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母親。」
顧染轉身頷首行禮，並不意外會看到她們，這動靜鬧這麼大，不驚動她們才怪了。
只是剛才人多眼雜，作為主人家，還是長公主這個身份，小輩們的事她們自然不好出面，兩人這才在暗處觀望，只等顧染把事解決，或者等她解決不了再出面。
顧母扶著一身華服，年紀已經很大的長公主過來，看著自己的女兒欣慰的笑了。
「染兒剛才的氣勢連母親都被唬了一跳，不錯不錯，身為世家的嫡女就該拿出這樣的氣勢來才能鎮住人，讓人不敢小瞧，不然老是讓人牽著鼻子走像什麼話？」
從前顧母就對顧染的性子很是擔憂，尤其對她身邊老是煽風點火、心術不正還拿她當搶使的周月兒不滿。
顧母曾經苦口婆心的勸了許多次，奈何顧染性格驕縱，我行我素慣了，根本不聽，自己就這麼個寶貝女兒，身子還常年不好，講不聽也捨不得責備她，便只能由她去了。
可沒想到這次竟然能夠看到女兒的這一面，實在叫顧母驚喜，只希望女兒這不是一時的興起，而是真的看清了身邊的人成長了。
顧母攙扶著的長公主也笑著點點頭，一雙溫和有力的眼睛看著顧染，感嘆道：「染兒長大了！方才的事外祖母也找人了解了個大概，你這次做得很好，沒有聽周家那個丫頭的攛掇釀下大禍。」
「顧塵再怎麼說也是你名義上的庶弟，是顧家的兒子，他今日若真跟永明郡主鬧出那等醜事，丟的可是顧家和本宮的人。」
「到時嚴重些，再連累你和恆兒的名聲，就更得不償失了。還有你父親，若是他知道這事兒是你做的，定然會大發雷霆，狠狠罰你，還好你及時止損了。」
顧染聽著這話，有些無奈的笑了。
看來她們是都以為她不是真心實意救顧塵的，只是及時醒悟，為了不釀成大禍，這才阻止周月兒的計劃救他。
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也不知道顧塵心裡會不會也是這麼想的，顧染默默猜了一下，覺得顧塵可能還真會這麼想！
罷了罷了，總歸是這具身體之前造的孽，一時半會要讓顧塵對自己卸下心防也是不可能的，還是循序漸進慢慢來，反正日久見人心，她跟顧塵還有一輩子可磨呢。
「外祖母說的是，日後我會好好擦亮眼認清人，不再跟從前一樣糊塗的。」顧染誠懇道。
長公主見狀，更加滿意的點頭：「你能在這時候覺悟也不算太晚，好了，既然這兒事已經弄完了，就跟母親和外祖母一起去花廳吧。」
「寧世子和二皇子也到了，你到了適婚的年紀，這種場合也該去露露面。」
說罷，不等顧染開口，長公主就沖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手邊去，同時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後面的廂房。
道：「至於裡面那小子，本宮會讓人照看的。」
一個庶子而已，不必要費太多心思。
原本今日這百花宴顧塵是沒那個資格來的，不過他年紀也快到娶妻的時候了，顧太尉臨出門前想到這事，就特意叮囑顧母一句，讓她連顧塵一併帶上，在百花宴來的各家小姐面前露個臉，好為他之後的婚事做鋪墊。
既然是自己夫君的令，顧母也不好推拒，就應了下來，連顧塵和一雙兒女一道帶了來。
「外祖母，不如你們先去吧，我隨後再來。」
聽顧染這麼說，顧母忍不住皺眉，問：「你要留在這兒做什麼？還是隨我們一道去吧。萬一等下二皇子和寧世子走了可怎麼辦？」
有什麼事能比婚姻大事重要？
顧母表示不解。
顧染卻不讓步，仍舊道：「我還有些話要同顧塵說，母親，外祖母，你們就先過去吧，我等下會過去的，放心吧。」
顧母微訝，她竟然聽到女兒叫顧塵？方才人多就算了，可私下裡她不是一向都叫顧塵「那小子」「那賤種」「那庶子」什麼的嗎？這樣平靜溫和的叫顧塵還真是稀奇了。
跑了一會兒神，顧母還想說點什麼勸顧染，旁邊的長公主看了一眼顧染，眼裡似有所然，「咳咳」一聲，拉了拉女兒的衣袖，就道：
「不必說了，既然染兒還有話跟那小子交代，就讓染兒後面來吧，我們先走。」
「母親……」
顧母還待說什麼，就被長公主一個眼神制止了。
「染兒儘快來，不要耽誤太多時間。」
最後又對顧染說完這句，長公主才示意顧母：「走吧。」
顧染在後面不卑不亢的送：「外祖母，母親慢走。」
人走了一些距離，顧染還能隱約聽到長公主用心良苦地對顧母說:
「這事兒是家醜，不能外揚，染兒也要在後面警告一下那小子別讓他把事兒捅出去，尤其不能捅到顧勝哪兒去讓他們父女生了嫌隙……」
顧染聽著這話，嘴角抽了抽。
長公主不愧是皇家出生的人，一個簡單的事都能想這麼複雜，她以為顧染留下是想善後，威脅顧塵別把今日之事說出去，但顧染留下真的沒想那麼多，只是因為男主在這兒，她不放心他。
再者，她剛才也跟顧塵說了在外面等他，她要是提前走了，顧塵出來見不到她失望怎麼辦？
之後還得刷好感度，她也得抓緊時間轉變自己在顧塵心裡的形象，儘快拉近兩人的關係。
「吱呀——」
顧染正想著事呢，背後的廂房門就打開了。
她聽到聲音的瞬間立刻轉身，就看到了一身月白長袍，面容精緻漂亮，神色卻略微有些侷促蒼白的顧塵沖她緊張的點頭，聲音怯弱地喊道：「長姐……」
他嘴上喊著，腳卻像釘在了門檻上一樣，根本不敢靠近顧染半步，就好像顧染是什麼可怕的洪水猛獸一樣。
顧染心裡唏噓一下，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下他，確定人已經沒什麼事了，才微微鬆口氣，在心裡感嘆一句「造孽」。
顧塵這樣子看著不過十五歲的樣子，半大的孩子，一下子經歷這種事，肯定會造成很大的心理陰影，也不怪他現在這麼害怕顧染。
想到記憶里「顧染」對他的刁難，顧染就覺得頭疼，再次懷疑之前這具身體裡的靈魂真是她的神元碎片，不是什麼孤魂野鬼奪舍了？不然她怎麼可能對男主這麼狠？
「主神大人不用懷疑，之前的原主就是您的神元碎片沒錯，這劇情是染塵大人最自己設置的，您之前也是自動跟著他設定的劇情走而已。」
聽到000的解釋，顧染忍不住納悶了。
「他自己設置的劇情？難不成他有什麼受虐傾向不成？」
000尷尬的禮貌笑笑，不敢再說什麼。
顧塵叫完那一聲「長姐」後沒聽到顧染說什麼，既不回復也不罵人？不由有些奇怪的抬了抬眼，朝顧染悄悄看去觀察她。
顧染從跟000的交談里回神，眼睛看過去正好跟他對視上。
顧塵愣了一下，然後才後知後覺的移開視線，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低下頭。
顧染幾不可聞的又嘆口氣，緩聲看著他關切道：」你身體感覺如何？」
顧塵手腳慌亂的不知道往哪兒擺，顧染這關切的口吻比她惡狠狠冷冰冰的時候更加讓他覺得心裡凌亂不知所措。
於是躊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敢抬頭看她，只低頭囁嚅道：「好，好點了…」
顧染看著他那副小可憐的樣子，皺了皺眉，朝他招招手：「過來。」
顧塵聽到，驚的一下子抬起頭朝她看過去，眼神有些猶豫，片刻又捏著拳頭，順從的「嗯」一聲，慢慢認命似的走過去，在顧染面前隔幾步的距離站定。
「長姐是有什麼話要吩咐嗎？」
一站定，就像觸發了NPC指令一樣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顧染。
顧染看了看兩人隔的幾步距離，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她是鬼嗎？顧塵怎麼怕成這樣？
還有這可憐巴巴的話語，顧塵對她心理陰影到底是有多大啊？
「我沒什麼話要吩咐，只是想近距離看看你的情況，你沒事兒就好。」
顧塵沒想到自己這個一向厭惡他的長姐顧染會說這種關心他的話，而且聽起來似乎還是真心的沒作假。
這倒是搞得他有些蒙了。
不禁懷疑顧染是不是被人下了藥，怎麼變化這麼大？
然而這都是輕的了，沒等顧塵琢磨清楚顧染剛剛那句話，就又聽到顧染繼續淡定認真的對他解釋起了今日的事。
比如說什麼這事她之前是不知情的，只是周月兒自作主張借她的名頭做的，她知道時就立刻趕過來找他。
還有說她已經把下藥的人教訓過了，周月兒畢竟是官家小姐，她一時不能拿她怎麼樣，只等日後再慢慢替他還了今日的債云云。
顧塵聽到最後，人已經呆愣了。
這話換做以前怎麼可能聽得到顧染說。
別說今日之事不是她做的，她不知情，就算真是她做的，她也斷不可能這麼耐心溫和的跟自己解釋，最後還道歉！
對，就是道歉。
天知道顧塵聽到顧染還跟他道歉時，他腦子都懵了。
「總之這事雖不是我授意，但也跟我脫不了關係，我同你道歉顧塵，還希望你不要往心裡去。對不住。」
顧塵緩了半天才從呆愣里回神，然後便恍惚的狂擺手，惶恐回道：「沒關係，沒關係的長姐，我也不會往心裡去，今日之事我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你，你不用這樣的…」
顧染聞言，勾唇一笑，眨眨眼看著他，「那這麼說，小塵就是原諒姐姐了？」
顧塵聽著她說那聲「姐姐」，不知為何心裡有些慌亂異樣，臉也忍不住紅了幾分，鵪鶉似的點點頭，「嗯…嗯，我，我沒怪過長姐。」
說著，在顧染看不到的角落，他略微神飛呆呆的眼睛悄然暗了暗，心裡情緒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如此就好！」顧染專注的看著他，輕鬆笑著鬆口氣，然後試探著上前，拉住他的手。
「那現在就跟我一起去花廳吧。」
顧塵在她手牽住自己時微微縮了一下，被顧染強勢的又抓緊後，感受到手裡溫熱柔軟的觸感，不知為何就放棄了反抗，乖順的任由顧染牽著。
輕「嗯」了一聲。
在顧染牽著他走去花廳時，低著的眼睛偷偷抬起瞟了一眼顧染的側臉，心裡出神想著，自己這位長姐好似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了呢。
但，又好像沒什麼不一樣……
他心裡糾結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