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商場內,人潮擁擠, 密密麻麻。
安玥正在帶著自己的小侄女玩耍。
小侄女叫陳言心, 是一位四歲小朋友。
陳言心長的和她媽媽一樣, 軟軟糯糯的。
性格也有些差不多, 很乖巧, 又很萌。
她那雙眼睛最像安靜, 水潤潤的, 又大又亮,睫毛密又長, 看著你的時候,都能把你萌化了。
在一家之中, 除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最寶貝陳言心的就是他的爸爸。
因為陳言心小朋友長的巨像安靜,簡直就是小一版的安靜, 陳述把她當成小公主捧在掌心, 寵得無法無天。
第二位寶貝陳言心的就是安玥了, 別看她表面凶凶的, 可是對小侄女卻言聽計從,她無論想要什麼,安玥都會給她買。
從來捨不得拒絕。
由於家裡寵陳言心的人實在太多了。
所以安靜就不自覺的當起了嚴母,有時候陳言心不聽話的時候, 安靜教訓她,陳述在一旁就不忍心了。
特別是陳言心軟乎乎的看著陳述的時候。
簡直了。
陳言心很挑食, 安靜為這個說了她很久。
陳言心還是會把不喜歡吃的東西扔到一邊。那一次安靜就沉了臉, 她嚴厲的把不聽話的小朋友教育了很久。
當時陳述也來到飯桌上。
他修長的手扣著一邊精緻程亮的袖口, 又把領帶放到桌邊,然後坐到安靜的身邊,他外表斯文清俊,越來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陳述聽著安靜教育女兒的話。
又看了看陳言心小朋友一雙眼睛泛著霧,欲哭無淚的小模樣,她癟了癟嘴,朝爸爸發去求助的目光。
陳述頓時就有些不忍心。
他扭好袖口後,朝安靜瞥了一眼,道:
「這次就算了吧,安靜。」
安靜不為所動。
仍然正眼看著陳言心小朋友:「媽媽和你說什麼了?蔬菜不能不吃,還有媽媽和你說話的時候,你要有禮貌不能看別的地方,這些都忘了?」
陳言心見求救無妄。
她眨了眨大眼睛,很委屈,就哭了出來。
而且她哭不是那種嚎啕大哭,而是一抽一抽的,悶在嗓子裡,陳述頓時心就碎了,他忙放下早餐,然後走到陳言心的座位面前。
蹲下。
這是陳述最長做的事情。
他低頭無意間看到陳言心最喜歡的小鞋鞋的鞋帶散了,於是他低著身子,耐心的為女兒繫鞋帶,溫柔細緻。
看到這一幕,安靜有些無奈。
沒說幾句就又哭了,都怪陳述。
系好鞋帶後陳述仰著頭,把女兒臉上的眼淚擦了。
他低聲說:「不哭了,心心。不哭了。」
他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髮:「心心,爸爸陪你一起吃好不好,你吃一口,爸爸吃一口,很快就吃光了,到時候媽媽就不會生氣了。」
陳言心聞言停止了哭,又偷偷看了媽媽一眼。
她吸了吸小鼻子,奶聲奶氣的說:「好。」
「真乖。」
陳述笑了,他拿起陳言心專用的小勺子,先自己吃了一口胡蘿蔔,然後又餵了她一口。
然後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吃光了所有的蔬菜。
陳述放下碗和小勺子,捏了捏陳言心小朋友的手,湊近低聲笑:「心心,你看看媽媽,媽媽不生氣了,她都笑了,你看。」
真的嗎。
陳言心偷偷朝安靜瞄去,小表情特別矚目。
安靜最終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真的是服了陳述了。
安靜移開視線,拿了桌上的領帶,走到陳述身邊,抬眼看著他,輕聲說:「低頭。」
陳述挑眉笑了笑,慢條斯理的配合著低頭,任由安靜給他戴領帶,他低垂著眼看她。眸里專注。
時間仿佛已經過去很久了。
不知不覺,他們的孩子也已經四歲了。
可是,他對她的愛,一直沒有變過。
還是這麼的毫無保留。
安靜最後整了整他的領帶。見平整了,就撤下手去。
突然,她的手被握住。安靜有些驚訝。
「怎麼了?」
陳述箍住了她的一隻手,漆黑的視線看落到她身上,清雋的臉湊近她,低聲道:「老婆,來親一個。」
陳言心小朋友弄不清狀況。
左看右看,又扯了扯爸爸的衣服。
結果兩人的的頭離的原來越近。
陳言心只好自己玩著自己的手指。
-
安玥蹲下面對著陳言心。
「心心,今天想吃什麼?姨姨帶你去吃。」
陳言心想了下,軟糯糯說:「我想吃必勝客。」
安玥想了下:「好,姨姨帶你吃。」
她站起來拉著心心的手想走。
可是陳言心人又不動,她沮喪著小臉,雙手乖巧放前,掐著小手指:「可是,媽媽不讓我吃必勝客的,說是垃圾食品。」
她說完後萌萌的瞄了一眼安玥。
安玥頓時心都化了。
她也柔著聲音:「這樣,我們不給媽媽知道,誰都不說她就不知道了,而且我們就吃一點點,不吃多。」
陳言心笑的眼睛都彎了,奶聲說:「好。」
安玥現在就職於一家外企公司,在裡面擔任著不小的職位,公司的下屬們看到這位美女上司都戰戰兢兢。
安玥平時在公司里更是嚴厲。
別看她天天板著一張臉。
可是一遇到小侄女,她的臉就嚴肅不起來了。
陳言心簡直是他們一家的小太陽。
安玥很快就找了一家必勝客。
她點了一些小孩子能吃的食物,然後就坐在位置上逗著陳言心小朋友玩。小公主在外貌上遺傳了安靜的長相,但是她這股聰明勁又完全是第二個陳述。
安玥還想和陳言心說什麼,結果她的手機鈴響。
安玥低頭翻包,從包里拿出手機一看。
她瞬間頓住。
這個熟悉的電話號碼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陸隔。
他們分手有多久了呢。
當初高中到大學,她還記得,他是那麼的喜歡纏在她身邊,一次次的對她告白,喜歡的沒了尊嚴。
而她又是多麼的討厭他。
她對自身要求很高,所以看也不看吊車尾的他。
不過,無論是什麼事情,無論她擺什麼臭臉,無論她如何惡言相向,他都一如既往,像是沒聽見的一樣,只不在意的笑笑。
然後加倍的在她身邊找存在感。
每一天都給她發簡訊,每一天都給她打電話,要是她不接,他會立馬出現在她面前,不管颳風下雨,只痞著笑看她。
安玥皺眉看著孤零零站在雨中的他,只說了兩個字。
傻瓜。
好像是大二吧。
她終於還是抵不過他的攻勢。
兩人在情人節那天正式交往了,那時候很轟轟烈烈,所有人都在調侃陸隔終於抱的美人歸,陸隔的眼裡只有她。
他們就這麼交往到了畢業。
戀愛期間是真的真的很開心,她就像平常的小女生一樣終於第一次有了可以依偎的人,有了可以傾訴的人。
兩顆心是那樣近的靠近。
她也終於體會到了愛情的滋味。
但是,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
畢業後她的工作越來越忙,忙的每天都沒時間約會,漸漸的就顧不上他了,那時候,他反而出現了不滿。
他也會和她生氣,朝她甩臉色,他自己開著一家餐廳,平時工作很悠閒,可是安玥卻不同,她有抱負有追求也有自己理想,她把一切都規劃的很好。
兩人的目標始終不一樣。
就這樣愈行愈遠。
安玥也是心高氣傲的人。
再一次的忽略他之後,陸隔忍受不了了,他們那天吵了很嚴重的架,安玥賭氣和他說了分手。
只是沒想到。那天陸隔就站在原地,陰沉著一張臉,默了半響,他竟然笑了,然後說了一個好字。
安玥不敢置信,她氣的渾身發抖。
陸隔當時看了她最後一眼,轉身就走了。
當時安玥還以為陸隔只是生氣了而已。
過了會兒氣就會消,那時候,她以為陸隔對她是千依百順的,所以她也沒放在心上,可是沒想到,一個星期以後,她的手機仍然毫無動靜。
安玥忍不住了,便去他的餐廳找他。
安玥還記得,那天天氣很冷。
秋風瑟瑟,街邊落葉隨處可見。
她站在他的餐廳門外,執拗著臉問他為什麼不去找她了,來是她主動要來的,可是她卻像個天鵝一般強勢和驕傲。
陸隔雲淡風輕的笑了笑,他把嘴邊的咽夾到手裡,吐出朦朧煙霧,輕聲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安玥。」
風夾雜著碎碎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里。
安玥強迫自己站穩,沒有一絲顫抖。
分就分。
她還記得自己放了狠話:「誰先回頭誰就是狗。」
從此以後。
雖然兩人在同一城市,可是卻硬是沒有碰面。他繼續開他的餐廳,她繼續她的職業生涯,兩人也沒有碰過面。
只是偶爾會從陳述的嘴裡談到他。
她的心還是會疼。
可是,為什麼,現在打過來了呢。
不是已經分手了嗎。
手機還在不停的響。
旁邊陳言心歪了歪頭:「姨姨,手機在叫。」
安玥回神,顫抖著手緩緩的放到耳邊,「餵。」
電話接通後。
那邊沒有聲音,只有呼吸聲。
安玥瞬間眼淚出來了。
她提高音量,皺著眉:「陸隔,你說話。」
她不是個扭捏的人,也從來不允許自己軟弱,就算無論處境再壞,她也會挺直了背,伸長脖頸。
靜了好久。
那邊才響起聲音,有些低:「安玥,我媽沒了。」
聽到這個消息,安玥當場愣住。
陸隔的爸爸小時候就去世了,他都是媽媽一個人帶大的,所以他對他媽媽有很深的感情,對她媽媽也很孝順。
自從他們交往後,安玥就時不時的見過陸媽媽。
陸媽媽很慈祥,經常笑著臉。
那時候,她時常做好吃的東西給安玥吃。
只是自從他們分手後,她們再也沒見過。
一個人,就這麼說沒就沒了?
安玥立馬回了神,她不敢想像陸隔此時有多難受。
「你在哪?」她快速的問
「安玥,我媽沒了。」那邊沒有回答安玥的問題,好像終於接受了現實,陸隔哭著說了出來,語氣嘶啞的很。
安玥努力讓自己別哭。
她深吸一口氣,又提高音量問了遍:
「陸隔,你現在在哪?快告訴我。」
「我在家,我們的家。」他低聲說著。
安玥臉上血色盡數褪去,她恨恨得咬著唇,在掛斷電話前快速說:「你等著我。」
她用力的把手機摔回包里,咬著牙,這個混蛋,當初分手的時候不是說過不會再去那個家了嗎,為什麼還要去!
安玥捂著眼睛,眼淚從指縫間流過。
一字一句罵:「這個混蛋。」
陳言心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小的手捏著桌上的紙巾,遞到她面前:「姨姨,不哭。」
她腦袋一閃,想到什麼,一臉堅強說:
「姨姨你是不是不喜歡吃必勝客?沒關係的,心心會幫你全部吃掉。姨姨不哭。」
她想起了以前,自己遇到不喜歡吃的東西就會哭哭。
當時爸爸就會故意把大顆的菜全部吃掉。
那時候心心就不哭了。
姨姨大概也是這樣吧。
安玥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
然後愛憐地看著陳言心,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心心,姨姨待會兒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這些食物打包了去外公外婆家吃好不好?」
因為這幾天安靜和陳述去國外旅遊了。
所以她才會帶著陳言心玩。
此時也只能送去爸媽家了。
陳言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很乖的點頭。
安玥親了親她肉嘟嘟的小臉:「心心真乖。」
她隨後叫來服務人員幫著食物打包。
然後帶著心心開著車去父母家,把心心安頓在那裡後,她又去了很熟悉卻幾年都沒有去過的地方。
到了門口,她緩緩下車。
安玥眼神複雜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當初,她和陸隔談了戀愛,大三後就一直租住在這,自己慢慢的學會了做菜,她其實特別不耐煩進廚房,可是卻專門為他學了他喜歡吃的菜。
那些一點一滴,好像又慢慢回來了。
陸隔在這個房子裡幫她過了好幾個令人難忘的生日,夏天他們一起窩在房裡吃著冰鎮西瓜,冬天他們依偎在一起看著電影,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後來,直到分手,她搬了出去。
安玥捻下情緒,她鎮定了會兒,上前敲門。
好一會兒,裡面才有人開門。
陸隔精神狀態很不濟,鬍子拉碴的,頭髮長了許多,衣服松垮,臉上不見了那標誌性痞痞的笑容,但是那雙桃花眼還是依舊如初。
陸隔沒有說話,只是側著身子讓她進來。
安玥緩緩的走進去,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變。甚至是她來不及拿走的東西還保留在原地,這個家,和當初一樣。
仿佛什麼都沒有變過,
「為什麼。」安玥僵硬著身體,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陸隔扯了扯嘴角,歪在沙發上,他又從煙盒裡抽了一隻煙,吐出煙霧,輕描淡寫道:「老子捨不得。」
短短一句話,就讓安玥潰不成軍。
她過去坐在他對面,像個提線人偶般。
兩人默了一會兒。
氣氛凝滯,陸隔的視線虛無的注視著另一邊,表情很空靈,有些頹廢,但更多的是消沉,像是什麼都不在意了。
他時不時的抽了一口煙,證明還活著。
安玥先開口,有些不知道怎麼說,很沉痛:
「阿姨,是什麼時候走的?」
「前天。」
陸隔捏了捏鼻尖,這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前面給她打電話時的那種難受了,就只是一根一根的抽著煙,很猛,往死里抽。
安玥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她只要一想到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就這樣輕飄飄的離開了,心裡就很不舒服,一陣陣鈍痛。
她甚至到最後都沒有去探望她,有些愧疚:
「怎麼會呢」
陸隔簡短說了句:「發現的時候已經癌症晚期了。」
安玥捂著嘴,閉了閉眼。
人的生命為什麼這麼脆弱呢。
陸隔目光落到她身上。
見她這麼難受也不忍心,悲哀的笑了笑:「給你打電話也沒什麼意思,你別誤會,我只是一個人,實在是難受了,不知道找誰好––」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安玥抱住了。
安玥眼睛紅紅的哭著。
咬牙切齒的說:「你個混蛋,為什麼不早來找我,為什麼阿姨的病不告訴我?為什麼分手了還要一直住這裡?」
安玥哭的不能自己了,一抽一抽的:
「陸隔,你就是個混蛋!」
陸隔低垂著眼,抱住她:「嗯,我混蛋。」
安玥哭了一會,她抬頭擦了擦眼淚。
「陸隔,我們去民政局吧,我們去結婚。」
陸隔怔住了。
「你不要怕,你還有我。」
安玥始終在陸隔的耳邊重複這句話。
最終陸隔還是沒有忍住,他在安玥的肩膀上哭了出來,像個小孩一樣,痛哭流涕,嘶吼著,發泄著,安玥心疼的抱住他。
「你不要怕,你還有我,我們會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