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瀰漫,深秋已是極冷,突然間外頭打起雷來,轟隆隆的響個不停。
蘇雲溪毫無防備,被驚了一下,震的輕呼出聲。
「哎呀~」
她一動,屏風後就出現一道玲瓏身影,康熙走近了些,輕聲問:「怎麼了?」
蘇雲溪趕緊又坐回浴桶,擔心他過來,便磕磕巴巴道:「無事。」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閃電,緊接著又是一聲驚雷。
「哎呀。」她捂著嘴,將驚叫聲都堵了回去,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打雷。
說來也怪,秋天這麼冷,怎麼會打雷。
聽著她又嬌又軟,帶著小顫音的聲音,康熙笑了笑,轉而看向窗外噼里啪啦的暴雨,沒忍住擰著劍眉。
雷打秋天冬半收。
他當即歇了所有心思,躺在床上,看著外頭髮呆,若是今年冬天收成減半,倒不必如此緊張。
只是這也昭示著,來年多有天災。
暴雪、洪水……
他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疼不已,在他記憶中,來年確實是個饑荒年。
等到蘇雲溪洗白白,寢衣扣的整整齊齊出來,康熙只看了一眼她那被熱水熏的紅撲撲的小臉,便收回視線。
宛若老僧入定。
蘇雲溪呼吸一滯,她把扣子扣的嚴實,為的是玩個情趣,這難不成玩到了馬蹄子上?
她也沒有孟浪,規規矩矩的躺下,外頭轟隆隆的雷聲讓她害怕,她就不由自主的往他懷裡鑽。
看著對方順手摟住她,蘇雲溪抿了抿嘴,開始探究她突然不香了的原因。
剛開始害怕的時候沒注意,突然想起來,秋天是不會打雷的。
他許是想到國事,故而沒有興致,如此一來,倒是說得過去。
「睡吧。」她緩緩道。
多餘的話她不能說,只能說些邊邊角角的,康熙的懷抱溫暖有力,將她牢牢圈住,像是一個小小的避風港。
「嗯。」隨便應了一下,康熙語氣溫柔,淺聲道:「睡吧,乖。」
他聲音壓的低,在小小的空間內,顯得格外有安全感。
都是假的,大豬蹄子。
蘇雲溪頭往他懷裡又扎了扎,閉上眼睛就睡。聽著她綿長的呼吸聲,康熙悄悄將床帳撩開了一點縫。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波流轉,顧盼生輝,閉上眼睛的時候,又顯得格外恬靜溫柔。
靜靜的看了半晌,康熙也跟著閉上眼睛,不過災年罷了,他這一生見多了,好生處理將傷害降到最低就可。
穩穩的睡了一覺,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康熙已經走了,蘇雲溪又安靜的躺了一會兒,賴著不想起床。
下過雷陣雨的深秋,著實冷的厲害。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等到晌午的時候,竟飄起雪花來,這天氣反常的夠厲害。
一時間更冷了,冬日該穿的衣裳,織造局還未送過來,畢竟她只是個貴人,要上頭的高位妃嬪都已經做好了,才輪得到她。
金釧也冷,翻箱倒櫃的找衣裳,然而沒有洗曬過,總是有些拿不出手來給她穿。
這保存起來的冬衣,被壓的瓷實,又有一股子香樟丸的味道。
看了半晌,還是穿不得。
最後還是乾清宮的奴才頂著雪過來,送了幾件披風給她穿。
蘇雲溪看著面前擺著的幾件披風,各色都有,以綠、藍、黑為主,上頭花紋並不多。
乍一看端莊大方,但細看就知道是男子款式。
蘇雲溪隨意指了松枝綠的披風,穿上後,不僅有些微怔,她比康熙身量低了許多,他的衣裳穿著定然是寬大的。
然而她穿上正好,可見是改過的。
摸著披風上的暗紋,蘇雲溪不禁勾唇微笑,原以為康熙作為直男帝王,定然是什麼都不會的,然而他竟有這麼體貼入微的一面。
可見世間無直男,只有會不會對你好。
蘇雲溪感嘆一通,又想到他這麼會,是後宮妃嬪調\教出來的,登時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她磨了磨後槽牙,想了想,披著他的衣裳,坐在書桌前,認真的從一堆花箋裡頭找出來一片松枝綠的。
「江水春沉沉,上有雙竹林。」
她認真的寫下這句詩,傳喚小吉、小祥過來,交代送到乾清宮去。
小吉捧起帶著花香的花箋,一溜小跑往乾清宮去,到的時候,就見康熙往外走,趕緊跪在一邊行禮。
康熙認出來二人,就問何事,小吉見康熙見得多了,但都是自家地盤,來了乾清宮就有些磕巴,但還是大聲回稟:「富察貴人有花箋進上。」
「哦?」應了一聲,康熙衝著梁九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拿來看。
薄薄的花箋並無什麼重量,康熙認真的打開,看了一眼,忍不住挑眉輕笑。
江水春沉沉,上有雙竹林。
竹葉壞水色,郎亦壞人心。
說他呢。
然而他被說的高興。
唐朝郭震的詩,平平無奇,沒什麼稀罕的,但是她專門拿過來,倒顯出情誼無限了。
他似是能感覺到,她紅著臉選花箋又紅著臉寫上詩句的模樣。
而她選詩的時候,定然擔心太淺他看不出來,太直白又顯得不穩重。
想像她嬌俏的模樣,康熙不禁抿嘴輕笑,衝著小吉、小祥擺擺手,示意他們離去,這才勾著唇角,大踏步離去。
等到倆奴才回去,蘇雲溪正抱著湯婆子,翹著手指讓金釧染色,見他二人回來,眉眼未動。
她生的精緻,五官娟秀,細細看來,無一處不好看,無一處瑕疵。
然而在這般激情表白下,明明是需要結果的,小主兒卻穩穩噹噹,一點都不著急。
就這份心性,宮中多數人都沒有。
小吉打了個千,認真回稟:「剛到乾清宮的時候,就碰見萬歲爺,看在您的面兒上,當即就問了。」
「萬歲爺瞧著高興,都笑了呢。」
這話說著,奴才們也高興,萬歲爺把主子放在心上,比什麼都強。
「唔。」慢吞吞的應了一聲,蘇雲溪側眸看向跪著的兩人,低聲道:「下雪跑差事辛苦,賞。」
看著兩人歡天喜地的下去,她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這後宮裡頭的人啊,不說旁的,就是這鳳仙花,也分個三六九等,逼著你去爭寵。
她才了解到,這一年光保存種植鳳仙花,都需要幾十萬兩銀子,就這,許多人還用不上。
「緊不緊?」金釧試探著問,細心的將綁在樹葉上的線,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