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頌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他得到了什麼,最後又失去了什麼。閱讀也許這就是人生,註定了不完美。那些曾經擁有的是他這輩子最珍貴的回憶,再也回不去的過往人生。還好,在他作為飛行員的每一分鐘都是用盡全力,至少現在想來,雖然很不舍,但是他不會有遺憾。他還有很長的一段人生要走,飛機不是他的全部,那片天空他遲早要離開的,只是提前了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喂,睡著了?」喬悠悠推了推身邊的褚頌,今天他格外安靜,回去的飛機上一直睡,來時還是睡,她就不相信他有那麼多覺。
褚頌挪了挪身子,微眯著眼睛,「怎麼了?」
喬悠悠從牛皮紙袋裡把褚頌貼著照片的那張紙拿出來,嬉笑著說:「以前都沒注意,原來小伙你年輕時候還挺帥的呢。」
褚頌瞥了一眼照片,得意的挑著嘴角笑,「大家都這麼說!」
照片上的他還是十幾歲剛入伍的時候,板寸頭,都說板寸是檢驗帥哥的唯一標準,這點喬悠悠深信不疑,照片裡的褚頌看起來倍兒精神,五官如雕像一般,雖然有些青澀,眼睛裡淨是桀驁不馴的神色,能讓人一眼看出他飛揚的青春年華。一直以來他都是驕傲的,在他眼中似乎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而現實卻往往殘酷,曾經的他那得不到喬悠悠,現在得不到飛行員資格。
喬悠悠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照片,越看越覺得順眼,那時候如果知道以後要嫁給他,她肯定就不去喜歡別人。到後來個個都不喜歡她,唯一一個對她死心踏地的人,真心還被她給踐踏了。人生在世,一物降一物。
「褚頌。」
「嗯。」
喬悠悠看著他的眼睛,挑聲問:「你不覺得,你欠我一件事兒嗎?」
褚頌眉頭微蹙,思來想去也沒覺得最近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欠什麼?難道是錢?「我做夢的時候管你要錢了?」
「我是認真的!」
「我也很認真!」
喬悠悠氣呼呼的推了他一把,闔上遮光板,蜷曲在座位上不理他。褚頌還是沒明白,所謂的「欠」,到底是什麼。
褚頌把下巴擱在喬悠悠肩膀上,壓低聲音認真的問:「難道,我最近讓你不性福?」
「滾開,」喬悠悠頂開他,把左手舉到他臉前,那個閃閃的鑽戒她一直戴在手上,「別以為你補給我一枚戒指這事兒就算結了!」
話說到這,褚頌算是徹底明白了。當時結婚,沒有婚禮,沒有聘禮,沒有喜宴,他的確欠了她好多。
褚頌的胳膊把喬悠悠固定在座位上,不讓她挪動分毫,褚頌看著她的眼睛裡閃著碎碎的光彩,「生氣了?」
「嗯!」
「咱補一個!」
喬悠悠冷哼,「說的好聽,誰信啊?檔案上戳也蓋了名字也簽了,一到京城你肯定迫不及待的要去上任,還補,當我傻子啊?」
「你就是傻!」
褚頌又添了一把柴,喬悠悠這撮本來挺小的火蹭就燃起來了,抓著橫在她面前的胳膊一口狠狠的咬下去,反正他也不用飛,留多少傷疤都沒問題。飛機上人多褚頌也不好出聲阻止,只能忍著,等著喬悠悠解氣。
喬悠悠的確挺狠,胳膊上留下兩排牙印,比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喬悠悠抹了嘴巴,挑眉道:「知道麼?這就是你不積口德的報應!」
褚頌可憐巴巴的看著喬悠悠,慘兮兮的說:「我沒說完呢你就上嘴!」
「我管你說沒說完!」
「那算了。」褚頌拉下袖子遮住牙印,調了椅背準備繼續睡覺,「本來還想說,我還有幾天的假期,既然不想聽就算了。」
喬悠悠一聽高興了,可是後一句果斷是讓她不爽,作勢又要去咬他另一隻胳膊,被褚頌眼明手快的摁住雙手。
「再給個機會,想清楚了,補還是不補?」
「不!」
「嗯?嗯!補!」
不、補,傻傻分不清楚……
喬悠悠也就是心血來潮的那麼一說,明知道褚頌不會放在心上,她也不想奢望什麼,免得得不到的時候傷心失落。果然,他們回到京城第二天,褚頌就到新部隊走馬上任。一大清早的把熟睡的喬悠悠吵醒,還死乞白賴的非要喬悠悠給他打領帶。
喬悠悠眯著眼睛半夢半醒的看見他一身藍色,一切事情明了的不用多說一個字。還補什麼婚禮,一回來就等不及的叭叭趕回部隊,連假期都不願意陪她過完。她為了能和他回部隊,求來了5天假,現在還有4天,他走了,她怎麼辦?
「不管!」喬悠悠氣呼呼的蒙著腦袋到頭繼續睡。
「悠悠。」褚頌拉著被子輕喚她,被子角被她纏在身下,拉了幾下都無果,「我過去報個到,馬上就回來,好不好?」
喬悠悠躲在被子下面咬牙切齒的說:「騙子!相信你就有鬼了!」
「在家好好吃好好睡,按時吃飯。我真走了?喂,你老公要走,好歹打個招呼唄。」
喬悠悠沒心情應付他,愛走不走,您隨便!屋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她聽見了門被關上的聲音,從被窩裡爬出來,家裡已經果然沒有褚頌的身影。喬悠悠赤腳站在客廳,眼睛酸酸的,這個男人很多時候說一不二,而且心腸硬的像石頭,她賭氣不就是不想讓他走嗎,可是他每次都走的毫不猶豫。
平白無故的多了幾天假,而褚頌又不在家,喬悠悠一下子不知道該幹什麼,以前不用工作的時候她自己也能過得開開心心,可是現在適應了褚頌在身邊的日子,他一離開,她居然再也找不到以前無憂無慮的自在,心裡總是空落落的。
每天無所事事的開著車子到處串門、逛街,不想一個人面對空屋子。褚頌走之前說他很快會回來,可現在他每天都打電話,但是絕口不提回來,也許是新上任所以忙,他們的電話總是匆匆幾句就斷線。
喬悠悠乾脆關了電話,在秦念家陪著她女兒玩了一天,後半夜又跟著他們去蓋城牆,天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回家睡覺。這一覺睡的是昏天暗地,沒有電話的打擾,她睡的格外踏實。當門鈴大作的時候,她從床上坐起來,厚窗簾阻隔了室外明媚的陽光,讓她久久不能反應現在是什麼時辰。
來人是喬媽媽,沒有二話就把她往家拖。喬悠悠迷迷糊糊的跟著她上車回家,喬媽媽則開始數落她不接電話。「褚頌一走你就亂套了,變得比以前還過分。」
「我又怎麼了?不就睡個懶覺嗎,誰還沒晚起過?」
「還好意思說?徹夜打牌,夜不歸宿,不開手機,你想幹什麼?」
「我又不能丟了。」
「要不是給念念打電話,我還找不到你了呢,這閨女養的,還得托人聯繫!」
喬悠悠不想跟她鬧不痛快,不住的點頭認同,她年紀大了得讓著,讓她順心喬悠悠才能有好日子。
可是喬悠悠不明白老太太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從她們回到家開始,喬媽媽就一直拉著她不停說話,從剛出生到大學畢業,再到工作結婚。這條路是喬悠悠自己走過來的,卻從沒有從母親那裡聽到過,對於父母來說,養大兒女是痛苦並且快樂的過程,有幸福,也有傷心,當兒女一意孤行的時候,他們必定是傷心失望的。喬悠悠剛剛沒了孩子,再從喬媽媽那裡聽到過去,只覺得好心疼。
晚飯時分,喬爸爸也回來,晚飯後老爺子把女兒叫到書房,促膝長談一番。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所以這輩子爸爸總是最心疼女兒。喬爸爸也不例外。最近一系列的事故,讓他的寶貝女兒受盡折磨,也成熟了許多,她知道為了家庭必須放棄一些,為了得到必須放手,這讓他很欣慰,同時也很心痛。其實父母的願望很簡單,希望兒女幸福,而這些簡單的願望往往不能如願。
月當空,喬悠悠躺在床上卻睡不著。無緣無故的聽了二老的話,讓她無心入睡。多年來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很少替別人想過,甚至父母,她總覺得每個人都過的很好,不用她去關心他們是不是開心,她總以自己為中心,自私的覺得,自己開心,別人也不會傷心。真的是很自私的想法。
「噔噔噔。」
喬悠悠打開床燈,披了睡袍下床開門,門外居然是喬老大,「怎麼了?」
喬老大遞了個盒子給她,喬悠悠慢慢悠悠的接過來,小心問:「給我的?」
「嗯。」
到現在為止,她真的覺得這一家子除了她,另外仨人都多少有些不正常,忽然把她叫回來,要不就是拉著她憶苦思甜的從小說到大,要不就給她講得失,要不就抽風的忽然送東西給她。在喬悠悠的記憶力幾乎沒收過喬老大的禮物,當然了,喬老大一般都是給她平事兒,送禮實在屈指可數。
「我能問問為什麼嗎?你,咱爸和咱媽,你們仨今天怎麼了?你們是不是打算集體隱退啊?」
隔著有點兒昏暗的燈,喬老大寵溺的揉揉她的頭髮,「睡覺吧,把皮膚養好點。」
「嫌棄我啊?我皮膚怎麼了?褚頌都不嫌棄,你嫌棄什麼?」
「睡吧。」喬老大不分由的把喬悠悠推進放進,順手替她鎖了門。
喬悠悠還是沒明白,這到底賣的什麼藥。不過盒子裡到底是什麼,的確讓她非常好奇。盒子外有層墨綠色的包裝紙,喬悠悠呼呼啦啦的拆開,卻被裡面的東西實實在在的驚到了!
一雙鞋子。細緻來說,是一雙銀色鑲滿鑽石、蕾絲蝴蝶結、透明防水台,美到幾乎讓人窒息的一雙,婚鞋?
喬悠悠曾經在雜誌上看到過這雙鞋的專題報導,AlexanderMcQueen當季最奢華婚鞋,全球限量。無緣無故,喬駱勛為什麼送她一雙婚鞋?
忽然記起幾天前她隨隨便便的幾句話,再想起今晚喬爸爸和喬媽媽的所作所為,還有喬老大沒頭沒腦的一雙婚鞋,一個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褚頌,你要幹什麼?」喬悠悠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沒有人向她提起隻言片語,褚頌也一直說他在部隊。而如今看來,她被蒙在一個大鼓裡。
喬悠悠找到手機,手指微顫的撥出褚頌的電話,而接電話的卻不是他。
「褚頌呢?」
「丫喝高了,被灌的七葷八素。」
「你們在哪兒?我去接他。」
「別!」左騫估計也喝了不少,字都吐不囫圇,口齒不清的說:「結婚頭晚不能在一塊,這風俗你都不懂啊,虧你還結婚兩年了。」
「誰要結婚了?老娘我結婚兩年了!讓褚頌接電話,麻利兒的。」
「左老二你丫接什麼電話,趕緊滾過來,來妹妹,給這位爺杯子……」
「拜拜悠悠,明天見!」左騫嬉笑著掛了電話,喬悠悠再打過去就是關機,一整晚所有人的電話集體不通,喬悠悠甚至懷疑三大營運商是不是集體歇菜了。
答案明明白白的擺在眼前,喬悠悠不得不相信。褚頌在這幾天,背著她準備著一場婚禮,而她卻在埋怨他不陪她。
可是!婚禮不是應該按照她的意思辦嗎?不是應該籌備多日嗎?難道三天倉促的準備就讓她舉辦婚禮?!這可是真真正正的一輩子就一回,不能這麼粗劣的就結束,她不能接受!婚紗呢?婚照呢?酒店、賓客、花車等等等等,她不要隨隨便便的婚禮!
她想在婚禮前阻止,可是再也撥不通電話,連褚司都找不到,那些褚頌的朋友們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喬悠悠狂奔到樓下,吵醒喬家二老,大聲嚷嚷著不要婚禮。
「我寧可不要婚禮,也不要隨隨便便粗製濫造!」
「大晚上瞎嚷嚷什麼?誰告訴你粗製濫造了?」喬媽媽不滿的說,「褚頌為了給你驚喜,在外面忙乎三天,夜裡都沒能好好休息,一直不讓我們說就是為了給你驚喜,你不體諒就算了,還這麼嚷嚷著不要,讓褚頌聽見怎麼辦?」
喬悠悠心虛了,氣焰一下子沒了,可還是不死心,「我,我沒讓他……」
「得了吧,如果不是你說出口,褚頌怎麼會忽然要大張旗鼓的準備婚禮?」喬媽媽有些生氣,剛剛還在感嘆自己女兒長大了懂事了,現在就衝過來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
「悠悠,我們就當你沒有說這些話,趕緊回去睡覺。」喬爸爸這次也沒替女兒說話,喬悠悠被趕了出來。
可是,喬悠悠還能怎麼睡覺?天亮等著她的是一場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