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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伊人

2024-08-26 09:43:35 作者: 君sola
  第十八章伊人

  不知道下面等著我的是粉身碎骨還是刀槍劍刃,我心中狂跳不已,耳邊聽得風聲呼嘯,只能拼盡全身氣力緊緊地抱著那如冰的女子,全身骨骼估計都縮了起來,生生地刺痛。

  其實從掉下到著地的時間間隔極短,不過驚鴻一剎那,而我仿佛度過了最長的年月,試想一下,要在一瞬間見證生與死的差異,這剎那,也是變得極其的漫長痛苦。

  「唔……」隨著身下女子發出一聲悶哼,我才從暈得七葷八素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身體倒是沒有受到多大的摔傷,多半的受力全由墊到我身下的洛神給擋了去。

  待到反應過來,我急忙一個翻轉,從身下那片輕軟上離開,急道:「洛神!」

  誰料洛神卻不答我,四周圍安靜得厲害,黑乎乎地像潑了墨一般,只能聽到她極其細微的呼吸聲。著急中用左手去摸那火摺子,左手粘糊糊的,麻麻的竟是使不上半分氣力,才記起掉下來前被那暗箭刺穿流了許多的血,那傷口震顫抽疼,不由得「嘶」地發出一聲呻.吟。

  眼前忽然亮起了暈靄的光亮,卻是洛神半支起身體,吹了只火摺子照亮了四周。火光映照下,那女子肌膚宛若透明,只是唇角微微殘留著幾絲血跡,衣襟處也染了淡淡幾朵紅梅,看模樣是受了些傷,所幸不是很重。

  我知道若不是她替我擋了下,我早就摔死在這冰冷的墓穴里了,當即對她生出許多感激之情,又轉念想到此番困累了她,又不由得愧疚起來。

  洛神輕輕咳嗽一聲,挪動身體靠在身後一個低矮的燈座下,道了聲:「看看……這是個什麼地方?」她的聲音是少有的疲憊,許是她平常強硬冰冷慣了,這般的嬌軟模樣惹人無端生憐。

  我環顧下四周,發現這地方似是極大,也極高,遠處墨黑一片,看不到牆壁,也看不到頂。只見影影幢幢中矗立著一些巨大的身影,身上也不知是纏了些什麼物事,中間則是一條長道,兩邊隔段距離便立著一個高台,上頭好像蹲著東西。所幸那些東西都一動不動,貌似只是些陪葬的石雕。

  「看這架勢,倒像是陵墓的主殿。」我忍了手臂的劇痛,也湊過去靠著那燈座坐下,那燈座模樣十分奇怪,竟然雕刻成半跪著的侍女形象,手中捧著宮燈,栩栩如生,差點讓我以為這是個真人。

  「你還好吧?」我擔心洛神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恐她傷了五臟,忐忑問道。

  「我不妨事,倒是你……」洛神側過身子望著我,招招手示意我到她身旁去。

  我順勢靠她近些,卻聽洛神道:「你這手上的箭,若是再不取出來,這手便算是廢了。」話音剛落,只見她迅速欺身過來,攥著我的手,一個起落。

  我被她突兀的動作驚住,恍惚間只覺得左手上瞬間一陣錐心的疼痛,恨不能把牙都給咬碎,痛楚地「啊」了一聲,冷空氣霎時席捲著進到我的心肺里,差點沒將我嗆著。

  隨著那利箭被一股瞬力扯出,我身子驀地一軟,仿佛全身的力氣都給抽得精光,無力地跌靠在洛神的肩頭。

  隱隱的冷露氣息霎時撲入鼻翼。

  洛神的肩頭似乎僵硬了一下,隨即託過我的背,將我扶著靠好,掏出治傷的藥粉幫我上藥。

  我仰靠著人形燈座,眼前似是鬼影幢幢,四周瀰漫著陰冷潮濕的氣息,仿佛是身處另一個世界。待在這地下久了,我的五感似乎也變了,全身毛孔都被這古老神秘的氣息一一充斥,只覺得心頭堵得慌,根本喘不過氣來。

  「謝龍就那麼死了。」我長長吐出一口氣,忍著那藥粉對傷口的極端刺痛,道:「這麼多年,再見到身邊有熟識的人死去,這滋味,可太久不記得了。」

  想起那沉默漢子被射死的慘狀,心中生怖,一股酸楚之意又驀地湧出:「蕭戩與青松子他們幾個,現下也不知是怎樣了。」

  「不知道。不過生與死其實沒什麼不同,不過便是奈何橋上走一遭,這世上大多數人求生,卻不知有些人求死。」她低頭,從衣擺撕下一條白絲布,手法細緻地替我綁住傷口。

  我驚詫她話里的意味,一時忘了截住她的話,許久都沒發出聲音。

  她抬起頭,定是猜到了我的訝異,頓了下,嘴角微微淺淺一絲弧度勾起,「你覺得我是冷血麼?」

  我急忙搖頭。

  她將那白絲布打了個結,道:「你若是我這般,恐怕便不只是冷血了……」那張白玉面具霎時欺到我眼前,一雙冷眸深深地望著我,仿佛要將我的心都瞧個透亮,卻見她吐氣清甜,薄薄的唇瓣接著出聲道:「你會瘋。」

  你會瘋。

  這三個字聽得我心裡驀地一顫,我盯了她許久,一時沒個遮攔,那句一直纏繞在我心頭的話霎時便脫口而出:「我能看看你的臉麼?」

  她停下手中動作,面具下雙眸深邃如泉,淡淡道:「瞧些什麼,人生的是美是丑,好歹不過是個皮囊,死了化作白骨累累,還有什麼可言?再者說來……」

  說到這,忽然頓了下:「若是我長得醜,在這陰森恐怖的陵墓里,你豈不是會被嚇死?」她語氣戲謔,我瞧著她如雪晶瑩的肌膚,不由暗暗撇嘴,這般的身段,若是長得醜,莫不如叫世上的女人都去撞死。

  就在我出神之際,只聽洛神輕哼一聲,低聲道:「我倦了,要睡一下。」隨即微微蜷起身子,當真靠著那燈座閉了眼。

  大殿空曠得很,漫入鼻息的是不知從何處吹來的絲絲冷風,加之又在地下,箇中寒意著實難耐。

  我怕那正在熟睡的女子著涼,忍了左手疼痛,將她的肩頭攬在我的腿上。

  以前處境驚險萬分,從未曾細細看過這女子,如今近處瞧來,白皙的脖頸,宛若上好的細瓷,幾縷柔軟的黑髮順著玲瓏耳際一垂而下,倒是掩了她半日的冷漠冰霜,平添幾分靜謐溫柔,昏黃火光下,素白的衫子皎潔如月,恰似仙間琉璃玉。

  我瞧著她白鶴般身姿,心裡不由得感嘆:世上怎會有人將白衣服穿得這般好看?

  只是可惜這女子似乎看了太多塵世,什麼都是淡淡的,如山中冷霧,似暗夜曇花,叫人看了便想湊近去窺探那隱藏的輪廓,可待到你仔細去瞧,那霧便散了,花也謝了,飄飄搖搖中,徒留一地殘骸。

  我這想法一出,頓時覺得不妥,我一個女孩子,做什麼見了別家姑娘想些這亂七八糟的事?頓時臉微微發燙,忙晃晃腦袋將這些思緒一一清除。

  長時間的奔波與驚嚇,加上手上箭傷,我的身體已然疲憊不堪,沒過多久倦意襲來,就著懷中女子的隱隱冷香,漸漸睡了過去。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原先兀自燃著的火摺子早已經滅了,四周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下意識地摸摸懷裡的女子,竟然發現洛神抱著我的腰,蜷得緊緊的,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嘴中細微的呻.吟傳來,痛楚難耐,像極了那日晚上留宿客棧時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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