,只能看見來人玄色袍袖隨風飄展,緊接著把他牢牢按在了身前,同時傳來一道少年關切又溫潤的聲音:「你沒事吧?」

  這聲音竟然有兩分熟悉,宮惟內心咦了聲,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來者是誰,只見前方尉遲驍駕馭勾陳劍,如一道赤金焰火般沖向岱山地域,接下來不出所料,只聽驚天動地的——

  嘭!!

  大乘印法陣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固若金湯的牆,本應直接穿進去的尉遲驍當頭狠撞,結結實實,連人帶劍飛彈了出去!

  「……」劍上的宮惟和來人動作一致地扭頭,眼睜睜望著尉遲驍劃出一道高空拋物線,飛過頭頂,轟隆一聲摔進遠處的山林,嘩啦啦驚飛了無數鳥群。

  半晌宮惟才擠出一句:「……沒死吧。」

  身後來人的聲音充滿了不確定:「……可能吧。」

  宮惟終於有機會回過頭來,看清了對方的形貌,卻在下一刻怔住了。

  那是一個容貌非常秀美、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少年人,眉目間有種鎮靜從容的神韻,白衣黑袍,氣度柔和,烏黑的長髮用一根雪白絲帶束起。

  這通身衣著極其簡素,但發繩末端卻繡著一枝低調的、不起眼的月桂葉,玄門百家見者色變——因為是純金線。

  校服帶金,必為三宗以上,嫡系至親。

  宮惟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人有印象了。

  那是他臨死前半年的事,某天弟子們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傳遍了整座懲舒宮:「……喂喂聽說了嗎,鉅宗竟然把自己的親弟弟送進刑懲院了!」「這得捅了多大的簍子啊?」「據說是虐待家奴,手段殘忍至極,惹得眾人都非議不已……」「等等,可不就是一個家奴嗎?」

  ……

  「白霰是我的奴僕,我自然想怎麼對待,就能怎麼對待。」

  刑懲院前堂上,一個黑衣紫帶、面孔蒼白的英俊少年負手站在眾人的視線中,意態慵懶得好像只是來信步閒遊一樣,頓了頓又懶洋洋地道:「雖然不用外人多嘴,不過,既然連刑懲院都驚動了,那麼退一步也無妨。」

  他回過頭,笑道:「白霰,他們要我放你走呢。」

  逆光中跪著一道清瘦的側影,伶仃得好像一陣風都能吹折,深深地、恐懼地低著頭。

  「你不是說過喜歡我,發誓寧死也不離開我的嗎?」

  眾目睽睽之下,那跪著的身影戰慄起來,肉眼可見的絕望幾乎要隨著顫抖而滿溢而出:「請不要……不要趕我走,二公子……」

  但那高高在上的少年笑起來。

  他五官十分立體深邃,這一笑換作平常時,足以讓無數仙門少女羞紅了臉,但此刻卻有種氣定神閒的、讓人毛骨悚然的殘忍和戾氣。

  「是嗎?」他就這麼笑著說。

  「那你就把心臟剖出來給我看看吧。」

  ……

  宮惟垂下視線,無聲地呼了口氣。

  「你是滄陽宗弟子嗎?太胡鬧了,為何會來這裡?」那少年人口音很軟,因此連責備都帶著和氣,隨即又望向遠處灰煙裊裊的山林:「此處危險不能久留,快隨我來。」


  說著他調轉仙劍方向,正要向下,卻只見身前的宮惟抬頭問:「你是誰?」

  少年人愣了愣,這才想起自己情急之下還未自通名號。他竟然完全不介意對方一介外門小弟子如此對自己說話,謙卑地雙手作揖行了個平輩禮,歉然道:

  「在下鉅宗門人,名為白霰。」

  ·

  ——鉅宗。

  世人說一門、雙尊、三宗,劍宗以毫無疑問的強橫實力位列第一,其次是資歷深厚的金船醫宗穆奪朱,再次就是以兵人、土木、機關術冠絕於世的鉅宗長孫澄風了。

  鉅宗與劍宗相似的地方在於,都是先祖出了超絕一時的大宗師,然後將自家帶到了仙門六世家的位置上。成為世家之後再廣收門徒、天材地寶,砸也能砸出不輸先祖的後人,如此才將「三宗」的名號在自己的家門裡代代傳承下去。

  長孫世家不愧一方豪雄,見到大乘印現世後立刻派了大批人馬趕來,在岱山腳下駐紮了一片營地。宮惟跟著白霰御劍落地,只見尉遲驍已經被長孫世家子弟恭恭敬敬從山林中請回來了,這座人間炮台真不是吹的,先硬扛徐霜策兩道劍光、後硬撞應愷的白金大乘印,都這樣了竟然還沒死,一邊揉青紫的額頭一邊有氣無力問:「大乘印只是個標記罷了,怎麼會把我彈出去?」

  一個年紀看上去跟尉遲長生差不多、肩頭隨便搭了件黑色滾金邊衣袍、面相俊朗氣質和善的男子站在邊上,雙手揣在寬大的袖口裡,唉聲嘆氣道:「賢侄啊,不是我說你——大乘印的意義不就是昭告天下說這地方老子承包了,責任老子也擔了,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嗎?你明知道定仙陵鬧鬼,你還往裡闖,你真是……」

  白霰上前深深俯身,雙手將仙劍平舉過頭頂:「鉅宗大人。」

  此人正是長孫澄風。

  尉遲驍一眼看見宮惟,迅速雙手捂面背過身去,可惜已經遲了。宮惟目瞪口呆盯著他半晌,終於忍不住謹慎地確認:「少俠,你剛才以臉著陸時撞上磚頭了是麼?臉上這印痕跟剛才磚拍溫修陽的英姿很像啊。你看這有稜有角的……」尉遲驍怒道:「磚拍溫修陽的明明是你!不要栽贓!」

  「哎呀,我就說這劍還是你拿著用嘛。」長孫澄風親手把白霰扶了起來,然後轉向宮惟,一見他身上的校服顏色,當即大奇:「這位不是滄陽宗的高徒麼,你倆怎麼會在一起?私奔?溫大公子已經被滅口了是嗎?」

  尉遲驍還沒來得及說話,宮惟卻在上輩子深深感受過長孫澄風的為人,果斷否認:「實不相瞞鉅宗大人,我倆其實絲毫關係也沒有,此事說來話長……」

  「我懂,我懂,不用解釋。」長孫澄風善解人意地道:「徐宗主與尉遲劍宗一向不和,怎能容下你二人之間的感情?然而年輕人熱烈的感情又如何克製得住?因此你們滅口溫修陽,逃出滄陽宗,走投無路舉目無親,只好來到天下最危險的地方,正當絕望之際,剛巧碰見了如神兵天降一般的我……」

  尉遲驍已然驚呆了。

  宮惟斬釘截鐵:「不,鉅宗!沒有這回事!」

  白霰忍不住道:「鉅宗大人,我也覺得劇情不是這樣的呢……」

  然而這時話音未落,遠遠一名長孫世家子弟快步前來,高舉一張紅色法符:「稟告鉅宗!滄陽宗主於千里之外發來傳音符,言事關重大,請即刻拆閱!」

  宮惟跟尉遲驍還沒來得及有反應,長孫澄風卻已經迅速進入了角色,先替他倆深深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後他一揮手,法符於半空中爆開,下一刻不卑不亢的聲音響起,卻是守殿弟子盛博:

  「稟鉅宗,我滄陽宗走失一外門弟子,名向小園,乃是被謁金門尉遲驍拐帶。如在岱山附近碰見,請立刻擒獲歸還滄陽宗,尉遲驍可就地斬殺。」

  「……」

  「……」

  長孫澄風目瞪口呆回過頭,眨巴眼睛瞪著他倆。

  宮惟變戲法般幡然變臉,立刻誠懇作揖,聲情並茂地道:「是的鉅宗大人,就是你猜的那麼回事。我二人身家性命只能拜託給你了!」

  長孫澄風的內心頓時被正義感漲滿了,怒道:「徐霜策怎麼能這樣,他以為他是誰!年輕人之間真摯的感情是他想阻止便可以阻止的嗎?難道身為大宗師,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宮惟感動撫掌:「鉅宗說得太對了!」

  「……」尉遲驍輕聲說:「你這見風使舵的速度真令人嘆為觀止啊向小園。」


  長孫澄風向白霰一伸手,不滿道:「把我的傳聲符拿來。告訴徐霜策,這世上很多事是不隨他左右的,不要以為自己成了大宗師就能隨意命令別人了!反正他現在被關在滄陽宗,也不能來岱山,就說這話是我說的……」

  這時只聽法符中又傳出盛博的聲音:「另外。」

  他頓了頓,語氣平靜:

  「徐宗主說,如果鉅宗大人有異議,半個時辰內他親自來岱山找您面談。」

  長孫澄風的動作僵在了半空。

  一片死寂過後,只見長孫澄風回過頭來,雙手揣在袖口裡,滿面真誠慈愛:

  「兩位賢侄,還是聽我一句勸吧。沒有長輩祝福的結合是不完整的,徐宗主之所以反對一定是有他道理的。不如你倆先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由我親自來把向賢侄送回滄陽宗……」

  尉遲驍脫口而出:「你那正義感消失得也太快了吧大人!」

  長孫澄風面子上立刻掛不住了:「我並不是害怕徐霜策,這跟那是兩碼事……」

  「完全是一碼事,您就那麼怕徐宗主找上門來嗎?!」

  長孫澄風:「我不是我沒有……」

  「其實你內心也覺得徐宗主就是能為所欲為對嗎?!」

  長孫澄風半張著口,半晌終於自暴自棄地「嗐」了聲,痛心道:「你們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誰不怕徐宗主,你還見過這世上有第二個大宗師這麼喪心病狂,不僅殺人還戮屍麼?」

  一陣難以言喻的安靜頓時籠罩了這片空地。

  良久只聽宮惟幽幽道:「竟無法反駁呢。」

  「所以,」長孫澄風一手來回指著他倆,斬釘截鐵道:「你們趕緊回滄陽宗跟謁金門,不准再靠近這裡。應盟主既然祭出了銅牆法陣,就說明裡面情況已經很危險了,待會醫宗穆奪朱會趕來跟我一起守住岱山外圍的。明白了嗎?」

  遠處岱山綿延千里的地界已經被金光銅牆籠罩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清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尉遲驍急道:「不行,我必須立刻進去,我叔叔還陷在裡面……」

  「絕對不!行!定仙陵是各世家門派的墓葬之地!」長孫澄風不由分說打斷了他,「再說如果連應愷跟尉遲銳都搞不定,你倆進去能有用嗎?你得相信一下前輩,劍宗尉遲銳是什麼人?他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轟隆!!

  突然一聲巨響從岱山傳來,仿佛大地爆然開裂,山林劇烈搖撼,所有人頓時踉蹌!

  無數鳥雀瘋狂驚起,長孫澄風趔趄著扶住白霰,震驚望向那磅礴到幾乎要燃燒起來的銅牆法陣,良久凝重道:

  「……吧。」

  尉遲驍簡直聽不下去了,抄起勾陳劍,只見赤金一道御風而起:「走!」

  「等等!」長孫澄風回過神,一把將他攔了下來,硬生生擋在半步以外:「再耐心等等,絕對不可以進去!」

  尉遲驍出離的憤怒了:「為什麼?我知道定仙陵是墓葬之地,但活人不比死人重要?!」

  長孫澄風定了定神,似乎有點猶豫不決,但片刻後還是嘆了口氣。

  「十五年前應愷倡議各大門派共建定仙陵,在最深處的第九層鎮壓了四具黃金棺槨。」

  「如果太多故人相聚,那四具棺槨中的一人就可能會因為過分欣喜,而突然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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