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2024-08-26 07:04:51 作者: 狄與
  江雲邊理解不了為什麼有人會那麼不知好歹,明明都警告了還要靠過來,這不是找咬麼?

  身後的門又細微地震動了下,周迭的聲音傳來時,讓江雲邊有一瞬錯覺他就靠在背後。

  他克制想把人拽起來的衝動,沉聲道:「你腦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江雲邊,健忘的人是你。」周迭看著門把手,「你究竟知道什麼是Enigma麼?」

  「管你他媽是誰,別招惹我。」江雲邊閉上眼,想忽略那股已經開始安撫自己的雪松味。

  「發生Reverse反應後的Alpha,對別人來說跟從前沒有區別,但在我這裡……」周迭想了想,找到個合適的類比,「只是塊小棉花糖。」

  江雲邊徹底被他挑釁到了,把門打開一把拽著周迭的領子把人拉到跟前:「你他媽看不起誰呢?」

  周迭長睫微垂的,攏在眼尾的時候有一片不小的陰影,淺色瞳仁里的光斂乾淨後看人有些危險。

  但凡江雲邊正常一點,都能感知到隔著門的時候這位Enigma所有的溫和耐心都是偽裝,一切言行都是為了誘他開門。

  可他不知道,只是抵抗周迭的信息素就已經花光了他的所有理智。

  周迭從容地把他沒多少力氣的右手控住,帶著他的食指跟中指將自己的校服往下微扣,拉出了鎖骨:「來,咬。」

  沒有語調的命令。

  「你他媽……」江雲邊呼吸已經急促起來,用自己最後的理智掙扎著,卻被周迭握著手強制性地帶到側頸。

  換做其他人早就被江雲邊掀翻在地了,可周迭的信息素就像是無形的鎖,扣實了江雲邊每一個逾矩的想法。

  周迭控著他的指尖,直接點在自己後頸第二節脊椎骨的位置,然後往下移了兩分。

  這是江雲邊第一次以這樣粗暴的方式觸碰到別人的腺體,或許是他的體溫過燙而周迭的脖子比想像中還要涼,摸上去意外的細膩柔軟。

  周迭將他一瞬的驚異慌張盡收眼底。

  「記住,是這裡。」

  「操!」江雲邊瞬間把人壓在門上,眼眶下都是紅的,「周迭,是你自找的!」

  周迭從容俯身,垂眼命令:「咬。」

  江雲邊張開唇用牙齒抵上他的皮膚時,後頸仿佛被突然鞭了一下,痛感一瞬間達到骨髓,四肢瞬間就麻了。

  「唔!」他牙齒只磕到了鎖骨,往後連退了兩步。

  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燥熱突變成滾燙的痛感,就連生理機能都在教訓這隻妄圖犯上的Alpha。

  一切都在江雲邊的腦海里形成一句話——禁止以下犯上。

  江雲邊小腿一酸,被周迭兜摟在身前。

  Enigma細長的指尖像是撫摸寵物般捏了捏他的後頸,嘆了一口氣:「懂了嗎?小棉花糖。」

  作為高級Alpha,江雲邊從小就沒領教過什麼叫等級壓制,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信息素能真的能把人壓得抬不起頭來。

  被人安撫的感覺並不好受,他抿著嘴唇:「……我一輩子都這樣?」

  「我不會對你用信息素壓制。」周迭感受到他的熱度消退了些,抽回手時不動聲色地把他褲兜里的紙條抽出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不會傷害到我。」

  江雲邊被信息素安撫著,沒發現他的小動作,撐在牆壁上喘了一會兒。

  順過氣後,他面對面看向周迭:「那我現在是什麼狀態?我要一輩子靠你的血過日子?」

  「不用。只有前三次易感期你的反應會比較大,如無意外,熬過就好了。」周迭把抑制劑摸出來,「要用嗎?」

  江雲邊抬手,卻發現自己像是剛拉完成噸的重物或者是跑了十公里般沒有力氣,只能撐著牆,「等等。」

  周迭輕扣起他的手,幫他注射。

  江雲邊靠在門上,逐漸意識到自己的一系列反應有多像個傻逼。

  人家壓根從生理上就碾壓他,他還煞有其事地害怕自己失控。

  這他媽跟小貓咪在獅子面前束一身毛有什麼區別?

  在周迭面前,他連失控的資格都沒有。

  Alpha臉色很臭,周迭幫他止血之後,拉開距離。


  「江雲邊,對不起。」

  情緒打結的江雲邊抬起視線,看著周迭微垂的眼尾。

  搞了半天是他自己一個人發脾氣,結果還要他道歉……這都什麼事兒。

  他半天才找回聲音:「你道歉機器啊?那麼喜歡說對不起,你改名叫周對不起得了。」

  「你會這樣,都跟我有關。」周迭沒將他的炸毛當回事,認真道:「對你的身體狀況,我會儘量負責,所以我希望你之後有什麼情況能直接告訴我,不要一個人去看醫生或者迴避。」

  江雲邊有那麼一瞬想告訴他「我以前打過人,還被判定為二級危險Alpha」,但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熱感過了之後,江雲邊仰了仰下巴,找回自己一貫的輕佻:「嗯,是我高估我自己。」

  語氣不重,周迭卻發現跟前Alpha的情緒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把刺往內藏,想克制自己,那麼現在就是把刺豎起來了,儼然是在警告別人不要再做多餘的試探。

  周迭的手落到自己校服外套里,摸出了一顆糖,低頭看是沒忍住笑了聲。

  江雲邊被他整得有些莫名其妙:「笑什麼。」

  「吃糖嗎?」周迭攤開手心,語氣帶上了一點點的曖昧,「小雲邊糖。」

  江雲邊看著那顆淡藍色的薄荷糖,不知怎麼也沒忍住笑:「周迭,夠了啊。」

  *

  許湛本來還擔心江雲邊跟周迭到底怎麼了,結果下午回來的時候兩個人又跟沒事兒一樣當前後桌,江雲邊還在問周迭數學題。

  周迭沒有抬眼,順著江雲邊的解題思路寫下式子。

  許湛揉了揉眼睛,看著兩個人真的在正兒八經地討論區間值域,仿佛早上見了鬼:「你倆……」

  江雲邊威脅性地看了他一眼。

  許湛連忙改口:「真好學啊。」

  操,高級Alpha的世界真難懂。

  上課前,班長急急忙忙地跑到講台,迅速地打開了一個ppt。

  「同學們,給我留五分鐘!我來討論個事兒。」

  周迭停下筆,看著講台上忙著喊安靜的女生。

  台下還是鬧哄哄的,幾個男生還在商量晚上打球,接水的吃零食的抄作業的,反正很亂。

  周迭的筆在指尖轉了一圈,面前在跟他討論區間能不能取負數的前桌就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女生隔壁用書敲了敲桌面。

  不重的兩下,但教室就是瞬間安靜下來。

  江雲邊也沒多囂張,只是平靜地問:「聽不見嗎?叫你們安靜。」

  其他人周迭沒怎麼留意,但隔壁那堆商量去打球的倒是乖乖坐好的。

  江雲邊鎮住場之後,也沒有得意的意思,下來後面無表情搶了許湛桌面的一顆糖。

  許湛:「江哥,雖然你維持秩序的樣子很帥,但你搶我糖的動作真的很傷我的心。」

  班長笑了下,把ppt打開:「剛剛收到的通知,下周四跟周五就是校運會,項目報名表會傳下去,大家踴躍報名。然後這裡是提出的兩套班服方案。」

  江雲邊看了會兒,伸手戳許湛:「什麼班服?」

  「他們開學就在討論啦,你日理萬機不知道而已。」

  江雲邊哦了聲,抬頭看著那兩套班服,一套是藍色的籃球服假兩件,一套是水藍色的全班漫畫,看起來都挺卡通的。

  「漫畫這個比較貴,因為會根據每個人想要的特徵去設計一下,球服T就比較便宜,但都能在校運會之前趕出來。」班長細緻地介紹了一下利弊。

  角落有個女孩忽然伸手:「那個,我想說一下我的想法。」

  班長讓她上來。

  「就是,Q版這個,我們班不是有兩位……」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教室那個角落,「要不就弄兩個版,一個中間是江雲邊,一個中間是周迭。畢竟是我們班兩大門面。」

  周迭沒什麼興趣,但江雲邊的臉卻並不好看。

  「我支持啊!我是江哥的人,我這裡,」體育委員拍了拍胸口,「放江哥最適合不過了!」

  江雲邊瞥了他一眼:「有意義麼?」

  許湛低笑,心說可有意義了。


  去年他們的班服把江雲邊的名字放在了後背,只要路過操場都會說:「誒,那是六班的吧。」

  拉不拉風是其次,確實很吸睛,而且還有人來偷偷換班服!

  女孩子或者Omega甜軟的味道確實誘惑,部分男生去年就嘗到了甜頭。

  本來江雲邊就是熱門,更別說今年還多了個周迭。

  「我也贊同,反正大家都一個大小,你倆站中間也不是不行。」另一個男生連忙贊同。

  江雲邊冷笑:「你們未免太狗了。」

  但他沒想到,六班的同學非但狗,而且還狗得很迅速。

  班服一周就到貨了,許湛還不知道從哪接到的任務,把江雲邊跟周迭的班服親自送到707宿舍里。

  江雲邊剛下晚自習就看到兩個包裹在桌面。

  周迭回來的時候看著他桌面的袋子,還以為江雲邊終於本性暴露開始拆家。

  江雲邊抖了抖衣服:「回來剛好,看看尺碼。許湛說這個只是版型,明天去班裡展示,如果不好看還能換。」

  周迭站在隔壁,看他的班服。

  班裡的女生一手包攬了人物設計,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形象。

  江雲邊把襯衣鋪開,四十個Q版大腦袋占滿了衣服,突出的就是一個擁擠。

  「連背面都有啊?」他不太受得了那股油漆的味道,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拿衣架把它掛到陽台。

  周迭卻眯了眯眼,發現江雲邊那件衣服胸口的小人,有一雙白色的貓耳朵。

  *

  雖然江雲邊聲名遠揚,但A6的同學都清楚他其實不太擅長運動。

  尤其跑步之類的,雖然不至於墊底,但確實不拔尖。

  「江哥,今年還是跳高嗎?去年你可是跳高的銀牌啊!」體育委員高梓寧堅持不懈地想教唆他參加。

  江雲邊被他煩得不行:「只許報跳高啊,敢多報我就把你腿擰斷。」

  高梓寧嘿嘿地說:「好嘞。」

  「體委,四乘一百女子組就我們了。」幾個女生圍過來報名,「你們男子組還沒找好人麼?」

  「老張腿傷了,不能短跑。」高梓寧也煩,拿著筆糾結了好一會兒,忽然看向周迭,「周哥,有興趣嗎?」

  Alpha身體機能都不弱,Enigma怎麼樣江雲邊還沒見識過,萬一周迭也跟他旗鼓相當呢?

  這麼想,江雲邊倒是來勁兒了,後傾靠到周迭桌子上。

  「後桌,你要不試試唄。」

  少年眼裡稍有的沾上了好奇,周迭看了江雲邊一會兒,側過臉散漫地應了聲。

  高梓寧見有戲,又幫他報了三千米跟兩百米,周迭比想像中還好說話,項目很快就敲定了。

  「好了,大家都知道班服到了!」班長又到講台上敲黑板了,教室這回迅速安靜下來。

  江雲邊剛想翻早上的題,許湛就喊他上去,他嘆了口氣,把帶過來的班服拿出來。

  「班服還行,就是味兒重。」他簡潔明了地發表意見,「如果決定是這套,得曬幾天。」

  班長笑著點頭,又沖周迭招手:「周哥,快上來,你倆就是今天試班服的模特了!」

  「我做了兩個版型,一個是江哥在正面,一個是周哥在正面。」班長一邊說一邊幫兩個人把衣服套上。

  江雲邊跟周迭是真的高,身形也好,往兩邊一站就是兩個完美的衣架子。

  兩人剛把班服套上身,台下的女生就忽然叫了起來。

  江雲邊把裡面的校服領子翻出來,蹙著眉:「有那麼帥氣逼人嗎?」

  許湛看了好一會兒,認真辨別之後才跟江雲邊說:「你倆穿反了啊!」

  江雲邊還拉下領子看了眼:「沒啊,標籤不是在後面嗎?」

  「不是,江雲邊你看胸口!你這是白耳朵貓咪,是周迭!」高梓寧在台下哈哈大笑,一副你倆不是吧的表情,「隔壁那隻棕耳朵狗狗才是你!你跟周迭穿反了!」

  江雲邊回頭,這才看到一雙狗耳朵的「自己」居然在周迭胸口。

  周迭垂下眼,心說果然。

  昨天晚上看到班服的時候他就覺得那雙白貓耳朵不適合江雲邊。


  台下已經有好幾個女生拿手機狂拍。

  「這迎面而來的CP感,你倆要不就這樣穿吧!」

  「這到底什麼奇妙的化學反應,為啥他倆能穿錯啊!」

  「好邪啊,但是我真的磕到了……」

  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江雲邊沒聽清楚,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穿錯衣服了,走到周迭隔壁拍了拍。

  「周迭,換過來。」

  周迭回頭,江雲邊就低頭掀起了班服的衣角,裡面的校服跟班服貼在一塊兒,他脫的時候沒法顧及裡面那件,露出一小節腰。

  台下拿著手機的女生叫得更歡。

  周迭看著迅速集中過來的鏡頭,眸光倏然暗了下來。

  他往前側了一步,伸手拽了下江雲邊的校服。

  指尖扯校服的時候劃到江雲邊小腹,他有些猝不及防地哼了聲。

  周迭的手有些涼,摸到腰上時牽起一陣酥癢。

  「幹嘛,我……」

  還沒說完,班服就被周迭一手拽著,有那麼點粗暴地脫了下來。

  「草。」江雲邊頭髮還有點亂,看著鬼叫一片的課室跟面前的周迭,「至於嗎,只不過拿錯了。」

  周迭頭頂是燈,光只落了一半在他的輪廓上,江雲邊有點沒看清他的表情。

  周迭也把衣服脫了,放在他手上,回頭之前才慢慢地回:「至於。」

  沾滿了雪松味的衣服換到江雲邊的手裡,似乎還有殘存的餘溫。

  江雲邊套上的時候心裡想的是:明明油漆味那麼重,卻還是那麼清晰。嘖,不愧是Enigma。

  狗耳朵小江跟貓耳朵小周受到六班集體歡迎,江雲邊回到座位上還沒想明白:「貓那麼可愛,為什麼要是周迭。」

  許湛嘖嘖搖頭:「江校霸,你真沒情趣。」

  江雲邊:「……?」

  *

  校運會前的情緒都特別容易高漲,尤其是星期三。

  在做實驗的化學老師都不得不停手:「是是是,知道你們明天運動會,但你們也得給我記好方程式啊。」

  台下歡呼一片。

  江雲邊把式子寫在筆記本上,桌肚裡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

  他掃了一眼講台,把手機拿出來看,是樂隊的信息。

  江雲邊這才反應過來兩個月過去了。

  [今天晚上酒吧開張,來嗎?]

  [來。]

  有錢為什麼不掙。

  發完消息,江雲邊回頭,才發現周迭趴在桌子上。

  嘖,學神都是這個學習狀態的。

  江雲邊敲了敲桌子,周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好兄弟,今晚我不回宿舍,幫忙打下掩護。」江雲邊跟他的距離湊得近,這才發現原來這人眼睛的顏色很漂亮。

  有點像琥珀,又更深一點。

  周迭似乎是想說什麼,又皺了皺眉,換了個姿勢趴著,然後才慢吞吞地嗯了聲。

  怎麼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江雲邊後知後覺,補了個交換條件:「你幫我打掩護,我回來給你帶糖啊。」

  許湛回頭的時候江雲邊已經走了,周迭還在桌子上沒動。

  「嘖,小兔崽子都不顧家。」他先言語上譴責一番江雲邊,然後問周迭:「哥,吃飯去不。」

  周迭不喜歡兩次三番被人打擾,乾脆也不睡了,懶散地往後靠到椅背上,眉眼帶著倦意,看著不太高興。

  這麼看人就很有距離感,很有豪門少爺的氣勢,許湛暗搓搓地想。

  「不去。」

  而周迭開口,許湛瞬間就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哥,你嗓子怎麼那麼沙啞?你生病了?」

  *

  到了地點時,江雲邊還被工作人員攔了一下,還得主唱親自出來領人。

  江雲邊有兩個月沒見主唱,印象里依稀記得這人還是跟自己差不多的款,這次見面他卻一頭中長發,鬍子拉碴。

  「……你這是受了情傷?」他拿著演出服,不太確信地落下結論。


  主唱看著江雲邊越發明艷漂亮的臉就有些牙痒痒,抬手推了他一把:「你懂個屁,上去。」

  江雲邊在外形上具有天然的競爭優勢,剛出場就讓底下幾桌客人竊竊私語,顯然都很驚喜。

  他倒沒太在意,坐在台上把吉他調緊,張口的時候台下就安靜了。

  小敏平時也跟樂隊有交集,江雲邊辭職沒多久她也跳槽了,跟著樂隊換了新地方。

  主唱見她又跟以前一樣在偷偷錄像,搭了句:「江雲邊這嗓子就是不一樣。我第一次聽就覺得特別乾淨,純粹,誰知道是個骨子裡就有野勁兒的。」

  小敏笑著點頭:「聽說他以前在中學的時候就跟人搞樂隊了?」

  「是。當初還挺有夢想的,結果後來出了點事,直接散夥了。」

  小敏好奇:「小江哥跟朋友發生了什麼啊?」

  「不知道,鬧挺大的,聽說他還把一個打進醫院了。」

  小敏愣了下,回頭看著台上的人。

  江雲邊唱歌的狀態跟平時是兩個類型,光像是朦朧的霧落在他的發梢跟肩頭,修長的指尖撥弦時輕柔得仿佛能讓人感覺到指腹的熱度。

  他就在眼前,被光影簇擁,溫柔得像是傾落的一汪銀河。

  這樣的人,以前把朋友打進醫院?

  小敏還在想,主唱卻已經不太在意:「小子什麼戀愛都沒有,情歌唱得倒是一句比一句勾人。我要是有他那把嗓子,說不定也是誰夢裡的溫柔。」

  江雲邊工作結束,剛在休息室換衣服,被主唱勾住了脖子揉腦袋。

  「幹嘛?」他聞到了酒的味道,推開主唱的手,「又發什麼瘋。」

  「你小子!」主唱薅爽了,指著他咬咬牙,「以後讓我知道你敢變成海王或者辜負了哪個姑娘,你就完了。」

  江雲邊:「……神經病。」

  夜場一般持續到兩三點,江雲邊在下班之後都不會回學校,要麼跟樂隊去哪吃個通宵,要麼去主唱家蹭個地鋪。

  今天的選擇本來是前者,結果一頓宵夜吃到凌晨五點,被突如其來暴雨淋散了席,江雲邊只能去主唱家暫歇。

  他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一點,天空還是細雨濛濛陰霾一片。

  江雲邊懶洋洋地撥開地上的酒瓶子摸出手機,這才發現許湛給他發了三條信息。

  [開幕式不回來麼?]

  [我搞不懂主任咋想的,這雖然雨不大,不至於這樣跑三千米吧?我淦有個女孩子給他男朋友撐傘陪跑,我好他媽酸!]

  [嘿嘿老子不酸了,你有女朋友你倒數,咱們周哥冒雨還是第一。]

  三中會挑時間,每年的校運會總能碰上雨天。

  江雲邊把班群里的開幕式錄像看得差不多,六班這次舉牌子的是周迭,他似乎並不怎麼高興,披著校服外套沒什麼表情地走在前面,倒是後面那群學生囂張得跟什麼團體的小弟一樣。

  開幕式已經是陰天了,後面三千米的比賽更是開始飄雨,但校領導堅信小雨不會影響什麼,依舊舉行比賽。

  江雲邊看完了周迭冒雨奪冠的視頻,真心實意地給他發了條恭喜的消息。

  冒雨跑第一,挺能啊。

  把手機收好之後,江雲邊把睡得亂七八糟的主唱搬上床。

  「我不捨得啊……圓圓……」主唱含糊不清地往他脖子上蹭,Alpha松香味的信息素亂飄。

  江雲邊蹙眉按著這人的頭把他推回去:「是,是,捨不得。」

  把一地的玻璃瓶跟垃圾收好之後,他又收到許湛的消息:

  [哥,周迭發燒了,剛好主任點人數,我說你倆一起去醫院了。]

  江雲邊按照地址去醫院的時候,真不知道自己是該謝謝許湛還是該找個機會把他錘一頓。

  他本來可以直接回學校,現在只能轉兩趟公交車去醫院。

  給周迭發了好幾條信息仍舊沒有回應時,江雲邊就乾脆給他打語音電話。

  「小江?」但沒想到接電話的是一把女音。

  江雲邊愣了下,找准稱呼:「您好,我找周迭。」

  周夫人把病房的號碼告訴他,江雲邊在電梯裡有些意外,周家人倒是比想像中的還要關注周迭啊。


  剛到三樓,江雲邊看到了在電梯前等候的周夫人。

  「小江,這邊。」

  江雲邊只好硬著頭皮上前:「阿姨好。」

  「小迭睡著了,我只好幫他接電話。」周夫人今天挽著發,少了正裝時的嚴肅。

  帶著江雲邊到病房跟前的時候,他先看到的不是別人,而是偷偷站在病房門口往裡偷看的周老先生。

  記憶里那位嚴肅漠然的老人家正一臉關切地從門縫裡探看,但又沒有進去。

  看見江雲邊意外的表情,周夫人低笑:「爺爺是個不會表達自己關心的人,你當沒看到就好。」

  江雲邊垂下眼,有點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

  周夫人看了眼時間:「你們這個點還在校運會吧?沒想到你會過來。你比我想像中還關心小迭呀。」

  江雲邊心說還真不是,他來看周迭只是為了逃避曠課。

  周老先生似乎觀察完了,神情放鬆下來,這才端著一臉沉靜走出來。

  老人咳嗽了一聲,周夫人低笑:「待會你跟小迭一起回學校吧,我會給你們班送些慰問品,我們就先走了。」

  江雲邊送兩位進入電梯之後,在原地站了會兒,慢慢消化了一番剛剛的所見所聞。

  周家的關係還真奇妙。

  等了會兒,他推開了病房門。

  進門時兩人對視了一眼,江雲邊本以為周迭沒睡醒,有些尷尬地伸手打了個招呼:「Hi.」

  周迭眼皮薄,不帶感情看人的時候有拒人之外的疏冷,只輕描淡寫地掃了江雲邊一眼,又垂下視線。

  江雲邊本來還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場,被他這一眼搞得有點莫名:「三千米冠軍就不愛理人的唄。」

  周迭稍稍蹙眉,抬手把所剩無幾的點滴摘了,披上外套就想走。

  江雲邊不知道他哪來的鬼脾氣,擋在門口:「周迭,好歹也是同學,我來探病你不至於一句話不說吧?」

  周迭掀起眼皮,語調靜淡:「我叫你來的?」

  江雲邊被噎住了。

  還真他媽是我自己倒貼來的。

  江雲邊秉承著不跟生病的人計較,撐著傘準備走時才發現周迭站在醫院一樓。

  他握著屏幕漆黑的手機,唇角下壓,一副孤立無援的模樣。

  江雲邊本來醞釀好的嘲諷也止住了,嘆了口氣把傘撐到他跟前:「走吧,再淋雨你就真得睡醫院了。」

  周迭看了他一眼,江雲邊從這個眼神里讀出了「要不是雨真的很大,我才不搭理你」的意思。

  江雲邊占著主導權,絲毫不虛:「走不走?」

  上車後,冷氣有些低,江雲邊拽了一下外套的袖子防止壓到傷口,半隻掌心被袖扣蓋住,只露出潔白細長的指尖。

  周迭凝著窗外,神情冷淡。

  Enigma對於其他信息素的味道尤為敏銳,江雲邊不知在哪呆了一晚上,身上沾染了其他Alpha的味道。

  Enigma對此很敏感,偏偏,某位Alpha毫不自覺。

  電話掛斷之後,江雲邊靠著車窗,逐漸被困意繚繞。

  他換了個姿勢,半夢半醒地坐了一路,醒來時車剛好停下。

  雨還在下,江雲邊把傘留給周迭,輕輕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你先回去吧。」

  周迭看著放在跟前的傘:「你還去哪?」

  江雲邊從這四個字里聽出了那麼點質問的意思,但睡意迷濛沒辨清楚,只隨口應道:「買點東西,很快。」

  說著就冒雨跑了出去。

  沒到放學時間,這會兒人不多。江雲邊買了一袋麵包片、幾個小番茄跟雞蛋,還在餐館裡打了份白粥。

  回宿舍時發現班裡一堆人守在門口,就連徐昭若也在。

  「幹嘛?看門啊?」江雲邊看著高梓寧:「你不用去跟進比賽?」

  高梓寧搖頭:「我這不擔心同學麼?」

  「他胡說。」隔壁的何如補刀:「昨天個傻逼跟十二班吹牛逼,說我們二百米短跑一定拿第一,還跟人家打賭吃飯,就想仰仗周迭這個大爹。結果人家生病了,他著急。」


  江雲邊這才想起來周迭下午還要跑兩百米。

  「滾邊兒去,少打擾病人。」江雲邊白眼都懶得翻,「自己誇下海口自己承擔責任,再堵在我這兒試試看?」

  高梓寧一臉喪氣地被趕走了。

  「我就過來看看,人沒事兒就行。」徐昭若笑著道,「比賽加油啊,你們都是重點關注對象。」

  江雲邊開門的才發現周迭趴在桌子上,衣服都沒換又準備睡覺。

  江雲以生病的時候也喜歡耍賴皮,什麼都不肯動,往哪一趴就能睡個天昏地暗。

  他把買好的東西放自己桌面上,去叫周迭:「先把東西吃了再睡。」

  周迭懶洋洋地睜開眼睛掃了他一眼,然後扭過腦袋,沒動靜。

  江雲邊忽然get到了班裡的女生為什麼在班服上給這人畫貓耳朵了。

  又懶又傲脾氣還壞,嬌氣得不行,真是貓主子。

  但他哄妹妹習慣了,習慣性地放低語氣順手摸了摸周迭的腦袋:「吃完擦個身子再睡,乖。」

  趴著睡的周迭沒想到自己會被揉頭頂,側過了臉看著身側的人。

  江雲邊尷尬了一下,連忙抽回手。

  ……他跟周迭什麼關係,就能又摸頭又哄的。

  要是自己生病被人這麼對待,他能立刻跳起來跟人大戰三百回合。

  可跟前的周迭卻慢悠悠地坐了起來,看著他。

  江雲邊抄起手,擺出威脅:「你信不信我親自拿毛巾給你擦身?」

  就以周迭這脾氣肯定會拒絕。

  「嗯,外面掛著藍色的是我的,去吧。」

  江雲邊:「……」你是不是生病燒壞腦子了?

  周迭就坐在椅子上淡然地看著他,沒說話也沒其他表情,他不舒服的時候眉眼少了那股拒人之外的冷淡疏離感,意外地有些溫順乖巧。

  ……不就是擦個身子,大男人誰怕誰!

  江雲邊出去就把他的毛巾洗了拿進來,周迭已經坐在桌子上,把白粥打開了。

  他忽然覺得這麼認真的自己倒真挺傻逼的,周迭估計就逗他玩呢。

  回頭想把毛巾放回去,又聽見那人問:「不擦嗎?」

  周迭聲音是啞的,生病時自帶溫順buff加成,聽起來像是眼巴巴在等罐頭的貓咪低低地喵了聲,江雲邊不去反而有點無良主子戲耍寵物的既視感。

  他把毛巾疊好,放到周迭面前,一臉我不會再容忍你的表情:「自己來。」

  周迭視線從他的眼睛落到手腕,沒什麼感情地哼了下,拿過去擦了。

  真難伺候。

  江雲邊在心裡把他小罵了一頓之後,打開了自己的衣櫃,打算去沖個澡。

  周迭看著他那件潮濕的外套,盯了一會兒:「你外套濕了。」

  江雲邊頓了下:「我知道。」

  周迭聽出了他話里的敷衍,看著他:「你不知道。」

  篤定得讓江雲邊有一瞬理虧得錯覺。

  「你聞不到嗎?」周迭微微偏頭,「有信息素的味道。」

  江雲邊第一個反應是我不在易感期,之後才回味過來今天早上被主唱蹭了脖子。

  「……我草。」他抬手嗅了嗅,發現身上只有很淡的松香味,不仔細聞其實沒多少。

  他怎麼對同類的信息素感知變弱了?

  江雲邊脫下外套,嗅了嗅自己後頸的位置,

  空氣中薄荷的淡香叢生蔓延,周迭鬆開了手,不由自主地用舌尖抵了抵前齒。

  他總是那麼不設防。

  洗完澡之後,江雲邊檢查了一遍傷口,確認沒什麼大礙後翻出了自己的行李箱,把一個小電鍋拿出來。

  他又去打了熱水,把藥放到周迭跟前:「吃完好好睡一覺。」

  周迭放下勺子,抬頭:「不能睡。」

  「誰拿槍指著你腦門不讓你闔眼了?」

  「要去跑兩百米。」

  「大哥,你早上是發燒啊,不是打了個噴嚏。」江雲邊服了,「下午還去跑兩百米,你怎麼不去跟人拼命?」

  周迭抿著唇角,像個被訓話的小孩,低頭用勺子戳了戳粥:「……他們不是賭我贏嗎。」

  江雲邊沉默了。

  在他的記憶里,周大少爺開學就擺著冷酷臉,一副「爺是高嶺之花爾等凡人不配」的臭臉,弄得班裡一群人只敢悄悄舔言不敢搭話。

  但其實這人為了讓母親安心,撒謊說他有很多朋友,生病了還把人家的玩笑記在心上。

  如果說之前揉他腦頂是出於本能,那江雲邊現在就真的想摸一摸他的頭髮了。

  這人要是個Omega,估計在剛才能擊中他的心臟了。

  「很可惜,辯駁無效。」江雲邊把床上的班服取下來,「下午讓我在操場看到你,我就打斷你的腿。」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