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的總局辦公室內。
聽說蘇老師要過來,過了中午鄭柏就按照陸俊遲的安排擺好了蘇回的辦公桌,夏明晰打掃了辦公室,喬澤則是幫蘇回領了辦公的用品,曲明借著外勤的機會,出去買水果。
就在昨天,重案組這邊終於收到了蘇老師答應過來做顧問的消息。
蘇回在上個案子裡幫了他們不少的忙,那幾位組員都已經被他的能力折服,這時候都挺期待的。
整個重案組一共占了一間中型的辦公室,陸俊遲有個拉著百葉的玻璃隔間,門外就是蘇回的桌子,比其他人的要大上不少。
喬澤湊過來道:「這可不像是個顧問位。」他怎麼看覺得這個布局很眼熟。
「那像是個什麼?」夏明晰拿著水杯喝著水,走過來問。
「陸隊一抬頭,就能看到蘇老師吧。」喬澤側頭想了想,「像是個秘書位。還是霸總情人的那種。」
夏明晰聽了差點沒把嘴巴里的水噴出來。
幾個人正說著,曲明拎著東西回來了,除了幾包水果還抱了一束花:「大家別看著,幫忙啊。」
鄭柏去幫忙洗水果,辦公室里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夏明晰走過來看了看那束花:「呦,你怎麼還買了花啊?陸隊囑咐的?」
曲明道:「沒有,是我自己拿的主意,新顧問來的第一天,送束花多有排面。」
「怎麼,你要當群眾代表給蘇老師送花啊?」喬澤又仔細看了看,「不過你應該買點康乃馨向日葵什麼的,現在是玫瑰薔薇滿天星,畫個心心就可以直接表白了。陸隊那講究的,肯定懂這些,你別拍馬屁拍馬蹄上,反倒讓人笑話。」
曲明哪裡對花有研究,他就覺得挺好看的也沒什麼不對,忙道:「那等我藏起來。」
正說著,鄭柏洗完了水果過來預警:「來了來了,已經上樓了。」
曲明見來不及了,靈機一動,拿著花往隊裡唯一的姑娘夏明晰手裡一塞:「小夏接好,回頭叔叔請你吃飯。」
「唉?」夏明晰這還沒接好從天而降的一口鍋,就見陸俊遲推門而入,後面跟著拿著權杖的蘇回……
辦公室里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還是喬澤先反應了過來,打了個招呼:「陸隊,蘇老師……」
夏明晰眨了兩下眼睛,抱著一大束花,醞釀心情,剛想說點什麼把這個燙手山芋送出去。
她剛準備把花送給蘇回,忽然抬頭看到陸俊遲的目光從花上瞥過,隨後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隨後夏明晰看到,喬澤拼了命地給她使著眼色,眼皮都快眨得抽筋了。
作為女生,夏明晰雖然反射弧長,對情感比較遲鈍,但是還是有幾分第六感的,她不自由主打了個寒顫,嗅到了什麼危險氣息。
夏明晰雖然不知道事情不對在哪裡,但是覺得,如果這花從自己手上送到蘇回的手中,恐怕事情要糟,可是她的手已經伸出去……
夏明晰靈機一動,反應迅速,手臂生生轉了個九十度的彎,把花遞給了一旁陸俊遲,然後微笑著撒了個嬌:「陸隊,花,你還不送給蘇老師?」
陸俊遲伸手把花接了過來,低頭確認了一下,深紫色的玫瑰,粉色薔薇,白色的滿天星打底。
陸俊遲拿著花,遞給了一旁的蘇回:「那個,歡迎你買的。」
花從曲明到夏明晰再到陸俊遲最後到了蘇回手裡,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時間之內,仿佛一出擊鼓傳花。
「謝謝大家。」蘇回把花接了過來,他低下頭,只能分辨出朦朧的一片顏色,但是他能夠聞到一陣花香的香氣,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花瓣。
鮮花配美人,花束順利歸位,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蘇老師最近扭傷了腰,回頭可能不會很勤跑現場,大家多擔待。」陸俊遲又道:「小夏,去找個花瓶把花裝了吧。」
夏明晰見危機解除,急忙逃離現場:「好嘞,馬上就來!」她翻出了一個適合放花的透明玻璃瓶,奔去了洗手間。
辦公室里一時只剩了幾位男生,曲明帶頭鼓掌:「歡迎蘇老師!來吃點水果,陸隊特別叮囑買的。」
蘇回道:「大家一起吃吧,以後還需要你們多多關照。」
「陸隊領導英明,有了蘇老師當顧問以後更會事半功倍了。」喬澤一連串的彩虹屁臉不紅氣不喘地送上,「再說了,我們以後還要靠蘇老師幫我們分析案情,是你關照我們吶……」
此時夏明晰去洗了玻璃瓶過來,還去弄了點水,把花插了,放在了蘇回的辦公桌頭。
整個辦公室都多了一分艷麗。
閒話過後,喬澤聊起了正題:「對了,陸隊,最近華都出了個要案,分局那邊還沒整理好,約了明天正式交接……」
平時玩笑歸玩笑,一提起工作,整個重案組的氣氛都凝重了幾分。
陸俊遲問:「是個什麼案子?」
喬澤道:「以家庭為單位的入室殺人,是分局上報以後,覆核組批過來的。」
覆核組這個機構的設置,算是華都總局的特設。
在譚局上任的最初幾年,華都這裡的治安依然存在很大的問題。
一個是分局職權很大,一個分局局長就統領一方,幾個分局各自為戰,互相甩鍋,只負責各自區域,遇到案子也只查自己那部分,遞交上來的報告也是各寫各的,猶如管中窺豹,無法看到全貌。
一個是分局刑警和領導固定,基層刑警素質不高,案件之中因為技術,能力所限,難免會出現誤斷,亂斷的情況,就連冒名頂替,草菅人命的冤案都有出現。
為了改變這些亂狀,譚局在兩年前設立了覆核組。
平時接到的案子,分局那邊結了不算完,還要把資料交給總局的覆核組,讓覆核組這裡查漏補缺再看一遍。
覆核組成立以來,真還糾出了幾次分局的錯處,抓住了小辮子,把下面分局的領導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自此以後,覆核組的權限就擴大了,不光負責結案審查,還有疑案併案的審核。
各個分局接過來的案子,也可以申請覆核組幫助判斷,再轉給適合處理的部門。
這次的兩個案子就是覆核組分過來的,上面打了星星,還標註了一個問號,星星說明是重案,問號則是說明偵破過程之中出現共通點,疑需併案,但需進一步核證。
陸俊遲見過覆核組的組長几次,組裡的領導是位御姐,名字也很好聽,姓陶,叫做陶李芝。這位姐姐做事乾脆利索,難得在這男人為主的總局裡殺出了一片天地,也有了不少的擁護者。
團伙入室殺人搶劫,這放在哪裡都算是要案了,更別說還是作案多起,陸俊遲頓時嚴肅起來:「卷宗有嗎?給我看下。」
「前幾起案子跨市了,還沒調齊卷宗,現在我們這邊只有這兩起案件的現場調查記錄,法醫和物鑒結果也沒出來。」喬澤說著話把卷宗拿了過來。
曲明已經看過兩份資料,走過來介紹道:「這案子是流竄團伙入室搶劫殺人案,一伙人之前已經在國內多處犯案,團伙作案,手段殘忍,證據卻一直很少。在一周前,我在秦城的師兄說查到了一些線索,判斷他們即將南下,提醒我注意。這不,剛到了華都,就在一個星期之內作案兩起。」
這兩起案件,第一起發生在幾天前,正是他們從林城回來的那一天。
一對新婚夫婦被人入室殺害,夫妻雙方都身中數刀。
讓人覺得奇怪的是,犯人似乎沒有急於逃離,甚至在受害人家裡休息了一會,還拿出了冰箱裡的水果和冰激凌吃了。
這對夫婦的手機被人擺在了餐廳桌上,指紋被擦過。
犯罪結束那幾名案犯悠然地打掃了現場,刀上的指紋被仔細擦試了,地也拖過,沒有留下腳印。劫匪之中有人是抽菸的,在屋內發現了一些菸灰痕跡,可是沒有找到菸頭。
事後妻子的銀行卡中被取走了十萬塊錢,警方調取了取款的監控,錢款是被一位帶著兜帽、口罩的男人取走的。
另外一起案子更為奇怪了,就發生在昨晚,匪徒所進的是一戶小複式。家中當時不光有夫妻二人,還有公婆和他們的孩子,一共五人在場。
匪徒入室之後,很快用一根棒球棍把在客廳的妻子擊殺,然後遇到了下樓查看情況的婆婆,用刀把婆婆刺傷。
隨後丈夫和公公聞聲趕下來,搏鬥後,匪徒逃走。
這一次,兇手沒有來得及打掃現場,留下了目擊證人。
據稱,兇手三位,其中與受害人搏鬥的是位帶著兜帽和口罩的男性,還有一位女性和少年在門外負責望風和接應。
他們對兇手的描述和在第一案監控之中看到的男人十分吻合。
警方順著線索調出了更多的影像監控資料,終於把那三名兇手找齊,和那名男性在一起的,確實還有一個女人,一位少年。
卷宗的後面還附了一些證人證詞以及照片資料。
家,原本是個溫馨的地方,而這兩起案件,家,都變成了第一案發現場。
兩個小區相隔不太遠,屬於同一區域。
同一個分局短期內發生兩起入室殺人案,分局刑警隊這邊就遞交了申請給覆核組,覆核組就把案子轉給了總局重案組。
夏明晰翻看了一下問:「針對小夫妻?我們要抓的是『弗洛倫薩的怪獸』嗎?」
雖然是已經時隔多年,弗洛倫薩的野獸依然如雷貫耳,那位兇手曾經在義大利殺害了八對情侶。
「現在還不能定論。」陸俊遲說著翻了一下卷宗,眉頭皺了起來。
蘇回看他看完,伸出一隻手道:「給我也看看。」
「謀財害命,入室搶劫……」陸俊遲說著把案卷遞了過去,「兇手一共三人,看起來,這個組合也有點像是一家三口啊……」
蘇回嗯了一聲,低頭耐心看去。
陸俊遲回頭囑咐喬澤道:「這案子不小,如果確定是多次作案,大家隨時做好準備,正式把案子接過來以後,可能就要忙了。」
幾位下屬應了一聲,這樣的案子,放在哪裡也是大案了。
新案子說得差不多,夏明晰又拿過來幾疊東西,是上一案的總結,給陸俊遲過目。
上個案子剛結案,案犯傅雲初因為受傷未愈,還被拘在安城,準備要過一段才能轉移過來。
陸俊遲一一簽字,把事情處理了。
兩份案件調查的卷宗,已經很厚一疊,蘇回眼睛不好,沒法看太久,看了幾頁就凝神按著眉頭,他隱約覺得案子裡有哪裡是不對的,但是還沒思考出來究竟是哪裡不對。
過了片刻,蘇回抬起頭問:「這第一案,那對身中數刀的夫妻,他們的屍體在哪邊?」
陸俊遲之前讓喬澤打聽過:「正好在法醫那邊。」
「另外一案之中那名死亡的妻子呢?」
「這個還在殯儀館,沒有調過來。」
蘇回道:「我想去看看那對夫妻的屍體。」
陸俊遲放下手中的資料問:「你不怕嗎?」在他的認知之中,蘇回始終是搞學術的,看起來又顯得脆弱冷清。
看到真正的屍體和看看照片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那些屍體曾是活生生的人,卻躺在解剖台上,冰冷,滿是屍斑和傷痕,空氣中都是腥臭腐爛的味道。
很多人就算是不怕屍體照片,看到真正的屍體也會好幾天睡不好。
蘇回垂下眼眸,淡然說:「我見過屍體,你不用擔心我。」
陸俊遲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對蘇回的了解還不夠多。
「我這邊處理差不多了,和你一起去吧。」陸俊遲說著幫他拎過背包,在幾位下屬的注目禮中和蘇回並肩出了重案組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