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文靜聽了她這話,忍不住嗤笑出聲:「女官?女子憑什麼做官?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做夢都想進這皇宮?」
宋溫惜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只是依舊平靜地笑道:「那閆姑娘打算如何過這一生?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替他操持家中大小瑣事?看著他再娶,自己毫無反抗之力?」
閆文靜板起了臉,她自嘲地笑了聲:「恐怕嫁人也嫁不得什麼良人了。先前我是尊貴的明妃,後來不做明妃了,倒也無礙,我還有陳卿安。」
她眼底微微閃著淚光:「可如今,陳卿安與我退了婚,我便是過街老鼠,人人躲著走。」
宋溫惜怎會不知她的困境,無論他們為何退婚,傷害的只會是閆文靜的名聲罷了。
「鎮國公已經不年輕了,閆姑娘亦沒有兄長,往後若是沒人庇護你,你又當如何?閆姑娘,嫁不了人又怎樣?你若是足夠強大,又有誰敢不尊重你。」宋溫惜柔聲道。
閆文靜雖然對她帶著一絲厭惡的情緒,可心底卻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只是,女子考官,尤其是武官,聽上去十分可笑。
「就算我自小習武,武功在女子中尚且可以,可力氣終歸是比不過男子。我怎麼可能能在武舉中贏得了那群男子?」她疑惑地問。
「非也。宮中的侍衛皆是男子,對宮中的女子來說,多有不便。陳卿安查案時也說過,有些場地,男子進入十分尷尬。若是大理寺和侍衛統領能有女子,能提供不少便利。」宋溫惜解釋道。
「所以,武舉並非男女混考。」她微微一笑,「閆姑娘,這樣可有興趣試一試?說不定,能成為陳世子的同僚。」
閆文靜的眼睛突然一亮,又漸漸暗下去:「可是,父親不會願意我考官,他只希望我能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了,了卻他的心事。」
宋溫惜嘆了口氣:「閆姑娘,你先前聽了你父親的話,嫁給了晏望宸,你過得可幸福?」
閆文靜一愣,她只知道父母之命不可違,卻從未想過自己。
「不如這次,你聽一聽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宋溫惜又道,「不為了任何人,只為了你自己。」
閆文靜瞳孔微顫,她定定地盯著宋溫惜看了許久,忽然輕笑出聲。
「皇后娘娘可知,我為何同陳卿安退婚?」她問。
宋溫惜蹙眉搖了搖頭。
她當然不知道。
閆文靜揚起嘴角,眼底卻滿是傷情:「原本,我與陳卿安即將大婚,可大婚前夕,宮中傳出消息,說皇后娘娘被裕王劫走,跌落懸崖,不知生死。」
「陳卿安立刻就衝出去要去崖底尋你,我央求他不要走,第二天就是我們的大婚。他若是走了,誰知道何時才會回來,還會不會回來。」
宋溫惜聞言,仿佛有一隻手揪住了她的心,狠狠揉捏著。她沒想到原來是因為她,二人才沒能成婚。
似乎是看透了她眼中的愧疚,閆文靜笑道:「果然,他當晚沒有回來,第二天,也沒有回來。」
「等他回來時,早就錯過了大婚的吉時。他在崖底找了兩天兩夜,滿身污漬,神情憔悴,整個人失魂落魄。」閆文靜噙著淚,面上卻依舊笑著,「那時我便知道,他心裡,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以後也有你。」
「我沒有那個自信,能夠讓他忘記你。」
「我問自己,若是日後每每遇到與你有關的事,他都如此,我能否就這樣過一生。」
「答案是不能。」
「我閆文靜,雖然從小就愛慕他,可我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夫君心中一直有別人!」
宋溫惜沉默地聽著閆文靜的話,心中滿是對陳卿安的愧疚。她恐怕永遠無法回應陳卿安對她的感情。可他是這麼好的一個人,理應過得幸福。
「陳卿安……」閆文靜喃喃道。
宋溫惜抬眸,卻見閆文靜呆呆地看著她的身後。
她回過頭,陳卿安不知何時出來了,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二人。
「陳世子……」宋溫惜努力擠出笑容,「你的餞行宴,你出來了,眾人該為誰餞行?」
陳卿安沒回答,只是眉目溫柔地站在那,看著閆文靜,沉聲道:「文靜,抱歉,那日……我不該將你丟下。」
閆文靜的淚水決堤而出。
她死死咬著唇,將情緒按下,才惡狠狠道:「陳卿安,你不要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蠱惑我!你若真的覺得對不起我,你就長命百歲!我也想看看,你究竟會不會娶別人,難不成你還能孤獨終老一輩子!」
陳卿安知道她又在用兇狠的語氣說著希望他長壽的話,他笑了出來,卻沒有回答:「文靜,考官吧,我想和你成為同僚。」
閆文靜瞳孔一顫,久久說不出話。
終於,她似乎是想通了,揚聲道:「陳卿安,你等著,我一定會成為你的同僚,到時候你可不許躲我!」
「自然不會。」他笑道。
閆文靜臉頰微紅,她咬著唇要離開。同陳卿安擦身而過時,她腳步一頓,又道:「陳卿安,你……路上小心。祝你……一路順風。」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湖邊只剩宋溫惜和陳卿安兩人,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宋溫惜傻笑了兩聲,道:「陳世子,出來久了,恐怕陛下要尋我了,我們回去吧。」
「溫惜。」陳卿安的笑容斂去,他眼底的情緒翻湧,幾乎要將宋溫惜淹沒。
她不敢聽他後面的話,只能聲音顫抖地岔開話題:「陳世子馬上就要去江揚了,江揚其實有許多都城沒有的美食……啊對了,桔梗,桔梗在江揚,我可以送一封信給她,讓她帶你去吃……」
「溫惜。」陳卿安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他看透了她的恐懼,卻還是說了。
「溫惜,我喜歡你,一直、一直很喜歡。」他說。
宋溫惜整個人都僵住,咽了咽口水。
正當她不知道怎麼回應的時候,陳卿安又緩緩開口。
「只不過,到此為止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