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穹晦暗,星河倒卷。
「將其身軀碾碎,真靈崩毀。」
冰冷的聲音傳遍天地之間,粗大的雷霆撕裂蒼穹,暗沉的烏雲遮天蔽日,隨著此言落下,無數璀璨至極的身影皆是各施神通,朝著端坐石台之上的白袍之人全力轟殺而去。
「顯密圓通真妙訣,我有萬劫不壞身,爾等……能奈我何?不如讓那位上神親自來見我,或許我會考慮考慮,自絕於此。」
白袍之人搖頭輕笑之間,任由雷霆加身,光影絞殺,在咒法神通的封攝之下如同磐石一般巋然不動。
「這廝的玄功太過可怕,根本無法攻破!」
「以我推測,只怕其已經度過了第三災劫,根本不是我等所能戮殺!」
「這實在很是棘手,難道當真要請瑤光上神親自來此?可是上神她吩咐過……」
……
連續的轟殺之下,白袍之人卻沒有半點損傷,那些璀璨身影的動作皆是漸漸停頓了下來。
「無礙,此獠今日必死,讓我來。」
前番那冰冷的聲音再次傳入耳畔,乃是這漫天光影之中最為璀璨的一個身影,他雙手掐訣間,極天之上的雷霆轟鳴愈加暴烈,甚至就連這片天地一瞬間都黯淡了許多。
「你竟然還想見到瑤光上神,當真是白日做夢!這一式神通乃是西方妙訣,源自大勢至摩訶菩薩尊上,我自從學成之後還未曾動用過,今日便拿你來祭法!」
「破元佛咒!」
璀璨的金光徹底爆裂開來,就連烏雲都被映襯成了燦金之色,漫天金色佛光變幻之間,化作萬千金色光刃,朝著石台之上的白袍之人鋪天蓋地席捲而去!
轟!
第一道金色光刃飛旋而至,白袍之人那仿佛永遠都不會被傷到的頭顱竟是直接被切了下來!
金色光華逸散之間,這道金色光刃亦是化作了漫天燦金光點,逐漸隱於虛空之中。
天穹之上佇立的那些身影還未曾來得及欣喜,白袍之人的脖頸之處便有著青光瀰漫而出,片刻之後這些青色光點便凝聚成了一個與前番一模一樣的頭顱虛影,隨後便由虛化實,形成了一個全新的頭顱!
可下一道金色光刃,再次旋切而下!
右臂被徹底崩碎,卻亦是有著愈加熾目的青光急速瀰漫開來,再次凝聚出了一條新的右臂!
萬千金色光刃愈來愈暴烈,至了最後甚至已經將白袍之人碾成了數不清的碎片!
可令人驚恐的是……就算只剩下一點微不可察的青色光點,白袍之人也會藉此重新凝聚出身軀虛影,從而由虛化實,仿若從頭到尾都未曾受過任何傷害一般,神異至了極點。
「大勢至摩訶菩薩尊上?」白袍之人再一次凝聚出身軀,仰天大笑,「這位菩薩尊上的神通著實不錯,不過可惜……你的火候實在太差,由你施展來的破元佛咒怕是永遠都無法破掉我的顯密妙通不隕身!」
大笑聲中,金色光刃愈加密集,最終化作了漫天熾目的金芒,不僅遮蓋了整片天地,也遮蓋住了季月年記憶深處的畫面。
……
長長的睫毛輕顫,季月年微微睜開眼眸,一絲璀璨的青光不受控制地自目中逸散而出,片刻間便消散無蹤。
腦海深處的自身記憶雖依然未曾回想起來,可此時神魂之內已是極為清晰地出現了一篇泛著青光的真訣虛影。
,源自三十三天天庭。
那白袍之人便是三十三天天庭之內的一位上神,自幼天資縱橫,先修佛後入道,最終在渡過第三災劫之後自創了此式神通真訣。
雖其沉寂了許久一段時間,不過此時卻早已沉冤昭雪,位列上神神君之位,這一式也隨之為人所知,聲名大震。
只不過……自己的記憶中為什麼會有這位上神的真訣秘傳?難道自己與其有著什麼淵源不成?
季月年細細地觀看了一番這篇神通真訣,卻發覺自己除卻七字之外,就連其餘半個字都看不懂,根本無法修行。
只不過其上瀰漫的青光卻是時不時的散出些許,透出神宮穴之外,漫入了左側的臂膀之中,使其恢復的愈加快速。
不隕身。
季月年苦笑一聲。
如今看來,即便自己記憶之中一直以來都蘊藏著如此神妙的神通真訣,但自己卻根本無法修行。此時就算令其顯出真容,至多只是能使自己的傷勢恢復更快罷了,對自己此時的處境沒有半點幫助。
若是山鬼似前番那般直接出手,只怕自己根本沒有絲毫反抗之力,這勞什子也無法讓自己對抗這歸真上境的山鬼。
思緒流轉間,季月年的眼角餘光卻是忽地瞥到了白裳少女身側的那塊綢布。
這塊綢布正是在自己所穿的綢衣之上撕扯而下,前番被這山鬼用來擦拭腿腳,可奇異之處就在這裡。
山鬼陰力強橫,妙法無數,動念間便可拂去身上水珠,怎麼可能如同凡人一般用布料擦拭?
季月年的眸光愈加沉凝,此時他亦是察覺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訊息。山鬼身周無時無刻不在縈繞著的白色光暈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散不見,若是從外表看去,其也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少女罷了。
一個可怕的猜測逐漸浮現在腦海之中。
山鬼如今是否因為某些原因,而不再似前番那般強大?
若是再大膽一些,甚至可以說……她是否已經失去了歸真上境的陰力!?
季月年雖並不知曉具體的修行境界,不過山鬼的可怕他卻是親眼目睹過,那恐怖的法相完全顯現之後,足以開山裂石,吼一吼便風雲變色!
他深深知曉,山鬼為自己治傷並沒安什麼好心,只是青欒山脈人煙絕跡,她已有太久未曾嘗過生人的味道,如今只不過是想將自己當做牲畜一般圈養起來,慢慢食用罷了。
心神深處那一絲漆黑的心火若隱若現,可季月年卻不欲再次嘗試將其催動,這山鬼喜怒無常,情緒極端無比,說不定被她察覺到之後會對自己痛下殺手,到時候後悔便來不及了。
心火,無量生靈皆具,呈赤紅之色,終年熄滅。
其乃是生靈可以修行之根本,若是想要使心火燃起,條件極為苛刻,不過也有著許多生靈機緣巧合之下燃起了心火,從此得以藉助天地日月修行。
而心火一旦燃起之後,便不可再次熄滅,一旦熄滅,生靈便會修為盡喪,輕則身軀崩碎、輪迴往生而去,重則真靈湮滅、魂飛魄散於天地之間。
那山鬼前時雖能察覺到季月年燃起了心火,卻並不知曉其心火乃是漆黑之色,故而根本未曾當做一回事。畢竟一個凡人就算在機緣巧合之下燃起了心火,在這歸真上境的山鬼面前依然是一個隨手便可碾死的螻蟻而已。
可若是教其得知此事,那她定會毫不猶豫地直接將季月年戮殺!
「青言,如此急促地催動妖咒喚我前來,有何要事?」
狂風乍起,一團紫黑的妖雲自山林之中瀰漫而出,在山鬼青言身前凝聚成了一個紫袍男子的身形。
山鬼極為隨意地將手中的妖咒捏碎,輕聲道:「墨元,你我在西青欒山脈西北毗鄰而居,至此足有數百年之久,卻沒打過幾次完整的照面,此番自然是請你這位老鄰居來敘話。」
男子似有所覺地轉頭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季月年,隨後回身大笑道:「此言實在是可笑無比,我等皆被白鷺妖君攝來囚禁於此,下場早已註定,即便是有幸苟活下來,再與你做上幾千年鄰居,也沒什麼話好敘。」
山鬼青言紗袖輕拂,一道微風自其指尖憑空而起,季月年毫無抵抗之力地便被席捲至了二人身前,生人的血肉氣息在妖物的嗅覺之中被放大了數百倍,使得這紫袍男子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墨元,自從被攝來青欒山脈之後,你也有許多年未曾嘗過人肉了罷?此人乃是我特意圈養,這次喚你前來,正是要與你共同將其分食。」
青言語氣平淡,看向季月年的目光與看一隻牲畜無異。
墨元的眸光微微顫動,低垂著目光望著季月年,黃褐色的凶光自其內綻放而出,使得少年下意識地顫了一顫,神魂之上的漆黑心火燃燒的愈加熾烈起來。
他乃是一隻狼妖化形,此時的修為與山鬼青言相若,乃是極為罕見的歸真上境,強橫無比。不過青言乃是虛幻靈身,似乎有意在狼妖墨元面前隱藏修為,故而此刻墨元眼中青言的修為依然是數百年前的歸真初境。
舔了舔嘴唇,墨元低聲開口道:「青言,若是有事直說便可,無需這般遮遮掩掩。」
顯然,他並不認為山鬼青言會如此好心,無緣無故地便邀他來分食一個在青欒山脈之內極為罕見的生人。
少女輕笑一聲,道:「我前些時日裡自創了一式靈咒,推演下去,此靈咒或可破出青欒山脈的天爐之障,不過以我一人之力施展這靈咒卻是有些勉強,故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若是我能脫出這方囚籠,必定會第一時間將你接引而出。」
「莫要打趣了,」墨元神情一怔,隨後便開口大笑道,「天爐之障是白鷺妖君親自出手布下,更是有著廟中的玄元靈鍾作為爐眼,封攝整個青欒山脈,莫說我等這小小的歸真境,即便是渡因果之境的生靈,只怕也無法在如此囚籠之內逃離。」
青言微微搖頭,目光卻是望向了極遠處的天際,那裡落日金紅,雲霞漫天。
已是傍晚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