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擁有【夢境】權柄的神明,納西妲想要進入這個大型的夢境並不困難,事實上還挺簡單的。別說是她如今的自由之身,就算在「鳥籠」里待著,她也能夠介入到所有人的夢裡。
只不過介入是一回事,能否合理且正常的把所有人帶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夢境與精神的關係千絲萬縷不可分割,一招不慎便可能導致極其嚴重的後果。教令院囚禁她百年,但其他人民並沒有犯錯,納西妲無論如何都不會將這份不忿發泄到無辜人民上。
雖然早對情況有所預期,但真正進入夢境後,納西妲才發現這事兒遠超她想像的棘手。
首先,教令院的夢境實驗裝置有了質的蛻變,大約就是在她離開須彌城的這段時間內。【博士】至今尚未有回到教令院的信息,教令院自己又沒有那樣的實力,那麼就只能是有其他人出手了。
能夠做到這一步的是那位【少女】嗎?
納西妲因常年囚禁而空乏的精神已經被凝哲補充,雖然距離那位大慈樹王還有差距,但此時的她已接近作為草之神的本質。
但哪怕是這種狀態的她,面對被加強後的夢境裝置都有些束手無策。
原因很簡單。
在於【沉浸】二字。
過去的夢境實驗重在模擬「夢境」,以夢境來代替現實,這是最符合人類意識的——在夢裡,除非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激發了思維,又或是被其他人提醒,那麼人類是很難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的。
這種做法的好處是符合人類思維邏輯,可以輕易的將人拉入其中;壞處則很明顯,一旦被他們選作夢主的人意識到自己身處於夢中,那麼整個夢境都會崩潰。
在被加強後,好處依舊保留著,壞處卻被極大的削減——他們不再是模擬「夢境」,而是模擬「現實」,將所有人的精神思維連結起來,利用夢為載體,創造出一個更加穩固的「現實」。
這耗費的精力和財力都不能用簡單的數字衡量,別說是教令院,就算以富庶聞名的璃月港想做這個東西都得傷筋動骨.
進入夢中,感受到來自【感官】傳回的各種信息,納西妲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須彌城被鬧得天翻地覆的當下,她確實很想快點做些什麼。但直到真正讓她面臨這些問題時,她卻有些茫然——一個從出生起就被囚禁的幼小神明,真的有這個能力解決眼前的困難麼?
答案緩緩從她的內心深處浮現。
「不知道」
進入夢境後,她並沒有出現在大街小巷中,而是在須彌城頂端的淨善宮,也是束縛住她百年之久的牢籠。
連她會進入夢境這一步都被別人算到了,對方直接將她的進入點強行改至淨善宮,所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那麼她到底還能做些什麼?
這一次她能夠從淨善宮逃離就已經是受了別人的幫忙。一位是來自蒙德的風之神,一位是來自璃月的新晉神明.接下來呢?稻妻的神明也要來幫助她嗎?這樣一來,須彌的問題究竟是誰解決的,她這個神明到底有什麼用?
真如那些賢者們所說的那樣,小吉祥草王永遠比不上大慈樹王。和後者相比,前者只是一顆稚嫩的小草,別說是遮風避雨,就連她本身都還需要其他人的保護,這絕非是須彌人所期望的神明。
智慧智慧啊。
不僅是要求其掌握有大量的知識,而且還要有守住知識的能力。很不湊巧的是,這兩者如今的小吉祥草王都做不到,甚至是遠遠不及。
鳥籠中,納西妲緩緩低下頭,白嫩的雙手攥緊。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打破這個鳥籠。
畢竟她逃出囚籠,靠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其他的神明。而後實力雖然得到了補充和增強,但她的心態依舊如以往沒有區別,她還是她,終歸到底還是那位「甘願」被賢者們囚禁百年的小吉祥草王。
現在,她又被關了回去。
而這一次,不會有其他的神明來幫助她,甚至如果她自己無法打破囚籠,須彌城的人民會經受這永恆不止的輪迴折磨這件事,無論是凝哲還是已經離開的風神都無法處理,這是屬於她的事。
噠——噠——噠——
正在此時,一陣清脆的腳步聲響起,納西妲微微抬起頭,看見了腳步聲的主人。
那是一位面容不清的學者,身上穿著大賢者的制服,臉上卻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東西,連五官都看不清楚。
「小吉祥草王大人,見到您還在這裡,真是讓我們放心。」他恭敬的躬身行禮,看不清面貌但依舊能夠看出他鬆了一口氣,「前陣子聽聞您離開淨善宮外出散心的消息,真是讓我們有些著急,您還年幼,需要慢慢積累,直到成為大慈樹王那樣的參天大樹。」
「.」
納西妲沒有說話,一如這幾百年間的自己。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假的,是她過去歲月里見到的所有「大賢者」的縮影,這是夢境本身對她的反撲,即便她擁有這一權柄。
看看,這難道不可笑麼?
堂堂夢境之神,竟然被夢所反撲,就好比風之神被風所傷害,岩之神被岩土所掩埋放到其他神明的身上,有可能會出現這種事情嗎?
「小吉祥草王大人。」
這位「大賢者」又開口了。
「今天是須彌城熱鬧的日子,有不少其他國度的人來訪。街道、商鋪,甚至是智慧宮裡都有慕名而來參觀的人,您不覺得這有些吵鬧了嗎?須彌是追求智慧的國度,而您又是智慧之神,我想您應該也不會喜歡看到人們追尋不必要的東西,而延緩追尋智慧的腳步吧?」
「因此我提議,就此取消須彌城的一切無關活動,封閉大巴扎,只留下商人.花神誕祭也沒有必要進行,有這個時間精力不妨拿出來多做一個課題,這樣也能讓須彌離智慧更近一步。」
「小吉祥草王大人,您意下如何?」
他看著鳥籠里的納西妲,語氣和姿態雖然恭敬,但哪怕臉上沒有那層灰濛濛的東西,想必也是沒有絲毫表情。
他不是來徵求意見的。
他只是來通知的。
而這,就是小吉祥草王在須彌,過去百年間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