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殺青告一段落,小情侶正式開始異地。
路允忙得飛起,謝謹言也是。
但晚上兩人總會擠出點時間來,視頻或是打電話。
日子過得也還算有點盼頭。
五月底六月初的時候,《起風》收尾工作完成,謝謹言接下來就是剪片子、審片子,和上映前的一切後續工作。
謝謹言從劇組回來的那天,路允還在巴黎拍香水宣傳片。
辛欣帶著路允在時裝周,結交認識了不少人,也耽誤了不少時間,香水宣傳片愣是拖到了最後。
原定計劃的四五天,也硬生生讓他們呆了一周多。
今天在室外拍完了一部分,明天還要轉戰室內。
拍宣傳片的導演,是個英國人,這個導演聽說在他們這邊圈裡,腕特別大,名氣高不好請是第一個原因,脾氣不好是第二個點,最重要的還是要求非常高,屬於眼裡容不得一丁點沙子的類型。
品牌方派來負責跟進這個項目的工作人員,是個華人,開拍前人特地拜託過路允,不管這個導演說什麼,怎麼說都請務必配合,千萬不要跟人發生衝突。
人再三拜託請求。
都是出來打工為老闆做事兒的,路允很理解品牌方的顧慮,她也這麼做了。
但縱使她這邊再很配合,人喊幹什麼就幹什麼,喊怎麼做就怎麼做,想怎麼拍都一點就通,一說就明白,最後也還是被人從頭嫌到了尾。
拍完下來,品牌方的工作人員,一個勁兒的跟在她們後面道歉。
路允團隊幾人,更是各個都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們這趟出來一切從簡,只帶了一個化妝師,造型師,攝影師,一行人加上球球辛欣,和路允,一共六個人。
六個人,除了路允,每個的臉已經不能用黑來形容,那是碳粉灑進了墨魚汁里,黑得沒邊了。
路允年前剛拿了影后,身價在國內早就翻了不知道幾番,到哪不是被人捧著,護著的,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
「咱晚上吃什麼啊?我可不想再吃漢堡和薯條了。」
車裡沒人說話,氣氛冷得跟北極圈似的,路允給謝謹言發完消息,收起手機問道。
巴黎比國內慢六個小時,這邊下午六點四十五,國內這會兒就是凌晨十二點,快一點的樣子。
窗外街景迅速倒退,六點的巴黎,天光大亮,晝長夜短。
車內半晌無人應聲,路允收回視線掃了眼。
辛欣擰眉垮著張臉,正低頭在翻平板,不知道的還以為股|票全綠。
球球坐在副駕駛座,也一臉凝重的在刷手機。
后座兩人就更別說了,臉一個賽一個的臭。
就只有駕駛座,幾人里唯一一個有右駕駛位駕照,此番充當他們出行司機的攝影師臉色稍微好點,但也還是臭。
他也是他們幾人里,唯一一個沒有全程看到導演是怎麼為難路允的人,他今天全程一直待在車裡幫他們看東西,他們這次帶出來的人少,每個人都是一個蘿蔔幾個坑的干。
雖然他接收到的訊息,都是從球球他們抱怨中了解到的,但這也不妨礙他聽完後很生氣。
「你們想吃什麼呀?」路允知道他們都是在為自己報不平,這要放在往日,她可能還會完笑似的安慰他們幾句,但今天她也被那個導演折騰的心裡有點無力,自欺欺人的話,著實有些說不出口,只能挑新的話題,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我在網上看到這家餐廳好像不錯,去嗎?我請客。」
「給我看看。」辛欣放下平板,伸手接過路允的手機。
她雖然還是皺眉冷著張臉,很臭,但總歸是開口說話了。
「......我也不想吃白人飯了,」副駕駛座的球球,舉起手,吱聲:「我這兩天,每到飯點,都格外懷念國內的麻辣燙火鍋串串,還有珍珠奶茶楊枝甘露。」
「我也,」化妝師沮喪,「我好想吃螺絲粉啊。」
造型師夏夏舉手:「誒+1,我也想吃,早知道就該帶幾包......」
「嘖,你們居然喜歡吃那個,」辛欣滿臉嫌棄的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那味道那麼臭。」
「我吃什麼都好,」攝影師無所謂:「只要不是salad、薯條、漢堡就行,我現在光是看到這幾個單詞,我都想吐了。」
「yue——」
辛欣:「......你可真噁心。」
球球:「+1。」
「+1。」
路允無聲的輕笑了下,淡出大家的討論。
車內一直積攢著的低氣壓,也悄然消散。
耐不住一群想家的人,最後看著時間反正還早,他們就跑得稍遠了些,找了家中餐廳。
他們本來最開始選的是離他們最近的「御寶軒」,但是很不湊巧,今天是周二,他們的休息日,人沒開門,於是就去了「福樂宮」。
吃到了家鄉菜,也算是暫時解了大家的思鄉情。
一行人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國內三點的樣子。
路允洗漱完躺上床,又點開手機看了眼。
她百無聊賴的把手機里所有的app都點了一遍,然後再一個個關上,清掉後台。
路允抱著手機一會兒趴在床上,一會兒平躺,一會兒再趴著,一會兒再平躺,反反覆覆,背上最後都折騰出了層薄薄的細汗,才把手機扔到一邊,閉眼,雙手交疊放在胸前。
今晚手機安靜的十分異常。
兩人異地這段時間,雙方雖都不是秒回消息的類型,畢竟工作性質原因,特別是忙起來的時候,一時半會真的看不了手機,但他們兩人都是那種事事有回音,件件有著落的人,幹什麼去了,沒提前說的話,回來的時候,都會習慣性的報備一聲。
可今天卻很反常。
這也不能怪路允敏感。
畢竟熱戀期,又是剛確認關係就異地的小情侶,關係還不穩定就分開了,心裡多少都會有點沒安全感,加上對象還是自己喜歡了那麼久的人。
路允其實到現在,每天都會有種不真實感。
特別是一覺睡醒的時候,那種感覺尤其強烈。
從跟謝謹言確認關係,兩人異地開始。
路允每天早上起來睜眼第一件事兒,就是點進自己和謝謹言的聊天框,把兩人的對話,重返往復地看很多遍,讓大腦反覆接收,自己和謝謹言現在是情侶關係的信號,來從中汲取安全感,讓自己的心變踏實。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患得患失吧。
路允六點收工時給謝謹言發的消息,到現在都沒收到回復,這都還能用中間有時差,解釋過去。
畢竟他們中間不光隔著上千英里,還隔著實打實的六個小時呢。
可在六點前,國內六點快七點,巴黎下午一點多兩點的時候,謝謹言發給她的最後一條消息,是說他回申城,上飛機準備關機的消息。
再這之後就一條消息都沒有了。
路允睜眼,翻身再次拿過手機,點亮屏幕。
通知欄依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路允腦子裡忽然有個衝動,她想給謝謹言打電話,這個衝動剛在腦子裡冒出來,她的動作就先於大腦點開了通訊欄,並翻出了謝謹言的電話,但卻在最後一步頓住了,手指懸在半空,遲遲按不下去。
不管怎麼說,國內現在都已經凌晨了,萬一人就是太累不小心睡著,忘記回自己消息了,然後自己現在這麼冒冒失失的打過去。
雖然知道謝謹言肯定不會說什麼,指不定還會反過來哄著她,路允在心裡掙扎半晌,覺得自己還是不能這麼任性。
而就在她猶豫不決的間隙里,手機幫她做出了選擇,屏幕到時自動熄屏,重新變回了黑黢黢的界面。
這通電話也直到路允最後睡著,都沒能打出去。
路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她只知道她這一整晚都在做夢,夢還亂七八糟的,興許也是因為心裡有事兒睡不踏實吧,路允醒來的時候才六點多。
一晚上都沒做什麼好夢,路允身上出了薄薄一層汗,整個人黏黏糊糊的。
也不知是身上出了汗,黏黏糊糊不舒服的原因,還是一整晚都沒做到一個好夢,路允心裡悶悶的,不舒服。
窗外的天剛蒙蒙亮,街道上一片寂靜,一個人都沒有,車也是。
要是國內的六點鐘,街邊應該早就擺起了各種早餐攤,城市的環衛工人應該也正拿著大掃帚,開始清理地上掉落的落葉,和垃圾了。
路允盯著黑黢黢的天花板,靜靜望了半晌,平復下心裡剛醒來的心悸,才拿過手機。
屏幕上有幾條app後台提醒的彈窗,有微博的熱點推送,還有淘寶和支付寶的,甚至連QQ音樂都有,但唯獨沒有微信。
剛平復下去的心悸,忽的又涌了上來。
睡肯定是睡不著了,路允乾脆掀開被子下床,去浴室沖澡。
今天的拍攝是室內的部分,拍攝地點是昨天那個英國導演的工作室,地方距離品牌方給路允他們安排的下榻酒店有點遠,開車要走大概四五十分鐘。
拍攝的時間定在早上九點。
他們昨晚就商量好了,今天還是得早點出門,畢竟全球各地上班高峰都堵車,國外自然也不例外,加上這次的導演脾氣還那麼怪,要是因為路上堵車耽擱了,指不定他今天會怎麼折騰路允呢。
路允今天心裡裝著事兒,這個澡洗得也有些久,她擦著頭髮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球球正好拿著房卡刷開門,她在外面敲了半天,屋內都沒人應聲,時間經不住耽擱,她就自己刷卡進來了。
兩人在玄關直接打了個照面,臉對臉。
「哈哈,早。」
「早。」
球球表情有點僵硬的又傻笑兩聲:「阿,咳咳......阿允,你......今天起得這麼早嗎?哈哈。」
她眼神飄忽,東看一看西瞅一瞅,上瞧瞧下望望,指腹還在房卡上不停地搓,典型一副做了虧心事兒的模樣。
球球的反常簡直不要太明顯。
這要是放在平常,路允從她那聲尷尬的那聲早後,就能敏感的察覺出不對,然後問她今天怎麼了,但她今天卻什麼都沒說,興許是她自己都心不在焉,不在狀態吧,也就沒有多餘的心再分去注意別的東西。
路允掃了她一眼,然後喉嚨發聲,淡淡的嗯了聲,越過人徑直走到衣櫃前拿衣服,也就沒看見球球跟在她後面,吐出舌頭長呼了口氣。
路允拿好衣服走回浴室,球球自己找地方坐下。
沒多大一會兒,浴室里就傳來吹風機的嗡嗡聲,球球隨便拿了本茶几上的雜誌翻著,小心肝跳得飛快,聲響蓋過了吹風機的聲音,也蓋過了路允從浴室出來的關門聲,也沒聽見已經把自己收拾整齊,站在旁邊叫了她幾聲的聲音。
「發什麼呆,」路允喊了她好幾聲都沒有反應,最後直接抽出她手中的雜誌,在她頭上不輕不重的敲了下,「走了。」
「噢噢噢。」
球球忙不迭站起身。
七點多的酒店走廊,空無一人,地板上的消音地毯吸走她們的腳步聲,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的不行。
「阿允,我們......今天去餐廳吃早飯吧。」
兩人站著等電梯的間隙,球球偷偷瞄了眼前面正埋頭在看手機的路允,小聲說道。
「來得及嗎?」路允沒有立馬答應,而是反問道。
「來得及來得及,」球球小雞啄米,像是怕路允不去似的,又說道:「你看現在剛七點,肯定來的及。」
路允抬頭看了她一眼,這時,面前的電梯「叮」的一聲,門緩緩打開。
路允收回視線,邁步走了進去,球球緊跟其後。
「餐廳是幾樓?」路允手指懸在電梯按鈕上方問道。
球球一喜,咧著嘴道:「四樓。」
路允摁亮四。
電梯門緩緩關上,數字開始跳動。
路允繼續低頭看手機。
球球看了她一眼,往後微微又退了半步,才掏出手機發了個消息出去,抿嘴壓住想往上揚的嘴角,小心肝也逐漸平息下來。
電梯很快到達樓層。
路允看了眼樓層數才走出去。
球球緊跟在她身後。
但兩人還沒走出兩步,球球忽然驚呼一聲。
路允不是一驚一乍的人,但這猝不及防的一下,還是嚇得她身體反條件的抖了一下。
「怎麼了?」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