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一閃,化作一團黑風,下一秒直接站在了我面前,五官隨之清晰顯露。
這一幕說起來不過一句話,可實際上給我帶來的震撼比看劉謙的魔術更強烈。
果然就是波多瑪利亞的父親。
「你怎麼知道來這裡找我?」
我深吸一口氣,先強行抑制住狂跳的心臟。
「氣味!」
老頭子回答乾脆明了。
其實上一次去櫻花國救姐妹倆,見到這老頭時,我就想問他一個問題。
此時再次見到他,那問題又立刻跳出了腦海。
「大叔,冒昧問一句啊!你到底算是活人還是死人?」
老頭子嘴角揚了揚:「稱呼上不必客氣,可以直接喊我波多雄二——雖然咱們同為走陰人,身份卻不完全一樣,你只是兼職走陰人,而我是專職的!」
雄二?肯定是英雄的「雄」,而不是狗熊的「熊」,不過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大夏小朋友會喜歡這名字。
「呃!什麼意思?」
「你是活人!而我已經不是活人了!」
「那……那就是陰魂?」
誰知波多雄二搖了搖頭。
「非生非死,非人非鬼!」
短短八個字,我卻一下子全明白了。
「你們這次來大夏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希望波多先生能如實相告!」
波多雄二嘴角再次揚了揚:「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是收到下面的命令,來接魂的,其它的一概不知。」
倆人一個站在櫃檯內,一個站在櫃檯外,聊了十幾分鐘。
「從櫻花國來了很多走陰人?除了你,肯定還有其它走陰人吧!」
「不知道!應該還有,數量不確定。」
「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也不知道!一切都等待下面的命令。」
「可是那些魂魄不是應該送下去了嗎?還有其它任務?」
「有!一旦有任務,隨時會由陰鳥送信。」
「陰鳥?」
「嗯!其實就是活人燒掉的紙鶴,在下面就是陰鳥,專門負責給走陰人和陰差鬼吏傳遞信息。」
我趕緊掏出手機。
「你們不是也用這款手機?用手機豈不是比用小鳥更方便?」
「對!不過在某些關鍵時候,還得用最原始的送信方式,就像網絡已經很發達的現在,人類依然會使用書信一樣。」
他的意思我明白。
就像各種電子計算器普及的現在,大夏國古老的算盤卻依然在某些行業和區域使用著。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瑪利亞還好吧?」
「她挺好!我一直在暗中保護著她,這孩子從小沒感受過父愛,作為父親是我欠她的。」
這話他說的冰冷,卻滿含著父愛。
「波多先生,我再冒昧問一句,你是怎麼成為走陰人的?」
我這話一出口,波多雄二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他看著我,過了足有半分鐘後,才回道:「我和你一樣,是被下面選中的人,身不由己又無可奈何。」
我還想繼續問點啥,就聽到店門外傳來幾聲聲音很特別的鳥叫聲,我抬頭就看到一隻渾身雪白的小鳥盤旋在店門外,個頭比常見的麻雀略大,身體表面還隱隱透著光。
這應該就是陰鳥。
波多雄二再次化身一團黑煙,一下子平移到了店門外,然後又恢復成了人形,伸出右手。
陰鳥落到了他手心上,然後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下一秒,波多雄二轉身朝我揮了揮手,化身為一團黑煙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中,等我追出去,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他應該是接到了下面領導的接魂任務,不用說,今晚又會有很多人死亡。
我返回到店內,心臟怦怦直跳。
不知道徐半仙怎麼樣了,想打電話問問情況,又不太敢,害怕這時候打電話會影響他的行動。
從天黑到這一刻,雜貨鋪內連一個客人都沒有,連胡小雅都去睡覺了,我也不由得開始發困。
我正準備隨意玩玩手機,以打發時間,忽然又是一陣陰風吹來。
我趕緊抬頭,下意識地以為波多雄二又返回了,誰知卻是一片陰魂站在門口。
這幾天的陰魂不是直接被陰差鬼吏或者走陰人帶到下面嘛!這十幾個怎麼來雜貨鋪了?
又一想,可能眼前這些陰魂屬於正常死亡,還得按照陰陽兩界既定的正常流程走,進入鬼門關前,如有未了心愿,可以在午夜雜貨鋪了結。
我趕緊從櫃檯內走出來,剛想開口說話,一下子就看清了前面兩個人的模樣,驚得直接跳了一下。
手機差點脫手。
竟然是馮紅林和小陳。
再看他們的臉色,分明只是個魂魄,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死了。
「馮哥,小陳哥,你們……你們這是怎麼了?」
倆人根本就沒有看我一眼,而是始終低著頭。
「我買一條煙,白色的泰山。」
「我買一雙旅遊鞋,戶外散步用的那種。」
的確是兩人的聲音,只不過語調和語氣不太正常,顯然他們只是殘缺的魂魄,根本就不認識我。
在看他們身後,竟然都是刑警隊的人,有幾個我還認識,他們怎麼一起「掛」了?這讓我內心湧出一股心酸。
此前馮紅林提過,他剛乾刑警就開始抽菸了,已經有二十幾年的煙齡,現在香菸的種類多了,他們這種工薪階層大都抽一盒二十元左右的,可他最懷念的還是剛上班時抽的那種白盒的泰山牌香菸。
當時這種白盒泰山香菸三塊五一盒,香菸氣味比較重,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夠勁兒。
當年也沒有煊赫門等這些牌子。
只不過這種牌子的香菸早在十幾年前就「升級」了。
現在的泰山牌子香菸五花八門,粗的細的都有,不過馮紅林說再也沒有當年那種味兒了。
看來他在踏上黃泉路前想完成這個夙願,再抽一次二十年前的那種香菸。
至於小陳為什麼想要一雙散步用的輕便旅遊鞋,這肯定也有一段故事。
看到馮紅林他們的魂魄,我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再聽他們要買的東西,雙眼頓時濕潤了。
「馮哥,小陳哥,我……我馬上給你們拿啊!」
轉身時,我伸手抹了一把眼淚,然後在櫃檯上找到了白色包裝盒的泰山牌香菸和一雙棕色的旅行鞋,含淚遞給了他們。
後面的刑警也相繼說出自己需要的商品,我一一給他們找到後,已是淚流滿面。
拿到自己想要的物品後,他們立刻轉身,朝著店門外走去。
我這才回過神,趕緊追出去,攔在了他們身前。
「你們……你們等等啊!」
我伸開雙臂,攔在他們身前,然而馮紅林他們好似根本沒看到我,徑直穿過我身體,走出了雜貨鋪。
我趕緊再次追上去。
在店外的黑暗中,我看到了負責接他們的陰差。
還真是巧了,正是上次我遇到的黑白無常兩位陰差。
「兩位大哥,咱們又見面了!」
倆人朝我拱了拱手。
「兩位陰差大哥,這些都是我的朋友,能告訴我他們是怎麼死的?」
黑白無常同時搖了搖頭。
白無常回道:「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
「從哪兒接他們來的?」
我趕緊又問。
「城西的黃河大橋上!」
看來馮紅林他們是在黃河大橋上出的事,很可能是車禍。
「這幾天的陰魂不是直接帶到下面嗎?怎麼拐彎兒來這間午夜雜貨鋪了?」
黑無常回道:「這些陰魂和此前接的那些不太一樣,他們不但有未了的心愿,還有一定的意識。」
我含著淚回道:「因為他們都是警察,從某種意義上說和你們是同行,甚至比你們更苦更累,剛才我已經說了,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能不能賣個人情?」
黑白無常對望了一眼,然後同時朝我搖了搖頭。
白無常解釋:「你是走陰人,咱們也算同事關係,應該知道這一行的規矩,再說就算我們想違反規矩,幫你留下這些陰魂也沒用,畢竟他們已經死了。」
這倒是實話,不過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一黑一白倆陰差帶有馮紅林他們。
不管怎樣,我得盡力試試能不能救活他們。
「兩位,咱們算是不打不相識,能不能想想辦法?」
說著我連連朝他們拱手作揖。
白無常先是看了看黑無常,然後咂舌道:「事已至此,我們哥倆也改變不了什麼,只能想辦法拖延二十四個時辰。」
二十四個時辰就是四十八小時,如果想到辦法,這時間應該夠用。
我一愣,忙反問:「怎麼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