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
城門大開
嘎噠~~!
噠~~!
隨著馬蹄聲和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起,越傳越近,愈來愈響。
四周圍觀的百姓,自動分出一條道路,翹首以盼,期待地望著城門口的方向。
每個人的臉蛋上,都洋溢著真實歡樂的笑容。
「來了!來了!」
「楊將軍來了!」
「楊將軍萬歲!」
「楊家軍威武!」
……
終於,有人眼尖,提前一步,看到了那衾寒甲冑的一角,欣喜若狂,興奮地喊叫,引起他人的注意,循聲而望,順著此人的視角而觀。
頓時,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響徹雲霄,在九天長空之上,久久徘徊,震耳欲聾。
儘管這種事情,這些臨安的百姓,這幾日已經駕輕就熟,迎接了不值一波這樣的軍隊。
慶祝他們凱旋而歸。
但熱情並未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次數的增加,而有所消減,反而空前高漲。
「將軍,五年的邊關苦寒,奮勇殺敵,哪怕是橫擊敵軍,殺的他們丟盔棄甲,但心情從未像此刻一般暢快,現在想起來,這一切值了,都值了!」
「是啊!」
楊康高坐馬上,環顧四周一張張誠摯的笑臉,心中感概萬千,「百姓不管上層爭鬥,他們雖大多數人不通文墨,不習武藝,但心中自有一桿秤,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對誰能真心擁護。
我等戍守邊疆數年,擊退敵軍,為他們提供一個安穩的環境,這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庇護。
其實,百姓所求不多,能夠有一個安全可靠的環境,有食物過腹,有房可居,有衣可避寒,便已經心滿意足。」
聽著傳到耳畔的歡呼聲,楊康心中的那縷念頭更加堅定。
……
熱鬧總會落幕,百姓散去,澎湃的熱血回歸平靜。
楊康率領軍隊,直接停在大宋皇宮門前,看著迎接自己等人的文武百官,眼中閃過一抹精芒,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笑意。
「楊康見過……」
翻身下馬,楊康跨步上前,對著朝中宰輔大臣,抱拳行禮。
無論他心中究竟是何打算,眾目睽睽之下,一些必要的禮節,必不可少。
只是,話未完,禮未盡,就被忽然而起的一聲爆喝打斷。
「楊康,你好大的膽子,如今先帝新逝,屍骨未寒,竟率領軍隊,長驅直入,堵在這莊嚴肅穆的皇宮門前,怎麼,難道真如民間傳言,你心懷叵測,要造反不成?」
突如其來的呵斥、問罪,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不少尚未散去的百姓,也大著膽子,朝著這裡張望。
開口發難的是一位青年,是皇室宗族子弟中的佼佼者,是最有力角逐皇位,被宗室擁護的傑出人物。
如今率先出招,欲要給楊康強扣罪名。
為首的朝中重臣眯著眼睛,冷眼旁觀,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幕。
對於民間傳言,他們自然耳聞,甚至有些人,還大有深意地看了楊康一眼。
君擇臣,臣亦擇君。
只是後者的動作更為隱秘。
他們比普通官員了解得更多,掌握其中的一些隱秘,知曉楊康的志向和目的,儘管有那位撐腰,但他們依舊需要暗中觀察一番。
確定他們以後對待楊康的態度。
而這次就是對楊康的一次考驗,若是他能順利度過,表現可圈可點,他們也不介意,多出一把力。
這一點,楊康不動聲色幾位朝中重臣的神情,腦子一轉,立刻就明白了幾分,通曉其中關竅。
「楊康常年戍守邊關,得朝廷大恩,蒙官家庇護,終於不負眾望,將敵軍擊退,得勝歸返。
如今驟然聽聞官家崩逝,將士們黯然神傷,涕淚橫流,感慨皇上高潔政德,在世功績。
我全軍上下一體同心,冒然前來,只為表明心跡,敬謝官家恩德,送官家最後一程。」
說到這裡,楊康話音一頓,直接高舉右手,氣沉丹田,內力運轉,大喝一聲:「全軍聽令,行禮、致敬!」
隨著一聲令下,全軍整肅,紛紛拿出一條白絲帶,系在左肩,高舉手中長戈刀劍,舉起、放下,口發吼聲,如是三次。
「吼!吼!吼!」
旋即,在楊康的帶頭下,單腿下跪,鞠躬行禮。
動作整齊劃一,整個場合既透著軍隊鐵紀的嚴苛,帶著一股濃郁的肅殺之氣,又讓人肅然起敬,帶著一絲緬懷、祭奠的哀傷。
「你……!」
那名趙氏子弟氣得嘴角哆嗦,手指楊康,開口難言。
未曾想,楊康會冠冕堂皇地說出這番話,以此破局,還令人反駁不得。
否則,便是對先帝不敬。
朝中文武百官,也面面相覷,既驚訝於楊康的無恥,又震撼於軍隊的令行禁止。
先帝昏聵,耽於享樂,除了最開始勤於政務,其後四年,沉迷酒色,不能自拔,政事荒廢,又哪裡談得上高潔政德,在世功績。
這次邊關大捷,也是有那位在上面壓著。
只是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也碰不得。
一些位高權重的官員,知曉更多,嘴角抽搐,心中確實暗自點頭。
有些事情,其他任何人都可以說,但唯有楊康說不得。
目前,只是楊康這番言之鑿鑿,表褒實諷的表現,暫時令他們滿意。
既讓人抓不住把柄,又令聞者暗笑,只要不是愚笨,細一揣摩,都會明白其意。
但偏偏對方啞口無言。
……
然事不算完。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楊康的性格,軍奠過後,他起身而立,大步流星,行至百官與那位宗室貴族子弟門前,雙目森寒,冷聲呵斥:
「敢問這位公子在朝中擔任何職,今日群公在列,竟然有膽子出現在這裡,不分青紅皂白,信口雌黃,污衊一位軍中大將,是你膽大包天,還是你身後人給的底氣,以為可以一手遮天,為所欲為?」
「我……你!」
楊康常年沐浴血雨,身上帶著濃郁的殺氣和煞氣,這是久經戰場,身經百戰的將領,才會有些氣息。
身上仿佛背著屍山血海。
比之戎馬一生的沙場老將,也毫不遜色。
這股氣息普一散發而出,就震懾眾人,將那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嚇得夠嗆,支支吾吾,嘴唇發抖,雙股顫慄。
百官也被震懾,一些武將還好,大部分都是見過血的存在,雖然震驚,但不至於失態。
但文官就有些不堪,表現良莠不齊,在這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宋朝,這些文人高高在上百年,早就習慣了頤指氣使。
都是紙上談兵的高手。
面對楊康的氣勢壓迫,一些三品以上的大員還好,畢竟經歷宦海沉浮,心性非同一般。
但此刻同樣面色鐵青。
哪怕是一品武將,在他們這些文官面前,也不曾這般耀武揚威。
但看了一眼,前方幾位默然不語的文官大佬,只能忍耐,默默閉嘴。
其他四、五品的官員,就有些狼狽不堪,一個個面色慘白,腳步虛浮,有些甚至直接身形搖晃,站立不穩。
只能藉機依靠在同僚身上,相互攙扶。
連出言呵斥的勇氣都沒有。
既畏懼於楊康的權勢,又攝於對方的威勢。
他們只是官場中的中層,明哲保身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若是有何衝突,也是上頭人頂著,他們鹹魚著就好。
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而被寄予厚望,渴望站出來打臉的楊康的諸位朝中大佬,仿佛沒有感受到身後下屬投來的目光。
不發一語,老神在在地盯著楊康,看他的表演。
對楊康身上的威勢,視若無睹。
他們久居高位,雖震驚於楊康的氣勢,但還不至於令其失態。
當然,若是動手廝殺,能不能頂得住,就是另外一回事。
「還有!」楊康得理不饒人,再次上前緊走幾步,嚇得那位貴公子連連後退,「你張口就如此誣陷於我,行為放肆,將在場的朝廷諸公顏面置於何地?」
「還是你質疑,楊某手下數萬將士的刀不夠利,劍不夠快?」
「吼!吼!吼!」
隨著楊康話音落下,全軍上下再次高舉兵戈,齊聲三吼,聲音洪亮,震耳欲聾,一股軍隊煞氣猛然爆發而出。
伴著高亢激昂的聲音,激越蒼穹,沖霄凌雲,響徹天際。
在半個臨安城迴蕩,傳入皇宮大內。
令宮中內侍恐懼,宮女蜷瑟,宗族慌亂,連一向淡定的楊太后,都坐不住,心中惶恐。
「他們不會打進來吧!」
不知是誰暗地裡嘟嚷一句,聲音雖小,但卻令整座宮殿霎時一靜。
落針可聞。
皇宮大門前,戶部侍郎偷偷瞧了自家上官一眼,接到示意,移步上前,當著眾人的面,厲聲斥道:「趙盤,你雖家世不凡,出身皇室宗族,但自身不過區區舉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當街污衊朝廷大員?
還是你習慣了仗勢欺人,以為背後有皇室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難道皇室子弟就都如你這般張狂,目中無人?」
殺人誅心!
文人說話,向來是嘴皮子功夫,殺人不見血,相比較楊康的以勢壓人,他們更是直刺人心。
一開口,就直指其背後的皇室,將貴族青年問得臉色煞白,步步後退。
完全沒有作臣子的本分,十分僭越和大逆不道。
對於這一幕,朝中臣公視而不見,暗自默許。
緩緩閉上眼睛,對楊康以勢壓人,另眼相看的同時,心中有苦難言。
「別人要作秀,他們被逼著搭台唱戲,充當前鋒,想要回報,總要付出點代價。
即使再忠貞的大臣,也有私心裡要守護的東西。
何況,這皇朝末世,甘願陪南宋消亡的,都是一些看不清形勢的老頑固,聚集在皇宮之內,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其中,有的人無奈,有的人不願,有的人趨利避害,迫不及待。
但表面總要樹起一桿遮羞的大旗,派下屬打頭陣,好過自己親自下場。
他們遠沒有到出場的時候。
不過,倒是楊康,令他們眼前一亮,先是巧妙地化解刁難,既表達對皇帝的敬意,又加深其在軍中的威望。
後又言語犀利,從喝聲質問,到將百官拉入戰場,最後以力壓迫。
連消帶打之下,不僅將對方堵的啞口無言,還擊潰了其心理防線。
若說侍郎的一擊,是釜底抽薪,直擊目標要害,楊康先前就對方的防禦堡壘,狠狠撕裂。
「到底順風順水慣了,不經風雨,心急了些!」
看著心理臨近崩潰的公子哥,百官暗自搖頭。
「李侍郎嚴重了!」
一道聲音忽然自後方傳來,眾人打眼而望。
只見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姿,由遠及近,出現在視野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