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兩人都說了什麼。
幾人在屋子裡坐了大概十分的樣子,孫管家就接到賀聞的電話,起身告辭。
與此同時,路允也收到了賀聞的微信消息。
就倆字:[走了。]
路允立馬回覆:[等等,我送你。]
那邊也回的很快:[免了吧,等你回來請我吃飯。]
路允也不再強求,[好吧,注意安全。]
那邊沒再回復。
孫管家抱著賀聞的大衣,消失在走廊盡頭。
一番折騰下來,已經下午一點了。
幾人在酒店餐廳,簡單湊合了頓,便重新回到片場,開始下午的戲份。
中午鬧得那場動靜,還是被人匿名發到了論壇上。
因為文章中提及到的幾個主人公名字,都是用的化名,文章下面也沒有放照片和視頻出來,網友們就全當樂子在看,評論區猜誰的都有,尤其是圈裡這段時間,正在片場拍戲,又和公司老闆,劇組導演關係匪淺的,都被拉出來遛了遍。
就連前不久才進組的周偲怡也沒能逃過。
好在沒有照片和視頻石錘,在網上沒掀起什麼風浪,都不用公司公關,很快就消停了。
但這個匿名貼,最後也還是在當天晚上被貼主刪除了。
查無此貼。
路允心裡一直惦記著謝謹言中午說的事兒,下午收工了也不走,就端著小板凳坐在旁邊,安安靜靜的坐著等到謝謹言把今日的戲份全部拍完。
她像個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趨的跟謝謹言身後。
兩人走進休息室,路允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站住了。
身後沒有傳來腳步聲,謝謹言回過頭發現路允背靠在門邊的牆上,好笑道:「站那幹嘛,進來啊!」
路允抿唇猶豫了兩秒,還是走了進去。
「關門。」謝謹言說。
路允聽話照做。
「坐那兒等我一下。」謝謹言朝著沙發抬了抬下巴。
路允乖巧照做。
謝謹言唇角揚了揚,坐到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電腦開機,打開文檔,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打了幾下,一旁的印表機就滴滴滴滴的響了起來。
印表機吐出最後一張,停止運轉。
謝謹言起身,拿過上面的資料,又順手抄過兩個訂書機,拿著東西走到沙發邊。
路允往旁邊挪了點,謝謹言就順勢在她身邊坐下。
「幫個忙。」
謝謹言把訂書機放到桌上,紙遞到路允面前。
路允伸手接過。
「分出來嗎?」她小聲問。
謝謹言輕輕嗯了聲。
這些他自己也不是不能做,就是小朋友既然都跟著進來了,那還是不能讓小朋友太尷尬。
果然,路允接過文件,緊繃的身子瞬間放鬆,她蹲在茶几邊,認真將文件分了出來。
文件一共五份。
「訂起來嗎?」路允拿起訂書機,又問道。
「嗯。」謝謹言也拿過一份,咔咔兩聲,利索的在文件邊縫上訂下兩針。
文件訂好,謝謹言叫路允自己從中抽走一份,「這是後天要拍的戲份,裡面有幾處有點改動,你空的時候看看。」
電影片場臨時改戲,那都是常有的事兒。
路允以前還遇到過開拍前,導演還蹲在片場寫詞的。
她點頭:「好的。」
什麼都「好」,什麼都「嗯」,什麼都「好的」,這樣的路允真的很乖,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她。
謝謹言眸色暗了暗,伸手在她粉嫩的耳垂上輕輕揉了揉。
「走吧,回去了。」
他站起來。
但路允紅著臉,垂頭坐在沙發上沒有動。
謝謹言一下就看懂了,他重新坐回到她旁邊,「有話要說?」
「嗯。」路允點頭,雖然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兩人中午話都說得那麼開了,她也不再扭捏,垂首拽著謝謹言的衣服,小聲問道:「你......中午說的......」
「是真的嗎?」
此刻場地不對,時間時機不對,兩人中午那會兒的曖昧氛圍也沒有,總之就是什麼都不對。
但——
「那還能有假嗎?」謝謹言輕輕捏了下她的臉,「我可沒有這麼閒,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再說了......」
他低頭看了眼又被路允緊緊抓住的衣服,戲謔道:「我人現在不是已經在你手裡了嗎?」
「我,」縱使如此,路允仍感覺心裡不真實,「有點意外。」
「不用意外,也不用有壓力,」謝謹言牽過她的手,包在掌心裡,「你呢,也不急著給我回復,我已經計劃了很多方案,所以,給個機會,讓我追追你?」
「可......」路允深吸一口氣,她其實想直接說,我現在就想答應,但最後還是,輕聲道:「那你動作要快一點啊。」
我堅持不了幾天的。
兩人回到酒店,路允洗漱完躺到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不知第幾次翻身,她手肘撐床,坐了起來。
路允在床上望著漆黑的房間,呆坐了兩三分鐘,才打開床頭燈,下床,從行李箱的夾層里翻出筆記本。
她拿著筆坐到桌前,翻開本子。
路允從前每次寫完,都不會回看,因為這裡面記錄了她這九年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
漫無目的、看不到盡頭的暗戀已經很苦了,回溯暗戀,更是自己親手一點點的剖開自己的心,同時也是讓自己在放棄和繼續中不斷的橫跳,反覆折磨。
但路允今天想看。
她從第一頁開始,一頁一頁的往後翻,直至翻過筆記本的五分之四,翻到新的空白頁,才拿起筆,提行寫下日期。
暖黃的燈光下,影子柔和的投射在地板上,筆和紙張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清晰可聞。
窗外月亮高懸於天,銀白的月光撒了滿室。
路允放下筆。
空白頁上只有簡單的三行。
她闔上還剩薄薄幾張的筆記本。
看來得重新買個本子了,這個,估計要不了多久就用不上了。
筆記本放回原處,但其中心意卻不用再藏著掖著。
關燈上床,一夜無夢。
謝謹言是個行動派,說追人就是真的追。
第二天早上路允剛醒,手機就叮的一聲,收到了他發來的早安。
路允瞬間清醒,昨天的記憶也一點點的回籠,她在心裡反覆回味了好幾遍,才回覆:[早。]
謝謹言那邊同之前最大的區別,就是他沒再文字回復,而是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他晨跑回來,這會兒剛沖完澡。
謝謹言昨晚躺在床上也跟翻煎餅似的睡不著,許是大腦還在持續亢奮,今天又早早就醒了。
兩人沒聊多久,謝謹言說在酒店餐廳等她一起吃早飯,然後不黏不膩,但氣氛又跟之前有什麼不太一樣的,聊了兩句後就掛了電話。
路允到餐廳的時候,謝謹言已經給她拿好了吃的。
謝謹言按著她往日的喜好,給她拿了碗瘦肉粥,一個茶葉蛋,一杯牛奶,還有一個三明治。
「我吃不完這麼多。」路允看著桌子上的東西,有些犯難。
她感覺謝謹言跟球球一樣,在投餵她這件事兒上都特別盡職盡責。
「能吃多少吃多少。」謝謹言把勺子拿起來遞給她。
路允抿唇,「好吧。」
「乖。」謝謹言剝好茶葉蛋,放回小碟推到她面前。
路允拿著勺子,小口小口的往嘴裡餵。
謝謹言等她的時候,已經吃完了,這會兒就坐在對面,看著她吃。
路允被他盯著臉通紅,頭越埋越低,眼看就要埋進碗裡了,謝謹言就好笑的伸手抬住她的額頭,幫她把腦袋抬起來,還要笑她一句,把人臉逗得更紅,才不正經的道歉。
粥吃了一半吃不完,謝謹言接過去喝完,牛奶剩了點沒喝完,謝謹言也接過去仰頭喝盡,三明治吃不下了,還是謝謹言解決。
於是,去房間撲了個空的球球,收到路允在酒店餐廳的消息,噠噠噠的從樓上跑下來的時候就看見,不光臉紅,脖子和耳朵都紅透了的路允,安靜的坐在謝謹言對面,等著謝謹言吃完瘦肉粥,這期間,她看天看地,看服務員,看桌上的衛生紙,牙籤盒,但就是不看謝謹言。
這場景有種說不出的違和,和諧。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
到後面球球都不用去路允房間了,她定時定點直接來餐廳,保准不會撲空,一來一個準。
不光這,她還發現,路允從最一開始的脖子臉耳朵全紅,到只臉和耳朵紅,到臉紅,到耳朵紅,到最後某天來得早了,甚至還能看到路允淡定如常的叉起盤子裡的肉,餵到謝謹言嘴裡。
還有中午晚上吃飯的時候,謝謹言總能不知從什麼地方悄無聲息的冒出來,坐到他們對面,然後旁若無人的把自己的盤裡肉夾到路允碗裡。
甚至是路允餐後的水果,偶爾的下午茶,原本這一切都是球球的工作,但現在全被謝謹言搶走了。哦還有下戲就給路允遞水杯,披衣服的工作,也沒了。
這種情況剛出現的前幾天,反應慢半拍的球球還以為謝謹言是不是終於看自己不順眼了,準備讓路允開了自己。
球球為此提心弔膽了好久,心臟病都差點被搞出來,中間也沒少探路允的口風。
當然了,謝謹言這異常的反常,自然還是逃不過片場工作人員各個擦得鋥亮的眼睛。
最最明顯的一點還屬,謝謹言不罵人了,不管林羽NG多少次,他都仍輕言細語的給他講戲。
從沒這麼溫柔的謝謹言,別說林羽不適應,片場的所有人都不適應。
總覺得謝謹言像是在憋什麼大招,等著給他們來個致命一擊。
最後就連最不八卦的任清宣,都忍不住過來問:「你們在一起了?」
「噗......咳咳......」路允正捧著謝謹言讓周冉給她送來的水果,邊吃邊看劇本,冷不防聽到這話,水果的果汁把她嗆了一下,「什,什麼?」
任清宣在她背上幫忙拍了兩下,順手叉了塊哈密瓜放進嘴裡。
「你慢點,我又不跟你搶。」
說著,就叉了兩了美人提塞進嘴裡。
路允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任清宣的問題,畢竟,謝謹言現在正如他說的那樣,確實還在「追」她。
謝謹言在劇組從沒遮掩過對她的想法,所有的追求舉動,也都是明目張胆的。
他不怕別人知道,但也不會大肆宣揚。
畢竟,談戀愛是兩個當事人自己的事情。
路允也知道這段時間,大家私底下都有在議論他倆是什麼情況。
他倆可能在外人眼裡,就跟任清宣的想法一樣,在一起了。
但實際其實真的沒有。
想到這兒,路允抬眸看向遠處正在給林羽講戲的謝謹言,像是意有所感,謝謹言也轉身望了過來。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
路允沖他輕輕笑了下。
講戲忽然中斷,林羽好奇的抬起頭,他順著謝謹言的目光望過來,看見是路允,沒心沒肺的笑著朝她揮手。
旁邊謝謹言臉當即就沉了。
林羽瞬間老實,放下手低頭做小雞狀。
見狀,路允眨眼又朝他笑了下。
謝謹言的臉色這才恢復,轉過頭繼續給林羽講戲。
這一幕就發生在眼皮子底下,這還需要什麼答案。
任清宣又叉了塊哈密瓜放進嘴裡,拍拍手,起身。
「走了。」
任清宣手搭在她肩上輕輕捏了捏。
「啊,」路允收回目光,「就走了嗎?」
「嗯,回酒店睡覺去。」
任清宣今天的戲份拍完了。
《起風》至今耗時已五個月,拍攝已接近尾聲,這幾天陸續有演員殺青離組。
任清宣的戲份還有大概兩周左右,她一殺青,路允這邊也快了,到時候她也要走了。
也不知道謝謹言還得「追」多久。
任清宣的問題,現在也變成了路允的問題。
任清宣一走,路允揣著這個問題,低頭繼續吃水果,看劇本。
平淡無波的日子,一晃而過。
沒過幾天,劇中飾演路允父親的張起榮殺青,而後是母親秦蓉,再是許姚佳。
許姚佳走之前,他們三個又去了趟那條小吃街。
謝謹言原本也要跟來,但被路允拒絕了。
原因無他,倆小孩怕他,他來了他們會拘謹,不自在。
謝謹言對此心裡十分不滿,但最後也還是在他們準備回來的時候,讓路允發了地址,開車出去接他們。
林羽和許姚佳受寵若驚,坐在后座一個勁兒的,又怕又激動的跟謝謹言說:「您其實不用特地來接我們,這不是很遠,我們可以自己......」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謝謹言往嘴裡強塞了一把狗糧。
「誰特地來接你們了,我是特地來接我家路老師的,不想麻煩我,那正好,我正嫌你倆瓦數大,我在前面路口把你倆放下,你倆自己腿回去吧。」
「......」
「啪嘰」
兩人心碎一地。
端坐在後面,一聲不吭。
而副駕駛座的路允,則被謝謹言那句「我家路老師」,砸得腦袋懵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