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朝霞漫天,將極東方向的天穹盡皆浸染成了瑰麗無比的金黃之色。
季月年緩緩停下腳步,遙望著極遠之處太楚古城隱隱約約的巍峨外城牆,眸光沉靜。
行了兩日有餘,此時即將真正離開青欒山脈的範圍,距離踏入太楚古城下轄範圍已是不遠。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破損的不成樣子的綢緞長袍,季月年微微搖了搖頭,抬首將目光望向了前方數里之處的一個小村莊,那裡有著裊裊炊煙升起,應是一個有著不少凡俗之人存在的聚居之處。
雖然催動玄力可以暫時顯化出衣物,不過他此時並未煉就玄海,使用此方法實在是太過浪費玄力,還不如先去村子裡尋一身衣裳暫且將就。
「道友何故邋遢成這幅模樣?」
一道有些驚訝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季月年側頭看去,一個長相清秀的道袍青年自右側的密林之中行了出來,此時正滿面驚詫地望著自己。
入玄上境修為。
青年似乎很是有些自來熟,見季月年沉默不語,便再次走近了數步,笑道:「莫非道友也遇到了什麼強橫的鬼物妖物,不敵之下倉皇逃竄,這才落得如此狼狽?」
季月年微微搖頭,道:「道友又是何故來此?」
清秀青年見他不願回答,也未曾追問,只是嘆了口氣道:「我師尊幫我煉製了一把百鬼靈幡,不過其中卻是空空如也,師尊讓我自行收集鬼物攝入其中。方圓數千里之內只有青欒山脈外圍的魍魎之物最為繁多,所以我便孤身來此收攝惡鬼,按照師尊的話說,這也算是一種歷練。」
他身著一身玄青道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隱隱的寶光,身周玄氣充盈穩固無比,顯然其早早便已經煉就了玄海。
季月年點了點頭,道:「此處的鬼物確實不少,修為也多在入玄之境,只要道友不再繼續深入,憑藉道友所懷之法寶,幾乎不會有什麼危險。」
「你怎麼知道我有強橫的法寶?」清秀青年一臉的不諳世事,「我名為白玉樓,來自太御道宗,還未曾請教道友名諱。」
太御道宗,與威震元衍地界的至強宗門太御古宗只有一字之差,實際上與其比起來卻似雲泥之別一般。
太御古宗有六山三境,每一山都分別統攝著數萬里疆域,其中大小山峰道場無數,強橫的生靈如同過江之卿,數不勝數。
似這般威震一個大地界的至強宗門,包羅萬象,沒有太多的門戶種族之見。其內雖然絕大多數都是以人族生靈作為主導,可也有著不少妖、靈、怪等等入宗修行,一旦入了太御古宗,便需恪守嚴苛至極的宗規,半點不可違背。
唯獨魍魎鬼物之流,不入正統,被視為骯髒醜陋之物,只能在陰暗的角落裡苟延殘喘,無論鬼力修為修至多高,在明面上也不會得到一星半點的尊重。
「我名為季月年,」季月年聽到太御道宗幾個字,再次細細打量了白玉樓一番,「我只知太御古宗,這太御道宗卻是不曾聽聞。」
白玉樓面色有些尷尬,擺了擺手道:「道友有所不知,我太御道宗在許多年前乃是太御古宗的一支分宗,只是後來沒落了很多,這才漸漸地不被主宗所承認。」
此言落罷,他似是不想再提起這個話題,揮袖之間取出了一套衣物,笑道:「季兄,你生的如此清美,卻穿著如此破爛的衣衫,這反差實在是有些明顯,這身道袍你先暫且穿上罷。」
白玉樓使用的竟是極為珍貴的儲物法寶。
季月年並未矯情,左右不過是一身衣服,伸手將其接過,輕聲道:「道友孤身入此山脈,卻沒有半點警惕之心,亦是令人驚詫。」
白玉樓似是有些自得,晃了晃手腕上的環形儲物法寶,道:「我自小在道宗之內長大,此次乃是第一次出宗,不過師姐賜了我一把通靈法劍,此處皆是些入玄之境的生靈,何需警惕?」
「這太御道宗之內,」季月年猶豫片刻,抬頭望向了白玉樓身後背著的百鬼靈幡,「不會僅僅只有道友幾人罷?」
「叫我白兄便好,叫道友有些生分了,」白玉樓笑道,「被季兄猜中了,太御道宗之內目前只有五人,除卻師尊之外,其餘數人皆是我的師兄師姐。」
季月年微微搖頭,怪不得這白玉樓心性如此單純,原來除卻太御道宗之內的幾人之外,白玉樓幾乎不曾與其他人接觸過。
若是換了別的入玄上境生靈,察覺到季月年的修為只有入玄初境,身上恰巧又有利可圖的話,說不定便會直接悍然出手,根本不會多說半句廢話。
「季兄,你還是先把衣服換上罷,」白玉樓似是知道季月年在想什麼,眨了眨眼睛,「說實話,我並非沒有警惕之心,只是季兄的修為太過低微,對我沒有任何威脅,自然也就用不著警惕。」
季月年聞聽此言,心中思緒卻是微微一動,並未再次開口,而是將手中這套嶄新的乾淨道袍換上,拂出一道玄力,把替下來的破舊綢衣直接震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
「人靠衣裝,如此重新觀來,季兄生的果然俊美無儔。」白玉樓望著眼前眉眼如畫的道袍少年,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恍惚。
季月年所穿的雖是極為古樸的湛青道袍,可卻勝在乾淨整潔,漆黑的長髮披散下來,更顯得他清美至極。
「白兄過譽了,」季月年微微抬首,再次望向了白玉樓背著的百鬼靈幡,「這靈幡,白兄還是莫要背在身後為好。」
白玉樓怔了一怔,自背後取下這把靈幡,拿在手中感應一番,抬頭道:「季兄何出此言?此靈幡之內僅僅只有四隻鬼物,已被幡內禁陣完全控制,不會有任何危險。」
道袍少年輕笑,道:「此中緣由,白兄應是知曉的比我清楚才是,」
白玉樓的目光第一次變得有些凝重,他翻手將那百鬼靈幡重新背在了身後,笑道:「季兄雖只有入玄初境的修為,這眼力卻是刁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