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想著要坐飛機,謝謹言今天穿得很隨性,短款的黑色羽絨服,搭配淺灰色運動褲,看著就感覺很舒服。
腳上慣穿的皮鞋,換成了今年冬季最新款的球鞋,頭髮沒有髮膠固定,柔順服帖,身上那股清冷矜貴的氣質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鄰家大哥哥的親和感。
粉絲們認出了謝謹言。
但都謹記路允剛才的提醒,捂嘴小聲驚呼。
「哇!是謝導誒,謝謹言!」
「哇啊啊啊,天吶!我今早可真是來對了呀。」
「啊啊啊救命,謝導真的好帥呀!」
「哇靠靠靠,這雙開門,受不了受不了,簡直受不了。」
「......姐妹們,大庭廣眾下收斂點。」
「救了命了老天爺,他怎麼穿這麼隨意都能帥我一臉呀!」
路允一時間也愣在了原地,沒有反應。
她也沒想到能見到謝謹言。
這邊傳來的騷動不小,謝謹言自然也注意到了。
孫皓洋把最後一個行李箱從後備箱裡扛出來,聞聲也望了過去。
路允頭上戴著頂白色的棒球帽,她今天的穿著也很隨意,白色毛絨外套,搭配同色系的燈籠衛褲,腳上的鞋子也是白色的老爹鞋。
可謂是從頭白到了腳。
「欸,」孫皓洋眯眼看著那邊問道:「那邊那個是路老師嗎?」
他近視,眼鏡在包里懶得拿,這段距離超出了他眼睛的能見範圍,視線模糊,看不清楚。
路允今天的穿著,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可她卻依然扎眼,是那種即使把她放進人群里,也能讓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是她。」謝謹言揚了揚唇角。
他攢了一路的起床氣,在看到路允的瞬間,忽然消失殆盡。
快到甚至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情變化。
「這麼多粉絲來送機啊?」孫皓洋還是把眼鏡從包里拿了出來。
「嘿,」周冉從車另一邊繞過來,「路老師的粉絲還挺有粉德耶!」
現在的粉圈氛圍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簡直不像話,有些明星的粉絲,完全就是小孩想法,無腦得不得了,發表的言論更是雷死人不償命。
路允的粉絲,確實和他們大不相同。
其實路允也有那種腦殘粉,但很少。
因為跟了她好幾年線下的幾個大粉,能鎮得住下面的粉絲。
當然,其中還是不包括一些想法比較獨樹一幟,做事格外清奇的,也還不包括個別個變態的私生。
這麼一看,路允的粉絲在粉圈裡,確實也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
「你倆哪來那麼多感言,走了。」謝謹言面無表情掃了他倆一眼,拖著自己的行李箱,朝機場門口邁開腳步。
他沒啥東西,東拼西湊也就一個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和一個登山包。
跟同行的另外兩人相比,他的東西簡直少得可憐。
周冉和孫皓洋低頭看了眼堆在腳邊的箱子,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救命」。
他倆東西是真的多,近十個最大號的箱子,堆一起看著跟搬家似的。
哦對,其中有兩個是空的。
那是孫皓洋的。
他們第一站的拍攝地點在台北。
謝謹言不喜歡棚拍,所以都是實地取景。
孫皓洋的三個嫂嫂知道他要去台北,連夜給他列了幾大頁的購物清單,孫皓洋此次任務艱巨。
周冉嘛,女孩子一個,去那麼遠的地方,歸期還不定,東西多就更能理解了。
兩人互幫互助、舉步維艱的挪動著幾個大行李箱,企圖追上他們老大。
路允的粉絲們見謝謹言拖著行李箱朝這邊走,主動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來。
謝謹言打臉蘇珂琦的事兒,讓他在路允粉絲這裡爆刷了一大波好感。
「小粉絲,咱又見面了。」
謝謹言穿過粉絲,徑直走到路允面前站定。
他聲音里含著笑。
「謝導,」路允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指緊了緊,但只一下就鬆開了:「您早。」
「謝導早上好呀,」球球從路允身後探出腦袋,「謝導也是八點十分的航班嗎?」
球球也是繼蘇珂琦那事兒之後,在心裡將謝謹言的好感條給拉滿了。
謝謹言聞言,下意識抬手看了眼腕錶,應道:「是。」
周冉和孫皓洋這時也從人群中擠了過來。
路允看著他倆艱難的模樣,歪頭輕輕喚了聲球球,球球順著看過去,立馬會意,主動上前幫他們分擔了兩三個行李箱。
三人友誼的小船就此搭建成功。
時間不早了,他們要進去辦理登機手續了。
路允溫聲讓粉絲們趕緊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大家都非常聽話的止步於此,沒有跟進去給機場工作人員添麻煩。
今天不是節假日也不是工作日,機場人不多,他們一行人的登機手續辦得很快,沒多大一會兒,大家就拿著各自的登機牌進到了候機大廳。
路允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球球和周冉好姐妹手拉手的去給大家買咖啡了。
她拉低帽檐,閉眼假寐。
忽然,路允感覺有人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了。
緊接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柑橘香,就隨著空氣飄了過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小扇子似的眼睫顫了顫。
謝謹言在她旁邊坐下後也沒說話,似乎只是單純看她旁邊有個空位才坐過來的一樣。
謝謹言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坐過來,他當時就是覺得路允的背影,看起來很孤單,然後動作就先於了大腦,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在她旁邊坐下了,也不好再起身走掉。
身邊的呼吸變輕放緩。
謝謹言握著手機,扭頭看向她。
他仗著人家閉眼看不見,目光正大光明的不行。
路允眼睫毛很長,垂在眼瞼上像兩把小扇子,她今天沒有化妝,臉上沒有了化妝品的修飾,迎著光仔細看,還能看見很多細細小小的小絨毛,毛茸茸的,可愛的緊,路允的皮膚狀態,看起來也保養的很不錯,白里透粉,像個瓷娃娃,尤其是現在她閉著眼睛的樣子,整個人簡直乖得不像話。
謝謹言心裡某處軟乎乎的,手無意識地抬起朝著路允伸去。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將挨上路允臉頰時,球球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了過來。
「欸,謝導,您怎麼過來坐了。」
周冉去給大家分咖啡了,球球手上端著自己和路允的快步走來。
謝謹言猛然回神,觸電般迅速收回自己的手。
一旁的路允似乎是被他們的聲音吵醒了,身體微微動了動,緩慢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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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導?」
她聲音裡帶剛醒時的低啞,眼底泛紅,臉上表情也懵懵的。
謝謹言心底瞬間軟成一團,他有些不自然的輕咳一聲,移開目光。
「你別,別睡了,馬上就要登機了。」
「哦?」路允愣了下:「哦,好的我知道了。」
許是因為剛醒,路允說話的語氣輕輕柔柔的,跟小奶貓一樣。
聽得人心裡直發軟。
謝謹言轉頭又看了她一眼。
路允正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
她琥珀色的瞳仁里倒映的全是自己的影子。
這個念頭在腦內閃過的一瞬間,謝謹言感覺心臟突地一下,漏掉一拍。
這時,後面周冉咋咋呼呼的聲音,救了他一命。
「老大,你的咖啡買回來了喲。」
「別嚷,就來。」謝謹言應著,順勢起身把位置讓給球球,轉身朝後走去。
路允目送著他回到人群中央,才垂首收回視線。
「謝導怎麼感覺怪怪的?」球球看著謝謹言的背影,小聲嘟囔。
她在謝謹言剛坐的位置上坐下,把手中的白開水遞給路允,又在包里翻了顆暈機藥剝給她。
「來,吃了吧!」
「好。」路允應了聲,從球球手中接過藥片,就著水吞下。
路允不暈車,但暈機,而且症狀非常嚴重。
他們知道路允暈機,還是路允拿最佳新人獎的那一年。
那年路允剛跟公司簽了正式合同,帶她的經紀人當時手下藝人很多,公司雖然沒有吝嗇對路允放資源,但因為經紀人手下藝人多,加之路允本身又特別聽話,讓人省心,經紀人對她基本就是放養式。
然而下面的人呢,又都是些看碟下菜的,那個時候球球還沒跟著路允,而路允的助理都不固定,基本全是招的臨時工,她身邊的人也就經常在換。
那些人都是拿一天錢撞一天鐘的,更不可能怎麼盡心盡力了。
路允又一向不喜歡給人添麻煩,她能自己做的,大多數就自己做了。
那一整天,路允的行程都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非常趕,她自己也忙得忘了包里的暈機藥已經吃完了,就沒來得及補上。
她當時從飛機上下來,整個人臉色慘白,然而跟著她的助理,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狀態不對。
路允那時候也挺能抗的,愣是忍了一路也沒吭聲。
直到一行人抵達主辦方安排下榻的酒店,辦理入住時,路允遇上了大學同系的學姐,學姐見她臉色不對,趕緊讓自己助理拿了只葡萄糖給她喝下,路允那晚才沒出什麼大事兒。
當然了,路允當晚拿了最佳新人獎後,咖位人氣、商業價值上去了,公司立馬就給她配齊了新的團隊。
球球和辛姐,也都是那個時候才跟著她,帶她的。
謝謹言從周冉手中接過咖啡,淺抿了口,心裡惦記,沒忍住轉頭看向路允。
這一眼,正巧看到路允把藥片放進嘴裡,仰頭喝水的一幕。
他眉頭下意識蹙了蹙。
女孩子多少還是要比男生細膩一些。
周冉注意到謝謹言的目光,也朝著路允看去。
她抿了口咖啡,漫不經心的開口道:「路允老師也挺讓人心疼的。」
這話一出,謝謹言果然朝她看了過來,他沒說話,但臉上明晃晃的寫著兩個大字「繼續」。
孫皓洋聞著八卦味,也停下交談朝她看來。
孫皓洋:「怎麼說?」
「剛買咖啡的時候,球球姐不是只給路老師要了杯白開水嘛,」周冉頓了下,狀似不經意地撇了謝謹言一眼,繼續說道:「然後我就問了下,結果球球姐說,路允老師身體底子很差,平時看著可能還行,但實際上就是個藥罐子......」
聽到這話,謝謹言眉心褶皺加深。
周冉還沒說完:「球球姐說路允老師暈機很嚴重,她要的熱水,就是給路允老師吃藥的。」
暈機很嚴重。
謝謹言只聽見了前半句。
他視線又不受控制的朝著路允那邊望去。
路允這會兒已經吃完藥了,正偏頭不知跟球球說著什麼,只見她嘴角微揚,臉上表情柔和。
身邊,孫皓洋嘰嘰喳喳的聲音不斷。
周冉視線在謝謹言和路允身上打了個來回。
她似乎、好像、應該、也許,發現了點什麼。
但她還不能確定。
周冉收回目光,低頭默默喝了口手中的咖啡。
他們沒在候機廳逗留很久便登機了。
路允他們的位置,和謝謹言他們不在一起。
路允落座,暈機藥就開始發揮作用了。
球球變魔術似的從包里掏了個眼罩和頸枕給她。
路允接過戴上,抬手把帽檐往下壓了壓,才靠在椅背上睡了。
球球給辛姐發了條報平安的消息,就打開了兩人手機的飛行模式。
浦東到松山差不多要兩個小時。
暈機藥的效果不錯,路允沒怎麼難受,直接一覺睡到了目的地。
飛機即將滑行時,旁邊人輕輕推了推她。
路允還很困,不想睜眼,迷迷糊糊的哼唧了兩聲。
她這一覺睡得很香,臉上泛著淡淡的薄紅,哼唧的這兩聲,像只撒嬌粘人的小奶貓。
謝謹言手上動作一頓,喉頭忽的一緊,喉結上下滾動兩下。
飛機起飛沒一會兒,周冉他們無聊想鬥地主,工作室今天就他們三人飛,其他人早在三天前就已經先帶著設備過去了。
謝謹言嫌他倆煩,不想陪他倆玩。
結果自然就是,他被他們兩人全票通過給轟走了。
把球球換了過去。
路允又哼唧了兩聲,才開口問道:「到了嗎?」
她沒睡醒的嗓音軟軟糯糯的,落進人耳里就像過電一般,渾身酥酥麻麻的。
「到......」謝謹言開口才發現嗓子啞了,他偏頭清了清,重新開口:「在滑行了。」
路允:「!」
這......這不是球球的聲音。
路允一下清醒,一把摘下眼罩。
眼睛猛一接觸到光線,有些刺,她下意識就重新眯了起來。
視線模糊中,一張溫熱的大掌輕輕覆上她的眼睛。
光被遮住。
手掌上的溫度,混合著被體溫熨燙過的柑橘香,暖暖的傳來。
路允仿佛被燙到,身體一顫,條件反射的就想往後躲。
但她才剛有動作,一隻手就搭上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行動。
男人略帶低啞的嗓音也從頭頂落了下來。
「別動,我給你擋一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