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良並沒有看著楊夜,只是平時前方,不痛不癢解釋了一句:「為了避免沾上水,剛洗碗的時候,我拿掉了。」
「顧良,介意講講你的事嗎?」楊夜問。
顧良:「介意。」
楊夜:「……」
半晌,顧良仰頭喝一小口酒,轉過頭來,迎上楊夜的眼睛。
顧良緩緩將這口酒咽下去,胃裡頓時升起些許溫熱。
然後他把酒杯放回茶几上,道:「咱們剛認識一天,還沒熟到那份上。」
楊夜這才反應過來——是啊,兩個人才認識一天。
可是這一天似乎有些太長了。
楊夜最終沒說什麼,只端起酒杯朝顧良揚了揚,再一口悶下。
「你慢點喝。我去睡覺了。明天見。」
顧良朝楊夜揮揮手,轉身上樓了。
次日一大早,楊夜是最先起床的。
他先去廚房做了早餐,再去找顧良,被起床氣超大的顧良吼了一聲「讓我再睡半小時」後,轉而去敲了白哥哥的門。
白老大的扮演者在現實生活里算是罪大惡極的犯人,保不齊他親生哥哥也不是什麼好人。
但白哥哥是否犯過罪,楊夜並不能確定;再來,這偌大的別墅里,肉眼看得見的就三個活人,怕白哥哥真的想不開死在裡面,楊夜還是決定敲門問問他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白哥哥睡眼惺忪地來開門了。
楊夜問他:「昨天一天沒吃東西?下樓來吃點吧。」
白哥哥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頗有禮貌地回了句:「我洗漱一下,您稍等。」
半個小時後,白哥哥下樓來吃飯了。
楊夜遲遲等不來顧良,又去敲門:「顧良,起來吃飯了。」
片刻後,門打開了。
顧良背靠門框,挑著眉梢看向楊夜,儼然起床氣還沒有完全褪去。
他昨日穿的是風衣,今天則是一身西裝,襯衫領口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面,外套穿得嚴絲合縫,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是一副斯斯文文的精英模樣。
顧良換了身衣服,給人的感覺也有些新鮮,楊夜免不了多打量他幾眼。「穿的張律師的衣服?」
「嗯。這些衣服算是道具吧。」
顧良打了個呵欠,跟著楊夜往樓下餐廳走去,「說起來,這些衣服竟然意外得合身。我有些懷疑,我們抽取角色這件事,表面上看上去隨機,但其實系統都定好了。」
「可我那兒的衣服都是女裝啊,尺碼很小。」楊夜道,「我根本沒法換。」
「是麼。那我能穿張律師的衣服,可能只是湊巧吧。」
真實情況到底如何,顧良也琢磨不透,只得先和楊夜去吃早餐。
餐桌上的菜品頗為豐盛。
楊夜做了水果粥,還有好幾種口味的煎餅。
吃早餐的當頭,白哥哥夾了一塊蔥油口味的煎餅,嚼了幾口,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是怎麼了?很難吃?」楊夜有些詫異。
「沒——」白哥哥搖搖頭,「我就想起我媽了。你做的蔥油餅,跟我媽做得一模一樣。」
楊夜:「……」
顧良嘴角沒忍住勾了勾。
哭完,白哥哥抹一把臉,放下碗筷,嘆口氣。「不好意思,我都這麼大歲數了……說出這種話,可能挺可笑的。」
見他著實傷心,楊夜和顧良對視一眼,目光也雙雙變得嚴肅。
白哥哥自顧道:「我弟弟叫劉君,他犯的事兒……你們都聽到了。我叫劉然。我也有罪。我是醫生。劉君干那事兒,害了好幾個女學生。有的女生害怕畢不了業,有的女生怕丟臉……」
「總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她們不敢報警,或者等她們想報警的時候,已經過去很久,難以取證了。只有一個女生……」
「她發現自己被**,隔日就帶著一條內褲來我們醫院鑑定。劉君得知了她的行蹤,立刻給我打電話,讓我幫幫他。我畢竟不想把我弟弟送進監獄,於是毀滅了內褲上的證據,還騙她說,超過二十四個小時,精液已經無法被有效檢測,她報警也沒用。她信了我……」
面對著兩個陌生人,劉然把藏了半輩子的秘密說出口,他難過的同時,也長長呼出一口氣,目光呈現出一種如釋重負後的空洞感,裡面隱隱有著幾分自責和悲涼。
「我們是來這裡贖罪的。我弟弟犯了大罪,我幫過他,我也有罪。他直接抽到了死者牌,被迫吃下有毒的甜品茶水,靜靜等著毒發身亡……下一回、下一回可能就輪到我了。」
劉然苦笑了一下,抬起頭,看了楊夜和顧良各一眼。「你們也犯事兒了吧?不過,我們三個沒有直接抽到死者牌和兇手牌,表示我們的罪行相對較輕,是這樣嗎?」
「誰都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口服型胰島素、假死藥、白月光、硃砂痣……都是現實生活沒有的東西。所以鬼知道我們在什麼樣的世界裡。」
楊夜看向劉然,「但是,適應規則、遵守規則、徹底摸透規則,最後才能打破規則,取得勝利。比如你現在可以多吃一點,休息兩天,還得去下一個劇本。就是不知道……」
說到這裡,楊夜看了眼旁邊正一小勺一小勺喝粥的顧良,說:「不知道,下一個劇本,我們三個還會不會碰到一起。」
顧良頭也沒抬,只繼續喝粥,慢慢悠悠,大概每次只盛半勺的樣子。
喝了幾口粥,顧良拿起一個玉米餅,先拿刀和叉把餅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三角形,再慢條斯理地往嘴裡送。
等顧良吃下兩小塊餅的時候,楊夜已經狼吞虎咽吃下兩個卷餅了。
嘖,這也太秀氣了。
楊夜在心裡再度感嘆。
等顧良慢慢吃完早飯,劉然早已經回房休息,楊夜則在客廳泡了一壺紅茶。
「紅茶?誒,我要來一杯。謝謝。等我洗完碗。」顧良說一句,開始收拾起餐桌來。
「我來洗,放著吧。」楊夜揚聲說一句。
「沒事兒。你做飯,我洗碗,應該的。」顧良不會做飯,洗碗倒還算專業,很快收拾完,就回到客廳跟楊夜喝茶了。
顧良看了一眼客廳的掛鍾,打了個呵欠。「啊?才九點。我說我怎麼這麼困。幸好有紅茶。」
「九點還早?平時不用上班?」楊夜問他。
顧良喝一口紅茶,道:「我通常是10點、或者中午上班,然後加班到深夜。」
楊夜好奇地看著他。
顧良想起什麼,解釋了句:「我吃飯慢一點。只是胃不太好。」
「那你還喝茶?」
「沒事兒。你泡得淡。」
楊夜靠在沙發上,受顧良影響,也打了個呵欠。「這紅茶看不出牌子,嘗起來倒是聽高級的。有茶有酒,吃穿用度都不缺,系統好像還挺大方。只可惜,咱們的電子產品全被沒收了,完全沒法娛樂。這都算了,我想做點運動都沒地兒。我本來還想著,去院子裡跑跑步。今天早上我試了一下,開窗扔了個杯子出去,杯子馬上被龍捲風捲走了。」
聽了這話,顧良轉頭朝落地窗外望去,依稀可以看見外面是個庭院,可是除了近處的一些綠植草地,便什麼都看不清了。
好似整個世界都被濃霧所籠罩,就像這個奇怪的遊戲一樣,讓人難窺其貌。
「所以你說,接下來三天的同居生活,我們干點啥好呢?」話鋒一轉,楊夜在沙發上撐起一隻手,看向顧良。
「誰跟你同居了?」顧良淡淡道。
楊夜笑。「白老大都死了,我吃你這回頭草,不行嗎?」
「真當自己是黃女友了?」顧良眉毛挑起來,「那變性去。」
楊夜:「你說話可真是太刻薄了。」
「才知道?」顧良語氣平靜。
楊夜嘆口氣。
——算了,嘴硬吧。我知道你其實是很溫柔的一個人。
你會關心別人,也會關心我。不然你也不會去關禁閉。
喝完茶,顧良難得沒有癱在沙發上,而是站了起來,又四處翻找了下。
楊夜注意到,他取了些東西帶在身上,並且似乎準備把它們帶回房內。
「你在做什麼?」楊夜問。
顧良答:「帶點道具走。誰知道下個劇本是什麼設定,萬一是荒島求生呢?我得備著點吃的喝的用的。」
「嗯。好主意。我也帶點。」
「廚房的水果刀我看中了。別搶。」
「誒?別玩刀哦,小心把自己傷到。你嬌里嬌氣的。」
「……?」
「這不是你用粉色圍巾給人的感覺麼。」
「……圍巾還給我。」
「行。洗乾淨了還給你。你還幫我上藥不?」
「你不說小傷嗎?自己上吧。」
顧良臉黑了,楊夜就樂了。「誒,彆氣啊。中午給你做好吃的?」
楊夜說完這話,冷著臉的顧良總算露出了類似思考和猶豫的表情。
十秒後,思考完畢,顧良看向楊夜:「有排骨嗎?土豆排骨會不會?」
「會,紅燒的吧?」
「嗯。」
「行,等著吧,我一會兒去做。」
「多謝。」
望著顧良上樓的背影,楊夜對他有了新的總結——顧·刀子嘴豆腐心·喜歡粉紅色·吃東西秀氣·喜歡吃排骨·良。
第二卷新手初級本:《畫皮·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