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連下了六七日。
蘇雲溪拄著下巴坐在窗前,看著外頭連綿不斷的雨珠子,落在青石磚上,泅出點點漣漪。
牆角芭蕉的葉子被洗的青翠欲滴,隨風微微搖晃輕擺。
望著雨霧清淺,她的視線不禁模糊了。
說起來也是,當她一覺睡醒,發現自己躺在雕花拔步床上,身上蓋著柔軟舒服的錦被。
跟前的圓臉小姑娘,梳著小兩把頭,穿著草綠色的旗裝,一張口就是「小主兒、小主兒」的。
等她定了定神,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穿越到剛看過的一本小說裡頭。
張揚跋扈惹是生非。
作為胸大無腦中的經典代表,對方死的也挺慘。後宮中無一人幫她,收屍的都沒有。
而現在,原主已經把後宮諸人得罪的差不多了。
高位妃嬪無一例外,都在花名冊上。
蘇雲溪輕輕嘶了一聲,開局就是地獄模式,這後宮生涯,許是有些許艱難險阻。
如果自信些,這許是和些許兩個詞,也是可以去掉的。
——艱難險阻。
「小主兒,您方才說餓了,奴才想著,做了玫瑰奶球來,您好歹墊墊肚子。」那個圓臉小宮女,就叫金釧。
她一笑,那肉嘟嘟的臉頰擠起來,特別可愛。
雪白雪白的奶球外頭裹了一層深玫瑰色的醬,艷麗的顏色映入眼帘,就覺得好吃的緊。
旁的不說,金釧這手藝是真的不錯。玫瑰滷的香甜和奶香味很好的融合在一起,讓你吃了還想吃。
和原主不一樣。
她臉皮厚。
正想著,就聽見外頭紛踏的腳步聲響起,她漫不經心的抬眸,恰好和一雙冷厲的眼眸對上視線。
石青色的錦袍上頭繡著暗色雲紋,有雨滴在上頭,泅出些許深色。
脊背挺直,五官硬朗,撲面而來一股生人勿近的矜貴氣息。
「嬪妾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金安。」她嘴裡還含著玫瑰奶球,趕緊胡亂咽下,眉目盈盈的請安。
康熙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這才隨口道:「起。」
兩人一時靜默,蘇雲溪緊張的捏了捏手帕,心裡有些著急說不出話來,索性什麼都不說,上前去,有一搭沒一搭給他捏肩。
他許是愛鍛鍊,肩膀上的肌肉很緊實,她捏不動。
她也不過做做樣子,並不真心捏肩。
康熙略坐了坐,視線在她那唇瓣上掃了一圈,便又出去了。
她還不覺得有什麼,金釧卻高興的跟什麼似得,不住口道:「今兒萬歲爺來瞧您,也算長臉了,隔壁整日裡說話難聽,今兒可好生的堵她的嘴。」
一邊又小心翼翼地覷著她,絞著手指道:「您唇上,沾了玫瑰鹵。」
蘇雲溪一聽,身子微僵,就著她捧過來的銅鏡看,白皙的唇角沾了些許,瞧著平添幾分艷麗。
小臉微紅,她別開臉,看向那棵芭蕉樹,就見幾個眼生的太監走了進來。
領頭的太監含笑道:「貴人大喜,萬歲爺傳召您侍寢呢。」
說著便跪了下去,嘴裡說著吉祥話,蘇雲溪叫金釧賞他們,略笑一笑,便扭身回內室去了。
掀帘子的功夫,隔壁住的小答應就過來了,立在門口喊她。
「進來吧。」蘇雲溪隨口道。
後宮的女人,有漂亮的,也有不漂亮的,但眼前這位,著實是個美人。
一雙似蹙非蹙含煙眉,一對漆丸似得雙眸,就這樣輕巧的望著你,恨不得把骨頭都給看酥了。
「還是姐姐厲害,這闔宮許多人,能比得上的沒幾個。」小美人聲音也好聽的緊,宛若黃鶯出谷。
以蘇雲溪往常的性子,這樣拍馬屁,她定然是要驕矜一笑,但是今兒她竟然淡笑著讓她喝茶。
蘇雲溪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將面前的碧螺春往她跟前推了推,笑吟吟道:「妹妹也愛喝這茶呀,真真巧了。」
小答應不明所以,笑吟吟道:「姐姐這裡的都是好東西。」
蘇雲溪看著她端起茶盞,白嫩的指尖扣在粉釉的杯盞上,好看極了。
上好的碧螺春,她沒挨到唇瓣就放下了。
「今兒事忙,就不留妹妹了。」她直接趕人。
小答應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那笑意凝結在唇角,看著可憐巴巴。
蘇雲溪看著室內安靜起來,坐在銅鏡前,認真思考接下來的路應該怎麼走。
康熙傳召侍寢。
她不能抗旨。
後宮妃嬪被原主得罪個遍,她若是再得罪康熙。
便無她立足之地。
她在心裡頭,細細的想著,原主是個什麼背景,敢在水深的紫禁城裡頭,這般隨意撲騰。
其父米思翰,沙濟富察氏。而母親是側夫人喜塔臘氏。
原來根基深厚,怪不得在這深宮中,也性格不改。
這樣的話,凡事倒好辦多了。
雖然米思翰已經死很多年了,但是幾個兄弟都身居要職,已經差不多起來了,又是有名的大姓。
手裡的牌挺好,就是原主現在已經打爛了。
她望著銅鏡裡頭的小美人,突然覺得還有希望,原主還有一張漂亮臉蛋,唇紅齒白,顧盼生輝。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敬事房嬤嬤過來,她乖巧的任由其搓身洗漱,泡在香香的玫瑰花瓣香湯中,閉上眼睛回味,之前原主侍寢是怎麼表現的。
對方長了明艷逼人的臉,和張揚跋扈的性子,在對待情之一事上,卻意外的純情羞赧。
換句話說,躺在那一動不動。
原沒想著她能入宮,按著正妻的路子教導出來,霸道又□□,要說端莊,那是一等一的,要說風情,那是斷然沒有的。
其他的女人,在面對康熙的時候,估摸著身段要扭的跟蛇一樣。
她不是。
她脊背挺直,恨不得穿上盔甲就能上陣殺敵。
原主喜歡康熙,看見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行差就錯,給他不好的感覺。
蘇雲溪微微一笑,原主的少女心事,她怕是不能替她滿足了。
管事嬤嬤要給她上妝,她捏了捏這軟嫩的肉乎臉頰,含笑道:「嬤嬤辛苦了,掃些子唇脂便成。」
她原就生的好看,眉不描而翠,睫毛卷翹,素顏也是極好看的。
碧玉年華的姑娘,配康熙那老菜幫子綽綽有餘了。
在嬤嬤掃完唇脂以後,雙唇多了些水潤,蘇雲溪想了想,用簪頭挑了些玫瑰胭脂潤開,輕輕的拍在雙頰。
這樣一來,氣色好又很清朗。
掌事嬤嬤看的眼前一亮,笑吟吟道:「小主兒這扮相好。」誇了一句後,她抿了抿嘴,向著其餘眾人揮揮手,示意她們出去伺候,這才湊近了,跟她說悄悄話。
「今兒見您似是想開了,奴婢便想嘮叨幾句。」
「您雖然不是老夫人一手帶大的,後邊也教導了您幾年,裡頭有情誼在呢,遣奴才來,沒旁的意思,就是想著給您幫把手。」
她是敬事房出來的,幫把手,自然是教導她帳中事。
原主不肯,她一腔少女心事,如何放的開。
「我知道了。」蘇雲溪點頭,一邊由著她梳頭,一邊靜靜聆聽。
縱然是她,聽的也有些臉紅。
掌事嬤嬤襯著她情緒好,趕緊讓她坐上小轎,由著太監抬著,往乾清宮去。
「翊坤宮富察貴人求見。」太監的唱禮聲響起。
康熙冷漠的嗯了一聲,合上手中的書,看向門口施施然走過來的小貴人。
她年歲小,正是花朵一樣的年紀,雙頰飛紅,眸色水潤,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嬌媚可人,春情流露。
視線在她臉頰上晃了一圈,他想起下午的時候,她的手指軟綿綿的搭在他肩上,軟乎乎的沒什麼力度。
「過來。」他起身。
蘇雲溪停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抿了抿嘴唇,連眼角都暈染上幾分輕紅。
方才掌事嬤嬤說的那些話,都在她腦海中縈繞。
康熙穿著中衣,系帶松松垮垮隨意繫著,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那結實的八塊腹肌,線條流暢好看。
微微抬起的下頜線,輪廓分明。望過來的眼神似有非無,幽深一片。
蘇雲溪滿腦子都是方才說的那些事兒,那神情便愈加含羞帶怯。
康熙沒耐住,攏了攏衣裳,上前來,牽住她的手,緩緩往內室走去。
「熱嗎?」瞧那小臉紅的,都趕上胭脂了。
「不熱。」蘇雲溪細聲細氣的回。
相顧無言。
康熙一般不跟妃嬪說話,儘是些沒用的,兩方關注點都不同,她們不懂他政事辛勞,他懶得聽因為一根簪子引發的斤斤計較。
然而看著小貴人水潤潤像是會說話一樣的靈動雙眸,他罕見的沒有著急,而是坐在床沿上,捉著她的手把玩。
感受到那細軟的滋味,不禁輕笑出聲,懶洋洋的閒問道:「前兒說想要那個紅寶玲瓏燈,等會叫奴才拿來給你玩。」
蘇雲溪捏了捏他硬實的指尖,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你喜歡紅寶,再添個簪子。」康熙說完,看著她水潤潤的雙唇,眸色愈加幽深。
「謝主隆恩。」她柔柔開口。
低眉順眼的乖巧樣子,讓康熙不禁低笑出聲,看著她細嫩修長的脖頸,到底沒耐住,一伸手撩下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