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允像是被燙到般渾身一顫,差點摔了手中的壺。
謝謹言應該是真的喝多了,他握著路允的手沒有松,還在路允試圖「抽回手」時握得更緊了些。
「別躲我。」謝謹言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
周冉在跟球球聊不知哪個明星的八卦,兩人聊得忘乎所以。
孫皓洋和張起榮已經從當今政|治實事,聊到二次革|命了。
秦蓉和任清宣在聊家庭和孩子教育,秦蓉說現在的小孩不好管,她每天都能被她兒子給氣死。
其他的工作人員也要麼在埋頭乾飯,要麼就是在跟身邊的人插科打諢。
沒人注意到他們。
路允見狀,傾身靠近謝謹言。
「你說什麼?」路允剛沒聽清。
路允身上有股花香,淡淡的,不濃,若不是她此刻靠這麼近,都聞不到。
很好聞,謝謹言心想。
有點像,有點像......
哦對,有點像外婆家院子裡種的花,小時候他很喜歡站在窗邊,因為每當起風時,就會帶起幾縷這個味道。
那是什麼花呢?
什麼花呢?
靠,頭好疼,想不起來了。
謝謹言半天沒應聲,還皺起了眉毛,路允頓時也顧不上還被他握著的手了,用另一隻手輕撫上他的太陽穴。
「謝謹言,是頭疼嗎?」路允問。
她眼裡的焦急滿得都要溢出來了。
謝謹言喝了酒的體溫有些高,路允的手在空調房裡也沒能捂熱,微涼。
兩個極端的體溫乍一接觸,謝謹言舒服得從嗓子裡溢出一聲悶哼。
路允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手重把他戳疼了,趕忙將手收了回來,不敢再碰他。
太陽穴上微涼的觸感消失,也不知是錯覺還是心理作用,謝謹言感覺剛才那陣頭疼又找回來了。
於是,路允就看見謝謹言眼睛紅紅的望著自己,眼神里滿是控訴自己什麼把手拿走,還有......委屈。
對,就是委屈。
謝謹言倒三角的眼型,不笑時看著怪凶的,但此刻許是因為醉了的緣故吧,他身上那股清冷勁兒淡了不少,下戲還沒來得及摘下的眼鏡,也柔和了他臉上的冷硬,此刻癟嘴眼巴巴望著她的樣子,確實有點委屈,委屈的仿佛就連他唇下的那顆痣都在控訴。
謝謹言真的太可愛了,他現在就像只在討要主人摸摸的大勾勾。
路允想笑,但她忍住了。
她抿嘴往下壓了壓唇角,手應該是被謝謹言的視線蠱惑了,不由自主地重新抬起撫上他的太陽穴,控制力度摁了摁。
「這個力度可以嗎?」路允輕聲問道。
微涼的觸感重新傳來,謝謹言的要求不高,不管摁成什麼樣,哪怕不摁光放在上面都行。
他閉眼滿足的嗯了聲。
路允彎唇輕輕笑了下。
真好。
能和謝謹言合作真好。
桌上此刻但凡要是有人往他們這邊望上一眼,就能發現她和謝謹言此刻是一種怎樣怪異的姿勢。
兩人手上握著一隻水壺沒松。
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路允握著水壺,謝謹言握著她的手。
然後路允的另一隻手還在幫謝謹言摁太陽穴。
嗯......
就,就這姿勢,真是怎麼看怎麼怪異啊。
周冉剛跟球球聊到蘇珂琦之前網上亂認領的事兒,正張口準備誇大一頓他們老大的壯舉,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跑進了餘光里。
不確定,看一眼。
害,不就路老師在給老大摁太陽穴、嘛......
等下,什麼玩意兒?!
眼睛睜大再看一眼。
害,她就說嘛,原來是眼花看錯了呀,這兩人不是各坐各的,坐得好好的嘛。
可她卻為什麼感覺剛才不是自己看錯了呢。
兩人放開,路允忘記自己拿水壺要幹嘛了,謝謹言也忘記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握人手了。
謝謹言喝多了,大家後面也都沒再鬧他,明天還有戲,他們也沒鬧著要去二場,吃完飯一群人便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是路允開的車。
周冉飯桌上看到那麼驚人心動人魄的一幕,為了定魂......嗯,果斷選擇和球球手挽手一起坐上了后座。
因為她倆都沒駕照,有駕照又沒喝酒的便只有路允了,於是她們也就心安理得的蹭上了影后開車。
那一幕的後遺症還有一個,就是周冉的眼睛在那之後,時不時地就會往路允身上瞟。
由於她的眼神毫不掩飾,過於明目張胆了,她的視線不知第幾次在後視鏡里和路允對上,路允終於忍不住了。
車子這時恰巧開到一個路口。
紅燈。
路允在斑馬線前停穩車,轉身摸著自己的臉頰問道:「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車上一共四個人,一個醉鬼一個困碳。
路允聲音放得很輕,足以讓周冉聽清。
「啊?」周冉剛好又一次『偷偷』看向路允,結果沒想到這次直接撞到了人眼睛裡,她嚇得差點咬著舌頭。
還有什麼是比偷看別人,並被人抓個正著還要尷尬的事情嗎?
答案是沒有了。
周冉此刻想鑽進車底,但很明顯不現實,那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沒,沒啊!」她結結巴巴,就差直接把「心虛」兩字寫臉上了。
路允見狀笑了下,也不戳穿她,「好的。」
她轉回頭,指示燈變綠,車子啟動。
「?!」
周冉懵了。
她沒想到路允居然就這麼不問了。
她自己本就是個打破砂鍋也要問到底的性格,她剛甚至都有些蠢蠢欲動,想問路允她跟謝導現在是個什麼關係了。
結果......
就這?就這?!
周冉還以為路允再不濟也會問句:那你一直盯著我幹什麼。
然後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了。
可現在......
周冉腦門上大寫的無語。
就像做夢的時候打人,明明拳拳都用了全力,但打下去時自己的手都不帶疼的,無力。
周冉瞬間像個被人用針扎了下的氣球,蔫了。
路允也再沒感受到那道明目張胆的目光。
—
半小時後。
車子抵達酒店門口。
大廳有兩個孫皓洋特地留下來等他們的工作人員,兩人看見他們的車就立馬跑了上來。
孫皓洋雖然喝多了,但正經事兒卻一點沒忘。
今天是《起風》的開機日,酒店和片場門口蹲守的媒體只多不少。
他們一車四個人,有兩個都不方便送謝謹言回房間,有一個方便倒是方便了,但人周冉畢竟是個女孩子,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搞得動近一米九的謝謹言吶。
好在謝謹言的酒品還不錯,喝醉了也不怎麼折騰人,就睡。
兩人把謝謹言從副駕駛座上搞下來,拖著人先去等電梯。
周冉把球球喊醒,路允把車鑰匙交給酒店泊車員。
一切安排妥當後,幾個人才往電梯的方向走。
等他們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能見範圍內後,馬路對面的白色麵包車才緩緩啟動。
「真白拍了這麼多照片了。」副駕駛座一個帶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邊翻著手中的相機邊說道。
他語氣憤憤的,更多的還是無語。
他們剛停車的位置,那個角度只能看見副駕駛座的謝謹言和駕駛座的路允,他們當時興奮地都土撥鼠叫了,以為自己拍到獨家了。
可誰知道,酒店大廳里跑出兩個牛高馬大的男人,把謝謹言從車裡搞了出來,路允連人謝謹言一根手指頭沒碰。
其實看到這兒,他們都還沒灰心,因為他們拍到了兩人在車內的照片,這要是爆出來,即便當事人最後出來澄清,那他們兩人也是實打實的在車子裡面獨處過啊,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幾人興奮得不行。
他們甚至把明天的頭條都想好了。
可天不遂人願,就在他們興奮了還沒一分鐘,駕駛座和后座的車門,同時打開。
路允,球球,還有周冉,三人一起從車上下來。
路允和謝謹言都是公眾人物,他們身邊都有哪些工作人員,在網上也不是個秘密了。
短短三分鐘。
幾人的心情就跟坐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謝謹言是被工作人員扛回房間的,那想必今晚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大事兒發生了。
幾人也就打道回府了。
他們來時興致勃勃,回時卻是霜打的茄子。
人生可真是世事無常,大腸包小腸啊。
樓上。
路允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那輛白色的麵包車啟動,開走,最後消失在視野里。
剛回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那輛車了。
路允對跟車、偷拍、鏡頭、視線、私生和記者等等,都非常敏感,不然當初在秦真劇組,她也不能一下就察覺到有人進過自己的房間。
路允在窗邊又站了會兒,確定人不會再回來了,才拉上窗簾進浴室洗澡。
—
翌日。
謝謹言第一次睡過了頭,踩著點到的片場。
他到的時候,路允正在跟林羽對戲。
林羽就是那個臉皮兒特薄,說一下看一下就臉紅,比鄒歌還小一點的男生。
兩人不知在說什麼,挨得很近,林羽的耳朵尖紅得仿佛掐一下就能滴出血來,路允臉上的表情也溫和得不像話。
謝謹言的心情,頓時就跟大清早醒來發現自己昨晚丟錢了,但想破腦袋都想不起來丟哪了一樣難受。
他盯著林羽的後腦勺,眸色暗了暗。
昨晚發生的一切,謝謹言都記得。
不管是喝醉前還是喝醉後,他都記得。
他甚至還能清楚得記得路允給他按太陽穴時的感受。
謝謹言抬步朝著兩人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工作人員小跑上前。
「謝導謝導,副導讓我叫、叫您......過、過去......」工作人員說到後面的聲音,結結巴巴越來越小,就差直接哼唧了。
他心裡苦啊!
副導隔老遠看見謝謹言進片場了,就讓他來喊人過去,結果,結果謝導一轉頭,對著他就是一記眼刀。
這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把謝大爺給惹到了,大清早這位爺的戾氣就這麼重。
要是眼神能殺人,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已經成只刺蝟了。
工作人員渾身哆嗦一下,扛不住了,轉身就溜。
隨便吧,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無所謂了。
再說他不是也已經把話給傳到了嘛,剩下的他就不管了,也、也不敢管。
人跑開,謝謹言眉心褶皺加深,朝著兩人的方向又看了眼,才轉身提步,調轉方向。
「路允姐,你沒有沒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冷風啊?」林羽說著,抱著胳膊搓了搓。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下旬了,寶島這邊也進入了冬季,但這邊的冬天還是要比上海暖和一點。
就比如今天,最高溫度有25攝氏度。
他倆現在坐的位置也不是通風口。
路允搖搖頭,她沒感覺有冷風,但是卻感覺到了那道熟悉的目光。
謝謹言每次看她的目光都太專注,一瞬不瞬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又恰巧對這些十分敏感,時間一長就更不難分辨了。
路允轉過頭,正好看見轉身朝著場外副導那邊走的謝謹言。
「路允姐,路允姐......」
林羽喊了路允好幾聲路允都沒反應,於是上手輕輕推了她一下。
「嗯?哦,」路允愣愣地收回目光轉過頭,垂首將手中的劇本翻到新的一頁,「我們繼續吧。」
「哦。」林羽點頭應道。
林羽一個母胎solo,大學還沒畢業,奉老師家長話為聖旨,比鋼筋還直的孩子,心思單純的不像話,根本沒注意到路允的情緒有什麼不對。
今天上午的第一場戲是他和路允的對手戲,昨天開機,大家聚完餐回酒店都很晚了,他大晚上的不太方便,也不大好意思去打擾路允。
好吧,其實他是想去的,但是被助理給攔了下來。
他大學還沒畢業,沒出道,也還沒簽公司,助理是謝導組裡的工作人員,林羽在組的這段時間,這個助理就專門跟著他,負責照顧他的日常生活瑣事啥的。
助理昨晚的原話是說:你一個男生,大晚上的去人一個女明星的房間像什麼話,萬一被人拍到別人會怎麼說。
許是因為助理說得太隱晦了吧,但也有可能是孩子過於單純了,腦子裡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理解不到助理的意思,其實直到現在林羽都還認為,不就是對個戲嗎,怎麼就不行了嘛。
他當時也是這麼一臉單純、純潔無公害的看著助理問的。
差點沒給人氣死。
最後助理也懶得跟他解釋那麼多了,就攔著不讓他去就完事兒了。
兩人繼續走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