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收起來的芸苔籽早就第一時間送去了鎮上的糧油鋪賣銀錢,一文一斤,有多少糧油鋪就要多少,實實在在的拿著了錢的,所以一回來,家裡是齊上陣,將大小娃子都弄去山上田野間找野生的芸苔。
至於芥菜籽,老許家這喜酒一辦過,十里八村的也都陸續將收好的芥菜籽背到老許家來賣,就在土坡上作坊里,上了稱就給錢。
每家每戶的,最少也有十來二十斤的背來賣的,有種得多的,七八十斤都能收出來的。
不管是哪個村的,只要來賣芥菜籽的,曬得好的,一應都收。
一天下來,上房的屋子裡也堆得滿滿的了。
倒是許三花看著這有些年頭的茅草屋,再看一幾排的茅草棚子的作坊,修建正式作坊的事情就準備提上日程來,要不然等她去嶺東,又得耽擱。
這正式的作坊,必須得在中秋後收魔芋就得建成的。
是以,當下就讓周齊帶了信回去,讓周老五來一趟,帶著泥瓦匠準備開工,將老許家的茅草院子推了重建,也不建院子了,就建一溜的青磚瓦房,全用來做作坊。
自從周老五上次給淮水河灘建了十間磚瓦房,完美竣工,一點事兒也沒有出,再加上老許家給的工錢合適,且做完了還有紅封,是以這次周老五一號召,就有不少會做這個工的找上了門去。
上次孤山村那七八十號人如今一多半都在調料作坊里做著工呢,是以這次周老五帶來的,多是其他村子的。
許三花不急,只要趕在八月之前完工就行,所以也不求人多,看著周老五帶來的三十來號人,點點頭,說了工錢的事,再跟周老五說了如何建的事,就這麼著了。
……
畢氏的陪嫁鋪子莊子宅子都在京城以及京城周遭,這梁州府里,是一處都沒有的。
但嫁妝里的首飾一應她都帶著的,是以只需要就近置一些宅子鋪子的,正愁著梁州府的鋪子宅子短時間輕易也不好買,兒子就派人送來了一個匣子,匣子裡一摞的房契宅契田地契,都是梁州府轄內的,便不由得笑了。
好在老天有眼,她的兒子終於能得救,不用英年早逝,也可以成親生子,嘗那夫妻舉案齊眉的滋味,她再也不用傷懷了。
是以,這婚事,她是如何都要體體面面的給他辦好了的。
提親禮好準備,她早就準備好了,就等三月二十六的吉日派媒人登門,至於媒人,她特意請了知府董夫人來做這個冰人。
此時畢氏正看著賀璋命建西送來的一對大雁,笑得樂不可支。
先前怎麼說都不願意的人,如今倒卻比她還積極。
這大雁難尋,短短時間,倒真也叫他給尋來了,可見是用心至極。
畢氏想了想,便叫白嬤嬤拿著提親禮單,打算去一趟西院,讓兒子好生看看可還有沒有不滿意的。
剛要出門,賀老夫人就來了,
畢氏一怔,趕緊迎上去,「母親,您怎麼親自過來了?若有事,喚個人過來叫兒媳一聲就行。」
賀老夫人被兒媳扶著在羅漢榻上坐下,餘光瞥著白嬤嬤手裡的東西,不由道:「這是提親的禮單?拿來我瞧瞧。」
白嬤嬤不敢耽擱,趕緊將禮單給遞了過去。
賀老夫人接過來瞄了一眼,嘴裡就笑了一聲,「不過是個農戶丫頭罷了,這未免也太過貴重了些,我聽說璋兒給你拿了一匣子的房契地契來要充在聘禮里?非但如此,你還打算將自個嫁妝里的首飾字畫玉器的都劃在聘禮里?農戶人家識不識得清好壞也不一定,倒是你們自個,可別分不清好壞,錯把魚目當珍珠。」
畢氏見婆婆雖笑著,語氣也輕巧,但這話卻有些不太中聽,便不由道:「母親這是何意?兒媳愚鈍,還望母親明示。」
「愚鈍?你確實是愚鈍!」賀老夫人啪得一下將清單摔在了地上,極是不滿,「我賀家的長房長孫,何等尊崇何等貴重!一個小小的農戶丫頭,當個通房我都嫌不配,你們一個一個的,都被豬油蒙了心不成?救命之恩何至於要我賀家的長孫去以身相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傳回京里去,也不怕被別人笑話!」
畢氏一聽婆母原來是這個因由來發作,雖說也理解,畢竟以賀家的身份地位,子孫尚公主也是尚得的,怎麼著也該娶個優秀的世家女才足以堪配。
但三花不同,三花不是普通的農戶丫頭,她聰明,有規矩,人也通透,長房長媳這個重擔可能現在她擔不了,但她會著手教她的,最重要的,是兒子喜歡,更何況,說個不該說的話,要是沒有三花,現下他們家已經在辦喪事了。
婆母說得輕巧的救命之恩,在她這裡,那是足頂千斤萬斤重的,她只要兒子能活著,別的都不重要。
所以,婆母這樣說三花,她心裡是不高興的,是以語氣里也沒藏著掖著,索性直接道:「在母親這裡,既救命之恩不值一提,要不然咱也別讓三花帶璋兒去嶺東找聖靈果了,不救這個命,自然也就不用報這個救命之恩了。」
賀老夫人完全沒想到一向溫順謙恭的大兒媳竟然會這樣跟她說話,不由怔忡了好一會兒,才沉了臉色。
「你這是什麼態度?竟然這樣跟我說話?我苦口婆心的來勸你,一心為了璋兒著想,你這個當母親的不領情也就罷了,竟還要將我的軍?」
畢氏垂首,沒接話。
賀老夫人順過這口氣,便接著道:「救命之恩倒也大可不必,現下咱們已經知道聖靈果就在嶺東,以賀家的能力,遍尋嶺東還找不出聖靈果來?何至於要一個農戶丫頭帶著去?」
畢氏閉上嘴,更是不想接話了,卸磨殺驢倒也沒有這樣卸的,若他們真這樣做了,高門賀家又如何?還比不得農家小戶光明磊落,這傳回京里去,才是會被別人笑話。
左右這親事是公爹都點頭了的,她和丈夫都滿意,璋兒自己也樂意得很,婆母一個人的意見,不重要。
她體諒婆母出身名門望族,見慣了門當戶對的,是以不能接受孫媳出身低,她這個正經婆婆接受,就夠了。
是以,婆母要說且說吧,她聽著也就是了。
賀老夫人見自個說了一大通,兒媳這竟是不接茬了,不由氣了個倒仰,乾脆眼睛一閉,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