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枝原本倒也沒算直接殺了這個姓林的老頭。
要怪就怪他自己太過狂妄,還將夏寧說得一文不值。
如果沒這個老東西，說不定夏寧現在還和夏衍兄妹二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夏衍可能會成為異常管理局的一員，而夏寧會在一個正常的、氛圍和諧的公司里上班,每天兩點一線，下班後買點喜歡的食物，回到家裡和最愛的哥哥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吃晚飯。
不會經歷苦難,而郁枝也不會穿進這個世界。
郁枝靜靜看老人的屍體,目光冷淡而譏諷,如同平靜清澈的潭水，沒一絲漣漪波瀾。
「林先生！」
「你竟敢殺了林先生……」
鮮血噴濺，對面兩名異能者滿臉震驚。其中一人突抬眸,對郁枝怒目而視，雙深褐『色』的眼睛瞬間充滿了藍紫『色』的電光——
一道火花『射』的電光倏地襲向郁枝。郁枝微一蹙眉，幾根粗長漆黑的觸手迅速從周圍伸過來，在身前交纏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生生擋下了道電光。
郁枝看到觸手上的綠眼睛都被電得『迷』糊了,它們欲闔未闔，眼皮無地耷拉，仿佛隨時都會昏睡過去。
還挺可愛的。
郁枝忍住笑意，下一秒,一隻橡膠似的長手突現在的頭頂。
只手裡握一把槍，食指搭在扳機上，對準郁枝的天靈蓋便要扣動下去——
被郁枝托在手心的小章魚突張開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連同槍枝狠狠咬斷了只長的離譜的手。
「啊啊啊！」
郁枝聽到對面傳來一聲慘叫。
本讓莫莫安乘勝追擊,但似乎人動作比更快一步。
不等開口，兩名異常者便發了更悽厲的叫聲。交纏在郁枝眼前的觸手緩緩退散，郁枝循慘叫望過去,看到兩個身形魁梧的異能者已經不見了，剩下秋時一人站在里，無數隻觸手從他身後垂掛下來，正在清理地板上的血跡。
一切發生得非常快，前後甚至沒超過半鍾。
郁枝起夏衍對兩個異能者的評價是「很強」。
夏衍應該不至於撒謊，況且也看到了兩個人的異能，確實是挺好用的，反應和配合也都很迅捷。
可惜。他們遇到的是和秋時。
郁枝垂下手，小章魚迫不及待地從手心滑下來，觸鬚蠕動爬向具坐在沙發上的無頭男屍。
它張開和體型毫不相符的猙獰巨口，將屍體整個吞了下去，後卷了捲舌頭，將根鑲銀的拐杖吐了來。
「你來的倒是及時。」郁枝看向秋時，似笑非笑。
秋時溫和地說：「我一直都在。」
郁枝：「……」
頓了頓，問：「你的意是，你一直都在跟我？」
秋時眨了下眼睛，語氣無辜：「你沒感覺到嗎？」
郁枝：「……」
再怎麼說也只是個人類，怎麼可能感覺得到他刻意隱藏的行蹤？
郁枝『揉』了『揉』眉骨，正要說話，身後房門突被人猛地撞開。
「小寧，你沒事吧，剛才我好像在通訊器里聽到了慘叫聲……」
夏衍一臉焦急地沖了進去，話未說完，突睜大眼睛，目光震驚地停在了原地。
這是怎麼了？
郁枝疑『惑』地順他的目光看過去，也隨之『露』震撼無語的表情。
剛剛消化完的莫莫安正在一點點變成林先生的樣子。
它的觸鬚化為乾枯瘦削的肢，圓潤的頂部變成蒼老的頭顱。待到章魚的形態完全消失後，它眨了眨眼睛，張開乾燥的嘴唇，對郁枝緩緩喚道：
「媽媽……」
郁枝：「閉嘴！」
莫莫安：「！」
披老人皮的莫莫安被郁枝嚇了一跳，頓時縮起身體，眼淚汪汪地看向身後不遠處的秋時——
「不要看我，否則我殺了你。」秋時神『色』冷淡，毫不掩飾眼底的嫌棄厭惡。
莫莫安：「……」
它惶恐極了，下意識眨巴眼睛緊緊抱住自己，這個小寶寶似的動作落在蒼老的林先生身上，看上去非常的不協調且辣眼睛。
「太噁心了。」郁枝忍不住了，「快點給我變回來！」
「……是！」
莫莫安嚇得立即應聲，瞬間又變回了小章魚的模樣。
和之前相比，它的身形顯變大了一些，從兵乒球變成了一顆橙子的大小。
它抬起觸鬚，剛要往郁枝身上爬，便聽到涼涼地說了一句：「以後沒我的允許，不准再變成剛才個樣子，否則……」
沒再說下去，而語氣里的森卻讓莫莫安渾身發冷、不住顫。
嗚嗚嗚……媽媽實在是太嚴厲了！
它一轉頭，連滾帶爬，逃難似的鑽進了秋時的口袋裡。
秋時挑了下眉：「看來你嚇到它了。」
郁枝冷哼一聲，沒說話。
看這驚人而荒誕的一幕，夏衍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小章魚鑽進了個檢測員的白大褂口袋，他才反應過來。
「小寧……」夏衍看到洇在地毯上的深『色』血漬，難以置信地開口，「林先生死了？」
「嗯。」郁枝點了點頭，「是我殺了他。」
夏衍動了動唇，不道該說什麼。
他從通訊器里聽到了郁枝和林先生的對話全程，所以他完全能理解郁枝內心的憤怒仇恨。
他也同樣憤怒，甚至比郁枝還要憤怒。
因為林先生差點害死他唯一的親人，還騙了他這麼年。
但他沒到郁枝會直接殺了林先生。
看到夏衍掙扎茫的神『色』，郁枝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人是我殺的，和你沒關係。」
「不，我不是這個意。」夏衍眼神複雜，「我是你的哥哥，這件事應該由我來解決……」
郁枝：「但你肯定下不了手，對吧？」
不管怎麼說，林先生畢竟培養了他這麼年。他一直很尊敬也很感激這個人，如今真相和仇恨同時擺在了他的面前，他會感到掙扎痛苦也是理所當。
如果他殺了林先生，就是恩將仇報；如果他不殺林先生，就是無情無義。
夏寧應該不會捨得讓心愛的哥哥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所以郁枝幫他解決了。
夏衍沒再說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時，目光已經平靜了許。
「兩個異能者也死了嗎？」他小心謹慎地環顧一圈，接側過身來，輕聲詢問郁枝，「你沒哪裡受傷？」
「沒，他們都沒碰到我。」郁枝搖搖頭。
「……就好。」夏衍鬆了口氣，這才起來個不該現在這裡的檢測員。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立即抬眸看向秋時，目光疏冷而警惕。
秋時沒回應，他溫和平靜地眨了下眼睛，將視線投向郁枝。
郁枝適時解釋：「他和我是一夥的，兩個異能者就是他解決的。」
「他和你是一夥的？」夏衍再次『露』驚訝的表情，「可是他在公司已經幹了五年了……」
「他已經不是原來的個人了。」郁枝說，「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他的異能。」
這麼一解釋，夏衍頓時白了。
怪不得這傢伙之前會擅自帶他的妹妹去研究基地，原來是這樣。
夏衍略一索，隨即意識到一件事：「異常管理局現在是不是已經道研究基地里的東西了？」
郁枝：「……」
不得不說，他在這方面還是挺敏銳的。
「別提了，我已經後悔了。」郁枝無奈道，「早道莫莫安會吃了林先生，我就不應該手快把些照片發給蔚白筠。」
夏衍『摸』了『摸』的頭髮，柔聲安慰：「這件事發生得太突了，我們誰都預料不到。」
雖他不道莫莫安是誰，但直覺告訴他，莫莫安應該就是只能夠變成林先生的小章魚。
應該也是一隻異常，但它卻聽從郁枝的命令。
他應該感到懷疑，但他不這麼做。
他欠妹妹的太了。從今以後，無論說什麼，他都會無條件地相信；無論做什麼決定，他都會無條件地支持。
因為是他失而復得的妹妹，更是他至親至愛的、唯一的家人。
「實在不行，只能先讓莫莫安假扮一陣了……」
郁枝很無奈。一到莫莫安變成老頭的模樣，就感到一陣惡寒。
但這又是必須的。
為了騙過巴別公司上下所人，也為了應對異常管理局的審視。
同時，郁枝也在考，能不能藉此機會擴充自己的底牌，讓巴別公司的勢轉而為所用。
如果可以，也不和異常管理局起正面衝突。畢竟里很人都可以稱得上是的朋友。
比如季嘉容，比如鄭從靈，比如蔚白筠，又比如蕭灼……
但他們從一開始就站在了對立面。衝突在所難免，只是早一些和晚一些的區別而已。
郁枝『揉』了『揉』眉心，輕嘆一聲：「算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
郁枝和秋時先離開了，留下夏衍處理後事。
為了騙過其他人的眼睛，郁枝還讓秋時把莫莫安留了下來，主要負責配合夏衍的收尾工作。
莫莫安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變成林先生的樣子，沉默不語地坐在辦公桌前就好。
會過往的員工看到它的，之後只要夏衍找個理由，營造林先生已經離開公司的假象就行。
夏衍和林先生平時就經常見面，這種事情交給他來做最合適不過。
郁枝回到夏衍的辦公室後，先喝了杯熱茶，後走到沙發前，放鬆地坐了下來。
夏衍說得對，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突了。原本跟過來只是找到個對虎視眈眈的幕後黑手，沒到居認了一個親哥哥，還順便把幕後黑手給殺死了。
這一切發生得都非常順利，但郁枝心裡卻很清楚，之所以會這麼順利，其中一半得是秋時的功勞。
不得不說，他的確是一個非常可靠的隊友。而且，他們之間的配合似乎也越來越默契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傢伙總要吃掉……
到這裡，郁枝突察覺到一道視線，正無比專注地落在自己身上。
心裡一動，隨即抬起眼睫——
果，秋時正在直勾勾地看。
又被猜中了。
郁枝不由在心底輕笑，臉上卻還是淡淡的：「你現在不會正要怎麼吃掉我吧？」
秋時輕輕地說：「你答應過我的。」
郁枝下意識反駁，可一對上秋時雙幽靜清透的眼睛，又微妙地頓了頓。
可能，確實，答應過來。
而且還不止一次。
但現在可不能承認。
於是眼眸微轉，托起下巴，漫不經心地說：「嗎？但是我記得，我當時說的好像是等事情全部解決之後吧？」
「現在還沒解決完呢，你再等等吧。」
秋時安靜地對視，突輕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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