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輪擦過跑道,溫熱擦過柔軟。
視覺封閉後，唇瓣上傳來的觸感無限放大，蘇持的嘴唇有些干,觸碰、碾壓、剮蹭…唇碰著唇，細微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
蘇徊意的耳邊只有轟然的心跳聲，他後腰輕輕打著顫，隨即被一隻大掌扶住摁得更加貼近。雙手抵上緊實的胸膛,他感受到手下的心跳也是同樣的紊亂。
呼…呼……急促滾熱的呼吸相互交纏。
有咖啡的味道從唇縫溢入,帶了點苦澀,在摩擦觸碰間卻又絲絲回甘。
飛機緩慢停下,頭頂的廣播提示音響起。
兩人緊貼的雙唇緩緩分開。
額頭抵著額頭,蘇徊意睫毛抖了抖,他輕輕睜眼,正望進蘇持深邃的眼底。
對視幾秒,蘇持忽然伸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拇指溫熱的指腹按在軟軟涼涼的耳垂上,一捏就迅速染上薄紅。蘇徊意咻地縮起了脖子,「你捏我做什麼？」
蘇持聲線帶著嘶啞,「簽字畫押。」
蘇徊意,「……」
他大哥真是好有創意。
他禮尚往來地在蘇持耳朵上也捏了一把，剛摁下個無形的手印,手腕就被抓住拉開。蘇持的目光有一絲絲危險,「別鬧，要下飛機了。」
蘇徊意被他提溜著,不屈服地發出譴責，「你不能只許州官放火。」
蘇持瞥他，「誰在放火？」
莫名get到深意的蘇徊意，「……」
他乖乖縮手,避免走上兩敗俱傷的結局。
兩人的行李都拿去託運了，機艙門打開後便直接下了飛機。
路過門口時，空乘眼睛一亮，瞬間從職業化微笑變為標準姨母笑，「乘客慢走，歡迎下次再乘坐我們的航空～」
蘇持微微點頭，「會的。」
畢竟這個軟著陸他覺得做得很不錯。有夠軟的。
下了飛機取回行李，他們推著箱子一路往機場外走。腳下是光滑明亮的大理石地磚，頭頂的燈光隨著腳步落在前方。
蘇徊意想著馬上要回歸集體生活了，又抓緊時間做最後的確認。他湊了個腦袋過去，「大哥，我們現在算什麼？」
蘇持側頭看他，似笑非笑的，「你說呢？」
蘇徊意有點小羞澀，「那就是在一起的意思了？」
「不然呢，你會跟不是對象的人隨便接吻？」
臥槽…蘇持說「接吻」說得這么正經直白，蘇徊意的小羞澀立馬擴展為大羞澀。
蘇持接著說，「我以後就是你的男朋友了，知道嗎？」
蘇徊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他沉浸在這種新奇的甜蜜當中，兩人沉默地往前走了大概半分鐘，蘇持忽然停下腳步。
蘇徊意，「？」
蘇持目光幽幽地看著他，「你的禮尚往來是間歇性的？」
他貧瘠的腦瓜受到了警醒，接著迅速反應過來！蘇徊意出聲表態，「我也是大哥的男朋友。」
蘇持，「……」
蘇徊意，「……」
這話好像哪裡沒對。
蘇徊意自己細品了片刻，神色複雜，「我是我大嫂？」
一隻手拎在他後頸皮上，把人提溜走。蘇持目視前方語調淡淡，「那我還成我弟夫了。」
兩人走出機場，家裡那輛顯眼的加長車已經等在了停車場裡。林司機遠遠地看見他們，趕忙推門下車，繞到後方打開後備箱。
蘇持和蘇徊意推著箱子過來，林司機要來搭手，蘇持就把自己手裡較輕的那件遞給他，轉頭接過蘇徊意手裡宛如沉鐵般的行李，「你的給我。」
蘇徊意冒著粉紅泡泡遞過去，哎……這下不是什麼兄弟情了，是男友力！
男！友！力！
咯咯咯咯咯……
林司機放好行李抬眼看來，正對上蘇徊意一動一動的呆毛，他失笑道，「看小少爺回來挺開心的，比起工作還是更喜歡度假吧？」
蘇徊意眼神往蘇持那頭飄了一下，「也沒有啊，都一樣的。」
林司機就哈哈大笑，「怎麼會一樣呢！」
行李放好，後備箱砰一聲合上，林司機繞到前面駕駛座去開車。
蘇徊意慢慢挪回后座，心說這段對話怎麼有點耳熟呢？
一隻手在他之前將車門拉開，蘇持站在他側後方微微低頭，兩人幾乎呈一個半抱的姿勢，「在想什麼。」
蘇徊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這麼親近還是有點臉熱，他趕緊矮身鑽進車裡，「沒什麼，只是覺得剛剛那段話有種熟悉的既視感。」
蘇持緊隨其後坐進來，砰！地關上車門，私家車慢慢開出。
他轉頭看了一眼冥思苦想的蘇徊意，「明天我會讓吳媽煮好魚片粥。」
蘇徊意先是被內涵了一下，接著品出潛台詞。他一個戰略後仰看向蘇持，「你知道為什麼熟悉？」
回答他的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身軀微微一震……他總覺得想不起來後果會很嚴重。
好在蘇持寬宏大量、心存善念，暫時將這一小插曲翻篇。私家車在通暢的道路上平穩行進，後車座里一時陷入安靜。
蘇徊意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微妙的感覺。
明明他們什麼也沒說，甚至連看都沒看向對方，卻知道對方的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隔了會兒，他的指尖一熱。
一隻乾燥溫暖的大手裹了上來，指縫相扣。前面林司機還無知無覺地開著車，他們借著座椅靠背的遮擋在下面十指緊握。
心跳像是連著心跳，從貼合的掌心間傳來，一聲接著一聲，噗通、噗通……
蘇徊意轉頭看了蘇持一眼，後者的側臉依舊冷淡英挺，仿佛無事發生，只有微微攢動的喉結泄露了一絲心動的痕跡。
原來心性沉穩堅韌如同蘇持，也會因為一個簡單的牽手而被動搖。
大概在外人眼裡，蘇持還是那個蘇持，情緒掌控得分寸不錯，只有蘇徊意知道他也會情難自製。
車抵達宅院門口，緩緩停住。
林司機開門下了車，蘇持和蘇徊意鬆開了對方的手。他們現在還不適合公開，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一前一後下車拿了行李，穿過前庭往住宅走去。
半途中，蘇持忽然開口，「你跟我在一起，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蘇徊意頓了頓，大概明白了蘇持的意思。蘇持應該是考慮到了他的身份，不說家裡人、外界又會怎麼看待他兩人的關係？
但他沒覺得為難，心裡反而因為這句話被填滿。
之前的親吻和牽手都像是踩在雲端，輕飄飄的，直到此刻蘇持一句鄭重的承諾才讓他踩到了實地。
「我知道的。」
「那就好。」
他們幾句話間便到了門口，蘇持開了門，客廳里的蘇紀佟夫婦聽見動響走出來。
「老大跟小意回來了？」
「回來了，爸，媽。」蘇持側身把行李拎進來。
蘇徊意從他背後探頭，「爸，媽。」
蘇紀佟應了一聲，於歆妍在旁邊站著，她的目光在蘇徊意臉上停留了幾秒，「小意，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蘇徊意動作一停。默然片刻後，他抿著唇微微垂頭，「開門紅。」
於歆妍，「……」
蘇紀佟捧場地撫掌稱讚，「我們小意還挺祥瑞的！」
蘇徊意，「……」
旁邊落下一道若有似無的輕笑。
換過鞋走出玄關，蘇珽和蘇簡辰也前後從樓上走下來。蘇珽揚了揚眉，「大哥和弟弟回來啦～」
蘇簡辰穩穩噹噹地叫了聲，「大哥，弟弟。」
「老二，老三。」蘇持推著行李走過去，又在客廳一側停住，同家裡幾人說道，「午飯出去吃吧，我請客。」
蘇徊意聞風而動，從他背後探出腦袋：出去吃！
蘇紀佟疑惑，「怎麼突然想要出去吃了，回家幾天沒吃好？」
「沒有，只是事情辦好了，慶祝一下。」
「喔，那行啊！」
蘇徊意聞言支棱出一根手指摳了摳行李拉杆……他怎麼覺得蘇持說的不是工作上的事？
旁邊蘇珽目光掃到，微微眯眼：嗯？
出門吃飯的事情說定了，蘇持和蘇徊意就上樓放行李、換衣服。到了滇南之後氣溫又回到二十度左右，出門時穿的外套圍巾都可以換下來。
蘇徊意推了自己的行李回到房間，剛選了套衣服換上，身後陽台就被咚咚敲了兩聲。他回頭，蘇持立在玻璃門外。
蘇徊意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進來，門便嘩啦一聲被推開。
「大哥，你怎麼過來了？」
蘇持拎著他的公仔，「來送你的吉祥物。」
蘇徊意羞赧接過，「大哥有心了。」
廉價的誇讚被輕輕跳過，「收拾好了就準備下樓出門吃飯。」
「我們中午去吃什麼？」
「預定了一家湯鍋。」
蘇徊意喔了一聲同他確認，「大哥，你請客是為了慶祝工作談好了？」
蘇持很直白，「為了慶祝我們在一起。」
蘇徊意小臉一紅，又聽他繼續說，「選這家湯鍋也是因為只有它才配得上你。」
臥槽，這是什麼霸總發言！還、還只有這家湯鍋才配得上他……蘇徊意心頭砰砰亂跳，「為什麼啊，這是什麼皇家湯鍋嗎？」
專門用來煮尊貴的湯圓？
蘇持把手機調給他看，圖片上，湯鍋騰著繚繞的白煙，看上去白蒙蒙的一片。
蘇徊意腦袋縱橫了幾圈也沒看出「配得上他」的點在哪兒，他抬頭報以求知的眼神。
蘇持貼心解答，「騰雲駕霧的，和你的祥瑞很配。」
蘇徊意目光微凝，「……」
樓梯口蘇紀佟的聲音適時地透過房門傳來，「老大，小意，好了嗎？就等你倆了！」
他決定大度地不同自己男朋友計較，抬手將蘇持推回陽台，「我們還是快下去吧。」
蘇持被推出門，微微側頭看他，「非要分開走？從你這裡出去又不是什麼不正常的事。」
「我們要穩健。」
「……」
蘇徊意把人推出去後，又砰地關上了陽台門，大加讚賞，「這個陽台還真的是很便利。」
隨時傳送男朋友。
蘇持被傳送走，就隔著陽台門看了他一眼。
便利？
他挑了挑眉，轉頭回了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