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喬。」
袁素菲看得見兒子眼裡的慘澹,如同當初被警察送回來一般,了無生氣,上前一步輕聲喚道。
席慕喬扭頭看去,黑眸如一潭死水般寂靜里沒有一絲波瀾,眼睛像是蒙了一層薄霧,幽深縹緲,慘白的薄唇張了又張,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潰敗,「媽,我沒事,我有些累,先回房了。」
所有的言語,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袁素菲看著兒子松垮的肩膀,無比擔心,生怕他又像十四年前一樣,再次陷入死氣沉沉的狀態。
房間裡。
一個落寞的身影單膝跪地,從書桌最底層的抽屜里拿出一個掉漆的方形木盒,小心的打開,盒子裡有一張照片,和一個滿是粘痕的水晶獎盃。
席慕喬呆呆的凝望著,任指尖的香菸燃燒,青白煙霧瀰漫。
照片裡,一個清俊瀟灑的男人,一個笑容燦爛的男孩,男人把男孩擁在懷裡,愛意滿滿。
指尖香菸燃盡,殘留的火星燙到了他的手指,席慕喬鬆開手,照片飄落到地板上,另一隻手的香菸狠狠的戳在照片裡男人的臉上。
席慕喬閉上眼睛再慢慢張開,修長白皙大手拿過水晶獎盃,指尖摩挲著獎盃底座刻著兩個名字:席路程、席慕喬。
而後,雙手握住獎盃兩端,用力。滿是粘痕的獎盃再次支離破碎,碎片劃破了他的手心,緩緩流出鮮血。
席慕喬依然緊緊抓著手中的碎片,眼中的傷痛讓人揪心。他不怕受傷,因為最深的傷不在手上,而是在心裡。
「以後,再無關係。」輕輕的一句話吐出,席慕喬像是瞬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人。
十四年前,他撕掉了所有席路程的照片,摔爛了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可是最後,他還是留下了一張兩人的合影。
那個水晶獎盃,也是在他摔碎以後,哭著一點一點粘好的,十四年裡,這兩件東西寄存了他對席路程最後的期待。
以後,再也用不到了。
席慕喬緩緩站起身來,扶在椅背上,他的心像是空了一樣,任由掌心的鮮血肆溢。
突然,她開始想念小混蛋,想念那張記憶中笑容瀲灩的臉,想聽見那張揚清脆的聲音,想看見那雙漆黑靈動帶有倔強的杏眸。
「喬沐。」他呢喃著,腦海中蕩漾著這兩個字,飄來飄去,一遍又一遍。
眼前的景象好像又回到了十四年前,他孤身一人在櫻花樹下哭泣,遇見了六歲的喬沐,那種悸動的心律,因為她又活了過來。
可是一轉眼,小丫頭又不見了,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他苦苦尋找卻杳無音信,剛剛好轉的心緒又低沉了下去。
席慕喬薄唇撩起一抹微笑,一種強烈的思緒開始衝擊著大腦,他想見她,他想立刻見到她。如同十四年前一般,有她陪在身邊就好。
江城大學,力學與結構課上。
腆著啤酒肚的老教授站在講台上唾沫橫飛,講台下,喬沐和秋寧頭對頭聊得火熱。
「你真的把自己賣給了那個男人?」
喬沐點頭,「嗯,是的。」
「那個男人還給了你五百萬?」
喬沐很是淡定,「昂。」
秋寧聲音一下子拔高几度,「臥槽!小婊砸你走了什麼狗屎運,你找個小水坑自己瞅瞅,你身上哪裡值五百萬啊?」
周圍同學紛紛朝這邊看過來,秋寧趕緊捂嘴低頭,斜眼瞥了轉筆玩的喬沐,壓低聲音,「你真的賺到了好麼,那男人有錢有勢還有長相,太有型了!」
喬木不語,她也不知道這對於她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秋寧一張八卦臉湊過來,「對了,小婊砸,他幹嘛花五百萬買你啊?買你做什麼?」
喬沐嘆了口氣,用手遮住臉上一抹紅暈,支支吾吾說道,「他……他說……天冷……暖床。」
「啊?」秋寧瞬間目瞪狗呆,這是有錢人的特殊嗜好麼?「那你到底暖了沒有?」
「暖了!不過應該是他暖我,」喬沐激動的小臉紅紅的,「你知道我家很冷的,他像個大火爐似得,一晚上睡得暖暖的,舒服死了。」
「我去,小婊砸你春天來了!」秋寧驚呼。
「春天個屁呀,他是黑社會老大!」喬沐補充道。
「特麼的,小婊砸你是不是傻啊,管他是什麼老大,睡他!可勁的睡他!反正你們都睡過了,不接著睡可惜了,對吧?」
喬沐紅著臉,嘴角抽搐。
尼瑪,這個逗比,說得容易,還可勁睡他,她可是根正苗紅的好姑娘,這種事她可做不出來。
「突然好羨慕你哦。」秋寧捂臉,眼中滿是羨慕之色。
喬沐更加無語了,這有什麼好羨慕的?她現在整個人都不屬於自己了,應該是同情她才對吧?嚶嚶嚶。
「我告訴你啊小婊砸,你可得好好把握住這機會,把那男人伺候好了,你前途一片光明,再也不會受別人欺負啦。」
「特麼的,誰敢欺負我?」喬沐反問。
「債主啊。」秋寧一臉嚴肅,小婊砸被債主逼到什麼地步,她可見識過。
「我還完債了。」喬沐平靜的說。
「……」
兩人正聊得火熱,一道聲音冷冷的飛來,「秋寧同學,請上台畫出這道挑梁所受的力。」
老教授站在講台上,視線穿透厚重的眼鏡,犀利如刀。敢在他的課上開小差,找死!
秋寧猛地站起身來,看著黑板上那個叫挑梁的圖案,尼瑪,你不說我都不知道這叫挑梁,我怎麼知道它受什麼力!
「不會畫嗎?那好,喬沐同學上台來畫吧。」
「好嘞!」聽見自己名字的喬沐站起身來,優哉游哉的朝講台上走去。唰唰唰,「老師,我畫好了!」
喬沐扔下粉筆,拍拍手上的粉筆沫,在老教授讚賞的目光下和全班同學的仰慕下昂首挺胸的走下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朝著還站著的秋寧挑挑眉毛,小臉滿是得意之色,揶揄道,「哎呀呀,這麼簡單啊,三秒鐘就搞定的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