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體育課。
前面一節課下課之後男生們撒歡的奔向操場。
女生們嫌冷, 不願意這麼早出去, 在座位上聊了會兒天, 快要打鈴之際才慢吞吞的走出教室。
一出門, 寒風凜冽,刺骨的風打在人臉上。
從溫暖的教室出來後,安靜有些不適應,忙把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面。這個時節,女生們全披散著頭髮, 這樣耳朵才有了最好的保護。
越到冬天,女生越團結。四五成群不管做什麼都一起。
這就造成了陳述有點煩。
不,是很煩。
他根本找不到機會找安靜,聊聊天也不行, 完全無從下手啊, 所以現在他只有抱著籃球發泄一會兒精力了。
偌大的操場上,沒什麼人。
全是他們班裡的人四散的走著。
基本上只有陳述周齊幾個還迎著寒風打籃球, 衣服手機丟在一邊, 完全不怕冷的模樣。
安玥看了一會兒歪頭, 「搞不懂, 那個球有什麼好打的, 夏天也玩冬天也玩,難不成這群男生是要去參加nba嗎。」
安靜笑笑, 垂頭數著自己的步伐。
偶爾抬眼看了看打籃球的那個人。
陳述把校服外套脫了, 裡面就剩一件黑色衛衣, 白皙的脖頸徹底沒了遮擋透在外, 迎著風,安靜都覺得有些冷。
他額前的碎發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黑色濃密。投了中一個球後,身邊的兄弟都起鬨鼓掌,他自己心情也很好的樣子,挑著嘴角。
陳述笑笑,眼尾上勾,肆意張揚。
落在女生眼中甚是勾人。
他懶散的偏偏頭,和周齊擊了個掌。
紀沅忽然出聲,目光直視前方。
她淡淡地說:「有個例外。」
安靜回神,撇開眼睛,朝前方看去。
這一下,不禁笑出了聲。
宋斯就站在正前方,穿的衣服像捂成了一個球,雙手插在口袋裡,縮著脖頸,看著他們打籃球,好像比女生還怕冷的樣子。
她們走上前,安玥奇怪,「你怎麼沒去打籃球?」平時這幫人不管做什麼都是一起行動的,他今天一個人在旁邊難道被孤立了?
宋斯哼了一聲,「多冷啊,我是傻子才會去打籃球。」
他癟癟嘴又說:「到了冬天,我該冬眠了。」
聽完他說的話,幾個女生都笑的樂不可支。
沒想到宋斯這樣子反差巨大。
她們乾脆和宋斯站成一排排,手插在校服的兜里,沒有事干,也只能盯著男生們打籃球。
落到別人眼裡,倒也成了一道風景線。
宋斯哎了一聲,突然轉頭對她們興致勃勃的說,語氣誇張:「同學們,跨年夜晚上有安排麼?」
安玥聳肩,「沒有啊。」
「太好了。」宋斯拍了拍掌心,樂呵樂呵,又小心翼翼的瞅了眼安靜,「妹妹你也有空哈?」
也許是他問的表情太猥瑣,安玥瞥他一眼,擰著眉心,古怪的問,「你想幹嘛?」
宋斯睜大雙眼,手舉在耳邊,冤枉道:「我沒幹嘛啊,你別把我想的太壞好不好。」
安玥哼了一聲,嘟囔著:「跟陸隔混的都不是好人。」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越想越生氣。
宋斯啞口無言,掩唇乾咳幾聲,轉移話題。
「那個就是跨年晚上出去吃烤肉不?吃完再一起去離花江邊看煙花,可美了呢。」
安玥還沉浸在某種煩躁之中:「不知道,你問我妹。」
宋斯眼睛立馬瞥向她,他眼裡閃著光,仿佛某種大型犬類。
安靜沒想到姐姐把問題拋給她,沒來得及思考,下意識輕聲說:「你問紀沅」
這下所有人都看著紀沅。
含著宋斯期待的眼神,紀沅淡定的笑了笑,「好啊。」
鈴響之後。
打籃球的男生下了場,朝她們這邊浩浩蕩蕩的走來。
周齊抱著球,一顛一顛的,他大大咧咧的擦了一把汗,問:「你們在說什麼呢?」
宋斯立馬報告。
「我約了她們跨年夜出來玩,已經說定了。」
他說著朝遠處的陳述眨眼睛,厲害吧,厲害吧,我幫你約了安靜哦,快誇我快誇我。
周齊無語望了天,輕聲嘀咕:「人家要你約。」
宋斯沒聽清,「啥?你說啥?」
「啥你個頭。」
「臥槽,罵我幹嘛」
陳述彎腰拿了衣服,慢悠悠的盪下場,他拎了瓶水喝著,聽到宋斯的話後,瞥了眼安靜,緩慢又無聲的笑了笑。
安靜移開視線。
體育老師來了之後,讓同學們跑兩圈熱熱身。
然後他看女生們冬天都一副不想動彈的模樣。
思付了半天兒。
等他們跑完說玩一個遊戲。
後排男生無聊喊道:「什麼遊戲啊?」
有人猜測,「不會是丟手絹吧。」
眾人齊齊嘿嘿笑了起來。
體育老師咳嗽了一聲,大聲喊道:「來來來,大家散開來,圍成一個圈,照我說的做。」
同學們懶懶散散的照老師的吩咐四散開來。
宋斯撓了撓腦袋,「幹嘛圍成一個圈啊,這難道是要舉辦篝火晚會不成麼。」
周齊笑道:「然後我們手拉手一起跳舞?」
陳述無聲扯了扯嘴角。
體育老師朝他們這個角落喊道:「宋斯陳述,快點啊,別慢吞吞的。」
被人點名了,陳述有些意興闌珊。
宋斯打了個哈欠大聲喊道:「是。」
同學們圍成一個圈後,老師揮揮手又說:「左邊的同學去右邊的同學前面站著。」
這時候大概有同學反應過來了,貼膏藥遊戲啊,從小就玩過,小學初中,體育老師想要炒熱氣氛都玩這遊戲。
安靜看了看,右邊是安玥,她走過去站在安玥的前面,安玥和她說:「老師這是想我們燃起來吧。」
安靜笑笑。
許嘉業和周齊很不幸的被體育老師給攔住了,他們一臉茫然,體育老師笑笑,「你們兩個石頭剪刀布吧,一個追一個跑,然後跑不動了就貼到一個人前面去,追的人繼續去追後面一個人。」
周齊和許嘉業互相看了眼,心裡齊齊哇嘈。
遊戲規則他們當然清楚了,但是這個遊戲最辛苦最倒霉催的人人都知道,就是那個後面追人的。
許嘉業咽了咽口水,大義凜然道:「來吧。」
在眾人面前剪刀石頭布後。
悲催的那個人成了周齊。
周齊一臉被吞了屎的表情,只能把苦都往肚子裡咽。
宋斯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
陳述雙手插兜,也扯了扯嘴角。
口哨聲一響。
周齊瘋了似的狂追許嘉業。
圍成一圈的男生們看了個熱鬧,紛紛起鬨。
安靜眼睛盯著他們來回移動,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帶起一陣風,她搓了搓手。
許嘉業漸漸沒了力氣,他眼瞄了瞄周圍,準備找個人貼上,正好看到宋斯,他心裡一樂,準備朝他貼去。
可宋斯朝他狂打眼色,暗指了指後面。
許嘉業歪頭,沒明白,不管了,他耐力沒有周齊好。就要跑不動了,呼哧呼哧的,他直接貼到了宋斯前面。
宋斯嘆了口氣,暗聲說:「不是已經給你打眼色了麼,還跑到我這來。」
「怎麼了?」許嘉業彎腰喘了半天的氣,他大咧咧的開口:「後面誰啊?還不快跑?」
說著他朝後面看去。
臥槽。
原來是陳述。
陳述蹙眉,面無表情,薄唇抿緊,正盯著他。
許嘉業顫顫巍巍的轉過頭,避開他的視線。
周齊頓了會兒,下意識的追陳述。
陳述抬胳膊,隔空指了指許嘉業,然後吁了口氣,向旁邊跑去,他跑的很散漫,手都沒從兜里拿出來。
周圍的人喊的更大聲。
安靜有些新奇,饒有興致的看著陳述被追。
不知怎麼,視線突然對視,陳述輕鬆的跑著,漆黑的目光略有深意,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安靜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陳述就站在他面前了,帶起一陣風,吹散她的劉海,露出白皙的額頭。
安靜有些楞。
同樣楞的是周圍的同學還有身後的安玥。
這個年紀的男生女生當中好像隔了一條透明的線。
玩遊戲的時候,男生們仿佛心有靈犀都不會去貼女生。
男生貼男生,女生貼女生,互不干涉。
所以他們這時候都有些奇怪,怎麼陳述去貼女生了啊,是隨意貼的還是就近原則?
其中尤妮站在對面,她看陳述和安靜的眼神有些奇怪。
這時候安玥楞了楞,她咬牙切齒的喊了聲:「陳述!」
安靜回頭看了看安玥,有些不好意思。
陳述側目,他臉上沒什麼情緒,示意了那邊周齊,朝她淡道:「人來了,快跑啊。」
安玥心一橫,立馬跑了起來。
陳述高大消瘦的身影擋在前面,她什麼也看不到,只能探出頭瞄了眼安玥怎麼樣了,希望不要被抓到。
陳述目視前方,問了一句,「冷麼?」
他似是自言自語,聲音很輕,仿佛被揉碎在風裡,漂了漂,悄無聲息的送進了她耳朵。
安靜眨了眨眼睛,抬頭瞅了他一眼,陳述一本正經的看著前方,姿態悠閒,側臉輪廓分明,唇色淡薄。
他沒等到她的回答,後面沒有動靜。
他偏頭蹙眉問她:「怎麼不說話?」
「不冷。」她收回思緒,輕聲回答,又抿了抿唇,看著他的背影,繼續說:「我看是你比較冷吧。」
大冬天的,只穿著薄薄的衣裳,是不是這個年紀的男生都好面子耍酷,不肯多穿?
陳述笑了笑,「我也不冷。」
安靜看到安玥貼了一個人,周齊又苦逼兮兮的去追後面一個人了,她停頓了一秒,輕聲開口,「你怎麼貼到我這來了?」
陳述默了半天,壓低嗓音開口,「你不知道原因?」
安靜又不說話了。
他低聲說,「就想和你多說會兒話。」
安靜垂下眼睫,本來中午他偷捏她耳朵,她還有些氣,不過現在被他這句話一說,她忽然覺得什麼氣也發不出來了,內心只有滿滿的甘甜,快要溢出來似的。
不知何時周齊抓到了人,換成他被抓。他喘著氣,跑了很久,只想休息一會兒,看到陳述那張親切的臉,頓時像找到了親人的歸屬感一樣。
可還沒等他跑向他,他就被陳述眼裡的漠然警告給僵在了原地,行行行,不打擾你談情說愛了,我貼別人去還不行麼,他喪頭喪腦的隨意貼了個女生。
貼完之後他還得意了許久,你看,他這下還給陳述打了個遮掩,誰說男生不貼女生的。
周圍的人跑來跑去。
陳述目光淡淡,他心裡一動,低聲問:「你答應跨年晚上出來了?」
安靜嗯了一聲,其實她這算間接答應吧,她也不知道。
兩人靜默了會兒。安靜忍不住溫聲開口:「你也去嗎?」
陳述揚起嘴角:「你去了我當然也去啊。」
安靜淡淡的笑了笑。
陳述人太高了,完全把她給擋住了。
兩旁的人注意力全在逃跑的人身上,他們稍稍的講話,沒人注意到,仿佛隔了一片小世界。
安靜也不知道怎麼搞得。
遊戲抓與被抓者已經換了好幾輪了,可就是沒人貼到他們這邊來,搞得她還有點緊張,在和陳述說話的同時還隨時隨地的準備跑路。
她突然想起什麼,癟癟嘴,喊他。
「陳述。」
陳述微側頭,「嗯?」
她一字一句彆扭的說出口:「以,後,在,班,級,不,許,捏,我,耳,朵。」
她聲音帶著少女不自覺的嬌柔,七分撒嬌三分警告,陳述心念一動,不自覺的摩挲著手指。
寒風瑟瑟,枝葉蕭條。
不過吹來的風有他擋著,安靜縮著脖頸吸了口氣。
陳述半天沒說話。
安靜奇怪,伸手戳了戳他的腰。
他衣服穿的真的很少,她指尖一戳上去隔著衣服就能碰到他的身體,硬硬的。
她垂下眼帘,悄無聲息的放下手指。
他薄唇緊抿,身影挺拔,被她戳了幾下才微微動了動,開口,悶悶道:「你怎麼這麼討厭啊。」
安靜一怔,什麼意思
「這個不許,那個不許的。」
他聲音有些委屈,帶著點鼻音,很不情願,就像個要不到糖的孩子那樣控訴一切,仿佛罪惡的人是她。
安靜垂下頭,努力憋著笑。
反差巨大的不是宋斯,而是陳述吧。
「不過,你耳朵。」陳述歪著頭,目光垂下來,看著地面,似乎回味什麼。
安靜支著耳朵聽,吵雜的跑步聲里,他沉淨笑意的聲音從他嗓音里瀰漫。
「你耳朵好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