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徊意心臟一陣狂跳。
蘇持看著他,「那天早上我知道你進來了，你叫我的那聲我也聽見了。」
……你知道！蘇徊意的腦子在混亂中發出譴責，可你不但沒回應,還暗中加速了！
一隻手越過他關上了花灑，嘈雜的水聲停止，蘇持的聲音就顯得清晰，「所以,我都不尷尬,你尷尬什麼。」
「都是男人,誰沒有過？至於這樣躲我。」
有理有據,底氣十足,蘇徊意被震懾住了,「那,那我試著接受接受。」
「嗯,你快點接受。」蘇持睫毛半闔,「別再躲著我了。」
臨走前浴缸里還被放上了熱水,蘇徊意蹲在裡面咕嚕咕嚕冒泡,像顆水煮湯圓。
他覺得蘇持說得也有道理,不就是男人的晨間活動嗎，他大哥這麼健康肯定會有。而且蘇持態度那麼坦然,他都不好意思再尷尬了。
蘇徊意泡了四十多分鐘,直到浴室門被「咚咚」敲響。蘇持的聲音傳來，「你是在裡面煲湯？」
「……」嘩啦,蘇徊意溜出浴缸，門外的腳步聲又逐漸遠離。
出了浴室，蘇持正坐在客廳沙發上。蘇徊意整理好心情走過去坐到他旁邊，「大哥,我……」
「又不擦乾。」一條毛巾落下來。蘇持隔著毛巾給他搓狗頭，「接受好了，不躲我了？」
蘇徊意被搓得渾身舒坦，接下來的話也順暢了很多，「嗯，大哥對不起，這幾天不該躲著你。」
蘇持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繼續說。
蘇徊意反思，「大哥好吃好喝地待我，我還疏離大哥，大哥明明遭遇了內、種事，還反過來開導我。」
「內」字帶了重音，別具深意，蘇持眉心一跳。
「重點是這個？蘇徊意，你今天躲我只是在浴室里撞到花灑，下次要是在街上撞到車……」
蘇徊意哇哦驚嘆，「那我們就能發一筆橫財了。」
蘇持，「……」
蘇持，「又要重操舊業了是嗎？」
蘇徊意，「……」
事情說開，蘇徊意感覺輕鬆了很多。而且他大哥會跟他討論這樣的話題，是不是說明他們更親近了？
他試探地伸出放肆的小腳，「大哥，沒想到你還挺開放的。」
蘇持給人擦著頭，手指隔毛巾偶爾蹭到細軟的頭髮。他懶懶地「嗯？」了一聲。
蘇徊意，「我之前沒穿褲子還被你教育了，你現在都能當著我的面做……」
「蘇徊意。」冷冽的聲線凌空落下。毛巾滑下來糊在他臉上，「自己擦。」
今天兩人都累了，內容豐富的談心結束後便各自回房睡覺。
第二天起來，蘇徊意夢遊著去了洗漱間，蘇持正背對著他在刷牙。未打理過的頭髮和衣襟稍顯凌亂，透出居家的隨意感。
沒有外人在場，蘇徊意就打了個嘹亮而放肆的哈欠，「昂——大哥，你用完洗漱間了嗎？」
蘇持抬眼從鏡子裡跟他對視，刷牙的聲音加重了一點：不明顯？
蘇徊意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點，轉開話題，「昨晚外面下雨了，感覺有點冷。」
蘇持漱過口擦了把臉，「冷就多穿點。」
「今天不是還要見合作方，正裝裡面又不能套羽絨服。」
「外面穿件呢大衣就行了。」
蘇徊意抱緊脆皮的自己，「哥，我們不一樣。」
蘇持，「……」
他這次出門忘記帶暖寶寶了，半夜下了雨溫度驟降，蘇徊意在行李箱裡扒拉了半天也沒找到可以疊穿的毛衣。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鐘，路上過去大約半小時，保守一點現在就該出發了。
蘇持抬腕看了眼手錶，「別找了，下樓。」
「我們家會不會從此少一名人口？」
「……」蘇持失語片刻，「樓下有超市，我去給你買暖寶寶。」
推門出去，小秦已經等在電梯口，「蘇董，蘇助理早上好。我剛剛已經叫好車了，預計五分鐘之後等在樓下。」
「先不急，去趟超市。」
旁邊的呆毛朝蘇持殷勤地靠了靠。
小秦鏡片一亮，「好的。」
酒店旁邊是家連鎖超市，蘇持進門徑直拿了三盒十片裝的暖寶寶去收銀台結帳。
暖寶寶又稱暖宮貼，一般是女生買來用的，男生也有不過很少。蘇持高大英俊，看著不像買來自己用，收銀的小姑娘健談，邊掃碼邊道，「收您36元。先生買給女朋友的吧，真貼心。」
蘇持沒回應，掏出手機付過錢道了聲謝，提了袋子轉手丟給蘇徊意，「拿去。」
小姑娘，「……」
蘇徊意，「……」
蘇持已經大步走出超市了，蘇徊意欲蓋彌彰地同小姑娘解釋，「是買給他女朋友的，我是幫忙提東西的助理。」
小姑娘，「嗯嗯嗯。」
蘇徊意，「………」
他們這次包了輛商務車。上車後，蘇徊意撈起襯衣讓蘇持幫他貼背後的暖寶寶，「大哥，你剛剛怎麼不解釋呢？」
蘇持的手撩開衣擺探入他背後，找准背心的位置摁了摁，「解釋什麼。」
「你之前說過的。」蘇徊意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模仿著他大哥清冷孤高的調調，「以後在別人面前不要做這樣的行為，容易讓人誤會，明白嗎？」
蘇持，「……」
蘇徊意繼續，「我們不是親兄弟，你清楚吧。誤傳了不好。」
蘇持，「……」
蘇徊意轉頭，「是這麼說的吧大哥？你剛剛乾嘛不解釋，那小姑娘看我的眼神很奇異。」
蘇持瞥他，「你想讓我怎麼解釋。這不是給我女朋友的，是我弟弟太脆皮？」
「……」
對面的小秦抵了抵眼鏡。蘇持一眼掃過去，「好笑？」
小秦，「沒有，屬下是發自內心地為您二位感天動地的兄弟情感到喜悅。」
蘇持淡淡，「馬上要發工資了，想必你會更喜悅。」
小秦，「……屬下可以道歉。」
蘇徊意又發現了他身上另一個珍貴的品質：能屈能伸。
這次約見的合作方是全國連鎖酒店的老闆，見面的地方就在對方旗下的一家日式酒店。
三人從庭院進門，架高的木質走廊旁是茂林修竹，頭天晚上下過雨，此刻清冷的空氣中還混有泥土的芬芳。
合作方老闆姓萬，四十幾歲的年紀，他在貴賓室接待了蘇持三人。
貴賓廳也是日式建築風格，矮几上烹了熱茶，點綴了幾枝紅梅。背後是一面大屏風，頭頂吊著扁圓燈籠。
這次見面主要是商談合作一個康養項目。幾人入座，相互介紹後便進入詳談。
康養項目定在渠山一處河谷，那裡的土壤不適合農作物生長，一直荒廢著。但地理位置相對優越，光照充足，適合開發成陽光小鎮。
蘇持同萬老闆介紹著項目規劃，蘇徊意坐在旁邊聽著。他怕冷，捧了杯熱茶握在手心裡，等茶溫降下去就兩口喝掉又添新茶。
蘇持跟萬老闆談著事，中途側眼過來幾次。
萬老闆哈哈一笑，「蘇董您助理很喜歡這茶啊，這可是我朋友從滇南帶回來的，有品味！」
只是為了取暖的蘇徊意，「……」
蘇持向他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茶喝多了就想上廁所，蘇徊意向萬老闆問過方向，道謝後便起身出門。
他離開不到半分鐘，萬老闆忽然「哎呀」一聲，「忘記和他講了，衛生間有扇通風的窗戶，也不知道關沒關上。窗戶外面是庭院，有時候還是會有人路過的，希望他能自己留意到。」
蘇持忽然起身，「失陪一下，我也去趟洗手間。」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萬老闆同小秦感嘆，「你們蘇董真是體恤下屬，是個好上司。」
小秦悠悠抿了口茶，「您說的是。」
洗手間的位置比較偏，蘇徊意中途問了服務生這才找到。
進去之後尋了個位置，皮帶扣剛鬆開，蘇持便從門口走進來。
蘇徊意側頭，「大哥，你也來撒……」他在對方凌厲的目光下改口，「水。」
蘇持越過他走到窗口抬手將木窗合上，蘇徊意眼前驀地一暗，「你關上的是我心靈的窗戶。」
他逼逼，「我現在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蘇持關完窗走到另一側，跟他隔了兩個位置，金屬扣解開的聲音在封閉的室內敲擊著耳膜，「你的眼睛是水閘開關？」
蘇徊意，「……」
兩人回到貴賓室，商談繼續進行。臨近十二點幾人吃過午餐，下午又接著談了兩個多小時才收尾。
萬老闆起身領幾人走出貴賓室，「辛苦各位了，不如在我們這裡休息一下，住一晚再回？」
蘇持謝過他的好意，「我們已經訂過酒店了。」
「那要不泡個溫泉、蒸個桑拿再走？後面還有幾個藥湯，這幾天溫度驟降，泡過之後能活血通經，增強抵抗力。」
蘇徊意微微探頭。
萬老闆盛情邀請，「比如這位助理，你臉上血色不足，泡一泡是最好的！」
蘇徊意頭探得更近了，「我還是聽蘇董的。」
「……」蘇持嘴角一抽，把他拎回來，「那就麻煩萬老闆了。」
泡溫泉有專門的淋浴室和更衣室。
入溫泉前需要衝洗、更換浴袍，蘇徊意跟著蘇持進了準備間，小秦拐去另一側，只留兩個人在同一方隔間。
蘇持開了儲物櫃，蘇徊意湊過去要來開他旁邊的柜子。
「隔壁的隔間是空著的，非要來跟我擠？」
蘇徊意開了儲物櫃就準備脫外套，「我們都是能共享心事的關係了，你還羞澀什麼？」
蘇持，「……」
蘇徊意活潑歡快，「你真善變～」
蘇持感覺自己的底線像根琴弦被撥得嘣嘣直顫。
眼看著襯衣都解開了兩粒扣子，瓷白的頸側露出惹眼的紅痣，他拿了浴袍轉身到了隔壁間。
兩個隔間中間是一條過道，相對而敞，轉頭就能彼此看見。
衣料摩擦的聲音隔了五六米在半封閉的空間內窣窣響起。蘇徊意除去衣物放入櫃中，穿浴袍時帶子太長，他伸手往後拽——
咚！胳膊猛地撞上背後的鐵櫃。蘇徊意吃痛哼了一聲。
「怎麼了？」
蘇徊意轉頭，見蘇持正望向他，目光相交，後者迅速折向別處。他攏了攏散開的浴袍，「沒事，手肘撞了一下。」
「小心點。」蘇持又扭過頭去。
蘇徊意換好浴袍等在走道中間，抬眼看見蘇持背對著他，浴袍已經換好了，頭微垂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出聲，「大哥？」
蘇持後頸一動，似是回神，「嗯。」
蘇徊意看他準備轉過來，身前的儲物櫃還半開著，便開口提醒，「哥，你櫃門開了。」
砰！櫃門被一把關上。
蘇持抵在面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輕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