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當初的分離是意外的,失去記憶是不幸的,但是他們之後又能夠一點一點靠近彼此,互相吸引。
兜兜轉轉,還是同一個人,這就是他們命中注定的愛情。
蘇回在陸俊遲的懷裡靠了很久,貪戀著他的溫度,這個懷抱太過溫暖,讓他無比依賴。
陸俊遲摟著蘇回想,他會好好的愛著懷裡的人,珍惜著他,陪伴著他,走過更多的漫長歲月。
喬澤這時從外面沖了進來,聲音滿是慌張:「陸隊!我剛去交完錢出來就聽說蘇老師不見了……」然後他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蘇回,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嚇死我了,蘇老師你怎麼也沒給我發個簡訊?」
陸俊遲把手放下來,蘇回側身用手背裝作在擦臉頰,抹去了眼角的淚痕,輕咳了兩聲說:「我手機沒電了。」
陸俊遲幫蘇回解釋:「他剛醒來就過來找我了。」
喬澤這才覺得氛圍有點微妙:「那個,陸隊,蘇老師,你們在聊正事嗎?我手續都辦完了,你們繼續聊。」
蘇回說:「沒事,我們說得差不多了,你過來坐吧……」
陸俊遲問:「事故後來是怎麼處理的?」
喬澤解釋:「我在那邊看著監控,你們的車後來出了監控的範圍,把我嚇死了,我連忙報了警,叫了救護車。是大巴車上的人把你們救下來的,救護車來了就送到了這裡,你們的那輛是後來用吊車運下來的。」
陸俊遲又問:「傅雲初呢?找到了嗎?」
「傅雲初的那輛車墜入了山崖,已經確認死亡。另外一輛車司機棄車逃了,車上也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我查了道路監控,只看到是一個身形模糊的高個男人……」
陸俊遲又問了一些細節的問題,比如傅雲初有沒有帶著手機,能不能查到他最近這段時間是住在哪裡,那輛車有沒有更多的行駛記錄……
逃犯出現本身就是大事,現在又襲警差點出了傷亡事故。由於事情發生在新縣和華都的交接處,只怕還需要當地的警方進行一系列的調查。
而且,他們尚不清楚,傅雲初忽然出現這件事是他的個人行為還是有人背後預謀,他的那個同夥又會是誰呢?他們是怎麼知道了他們的行蹤?
聽著他們的對話,蘇回微微皺了眉頭,他低頭思索著整件事……
三個人坐在觀察室里,很快有小護士過來給蘇回抽血化驗。
蘇回在那裡想著事情,削尖的下巴微低,睫毛輕輕顫抖著,他配合著小護士的動作挽起了袖子,露出的手腕比一般的男人纖細很多,看上去甚至比一些女孩子的手臂還要細一些。
小護士用碘酒擦拭過,拍打著尋找血管,反覆確認了一會,才摸到了一根。
蘇回的血管細,皮膚又白,不好找。
第一針進去沒有回血,小護士有點緊張,抽出來一些又扎了進去,還是沒有。
針尖反覆在血肉里挑過的感覺不太舒服,蘇回卻沒有說什麼。
小護士試著換了一根血管,這次手有點抖,又是沒抽出來。
看這邊不太順利,陸俊遲和喬澤也停了對話,看了過來。
蘇回反過來安慰那小護士:「沒關係,別緊張,你扎得一點也不疼,我的血管很難找,平時來抽血,都會被扎幾次的。」
小護士連聲說著對不起,讓蘇回換了一隻手,又試了一次,這次還算是順利,終於抽了幾管子血,小護士鬆了一口氣。
蘇回用手指按著抽血處,一邊表揚她:「還是很快成功了,你已經技術很好了。」
小護士微紅了臉,收了東西。
喬澤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等那小護士出去,開口說:「蘇老師,你脾氣可真好……將來誰嫁了你,可算是有福氣了。」
陸俊遲在一旁急忙接話道:「那是當然!」
等陸俊遲過了一個小時的觀察期,樓上的病房也已經開好了,喬澤專門從醫院借了個輪椅,準備把他這個「重傷患者」推上樓去。
陸俊遲剛剛和蘇回相認完,整個人都是亢奮著,麻藥勁兒還沒過,完全感覺不到傷口的疼:「我傷的是頭,腿還沒殘廢呢,幹嘛這麼麻煩。」
說完了他就翻身下了床,還順帶拉著蘇回的手。
蘇回被他拉著,有點害羞地縮了一下,後來看陸俊遲十分坦然,他也就任由他拉著了。
「唉陸隊,你小心啊……」喬澤喊著在後面推著輪椅,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陸俊遲的速度,「等我等我……」
陸俊遲穿著病號服,一點也看不出來傷員的樣子,他在走廊里拉著蘇回走過,坐著電梯上了住院部的樓。
等到了病房區,蘇回才覺得熟悉了起來,原來這裡是他們常去的華都第一人民醫院,雖然他們傷得不算重,但是還需要住院觀察兩天,這次醫院給他們安排了一間雙人病房。
蘇回想要去買點住院需要的毛巾牙刷一類,喬澤道:「蘇老師,我這是來伺候人的,需要什麼我去買就行。」
蘇回這時候覺出來腳扭的有點疼,坐在了病床上,他曾經是個醫院住成了半個家的人,輕車熟路地指揮道:「牙刷,杯子,毛巾,還要紙巾和礦泉水,我的手機沒電了,最好能從一樓租個充電寶。」
這邊剛安頓好,病房裡的電話鈴忽然響了,蘇回發現靠近中間的小柜子上有個電話,他接起來,就聽黃醫生的聲音傳來:「喂,是蘇回嗎?你到病房了吧?我想和你聊一下今天你的檢查結果,就是今天病人多,我有點抽不開身,等下還有個會,你能過來一下嗎?」
蘇回聽著,有點緊張,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陸俊遲,故作鎮靜道:「沒事,我等會去你的辦公室找你吧。」
「我辦公室你知道的,就在七樓病房區,那等下見吧。」
蘇回說完掛了電話,站起了身,陸俊遲抬頭看他:「有事情嗎?」
蘇回解釋:「黃主任找我,我去一下,一會就回來,你好好休息吧。」
「我陪你去吧。」陸俊遲有點不放心。
蘇回拒絕:「你才是傷員啊,怎麼能夠跟著我跑上跑下呢。等下萬一有醫生過來檢查什麼的,你還是留在這裡吧,真不是什麼大事。」
出了病房的門,蘇回一路走著,走廊里似乎是有很多的人,沒有手杖,他有點不習慣。
他看不清,也聽不清,剛走出去一段,他的手指一熱,又被人拉住了。
蘇迴轉頭,看到是陸俊遲追了上來。
陸俊遲解釋道:「我還是不放心你,陪你一起過去吧,如果我不方便聽,回頭我會在外面等你。」
蘇回覺得心頭一暖,開口說:「沒有什麼不方便聽的,你都陪我看病幾次了,黃主任的辦公室在七樓的病區。」
陸俊遲領路,帶著他找了過去。
進了黃主任的辦公室以後,黃主任對他拿出幾張片子:「蘇老師,這次車禍沒有給你造成什麼外傷,我對比了你上次和這次檢查的片子,發現你肺部之前切除的地方又有一些反覆感染跡象,這兩天會進行輸液治療,也會再開點藥,此外還有並發的肺功能減退……你還會偶爾咳血嗎?」
蘇回咳了幾聲:「只是偶爾。」
「氣促憋氣感還有嗎?」
蘇回想了一下:「有一些,會胸悶,深呼吸會胸痛。」
「注意,不要劇烈運動,但是要堅持適度運動,比如散步一類。」
陸俊遲在一旁問:「除了吃藥,堅持散步運動,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的身體好一些?」
黃主任道:「這個,還是多多溫補,像現在秋天,多煮點冰糖梨水,也是養肺的。」
陸俊遲都一一記了下來。
黃主任又問蘇回:「還有,你的聽力和視力如何?」
蘇回如實說:「還好……」
黃主任取出個東西,在他的右耳旁晃動了一下:「能夠聽到嗎?」
蘇回點了點頭,他是聽到了嗡的一聲,感覺和過去沒有什麼太多的變化。
黃主任又指著視力表讓他查了下視力,照例還是只能看清最上面一個。
都查完了,黃主任這才道:「剛才腦部的專家過來會診,可能是因為撞擊引起,頭部CT對比發現,你腦內舊傷之前留下的血塊的位置,發生了一些變化。」
陸俊遲在一旁有點緊張地問:「會進一步影響聽覺和視覺嗎?」
「現在還不清楚,沒有定論的結論。」黃主任道,「蘇老師,你要隨時關注病情變化。」
然後他開導蘇回和陸俊遲:「我看著體積有所減小,也許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聽力損傷是不可逆的,但是視覺神經和記憶力還有恢復的可能,可能視力會有所提升,也會想起一些事情,但是大腦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
聽了這樣的解釋,陸俊遲似乎才鬆了一口氣。
蘇回道:「我目前還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我會注意身體,有問題的話再來麻煩您……」
在和黃主任對話之前,蘇回是有點忐忑的,不想去面對不好的消息,可是現在他釋然了很多。
這些消息對他來說,不算是什麼壞消息,而且他忽然發現,現在的他和過去不太一樣了,因為他的身邊,站了一個能夠給他力量的人。
他想要活下去,他會全力以赴和這些病痛做著鬥爭。
黃主任看了看蘇回道:「我聽說你們發生了車禍時還很擔心,現在看,你的精神還不錯,有時候心情也能夠影響身體的狀況。」
蘇回禮貌道:「謝謝黃主任。」
他們和黃主任聊完了以後出來,回了病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回覺得視線都清晰了一些。
陸俊遲隨後給家裡撥了個電話,和爸媽都聊了幾句。
有家人在關懷,心愛的人就在身邊,這一刻,他好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們這邊處理完,喬澤正好回來了,大包小包的拎著,還幫他們買了點零食和牛奶。
「那個什麼,我去看看給你們買點什麼吃的,也快到要吃晚飯了。」喬澤說完又去給他們定了餐,三個人吃了,陸俊遲看也沒什麼需要照顧的,讓他先回去了。
等喬澤一走,整個病房安靜了起來,現在醫院已經過了探視期,除了夜間的值班醫生,沒有什麼人出入。
蘇回換了病號服,他洗漱了以後,拿了熱毛巾過來,對陸俊遲道:「我幫你擦擦吧。」
他的視力不好,陸俊遲心疼他,一向是不會讓他去幹這些活的,可是此時,陸俊遲卻沒有拒絕。
蘇回坐近了,慢慢地幫他擦著臉,有一些血污之前沒有擦淨,他耐心細緻地一一擦去,最後擦到了紗布的邊緣。
傷口是從前額斜入了髮鬢的,長度大約有八厘米,深可見骨。
蘇回小心翼翼地,就怕弄疼了他,擦去了紗布旁的血污,他小聲說:「會留疤吧?」
陸俊遲全不在意,笑著拉住了他的手問:「那你會嫌棄嗎?」
蘇回托著他的臉,搖了搖頭:「當然不會。」他想起了過去對陸俊遲的稱呼,開玩笑說,「小陸警官看起來還是很帥的。」
陸俊遲看著他:「對於我來說,這個傷疤就像是勳章……」
這是他為了護住心愛的人才增添的傷疤,想到蘇回沒有怎麼受傷,他就滿心的釋然和喜悅。
蘇回緊張了:「不能這麼比喻,勳章是越多越好,我可不希望你身上再多傷疤……」
陸俊遲嗯了一聲:「遵命,我會小心。」
他攬住了蘇回,拉住他的小指,拉了個鉤,「我們以後要長長久久的在一起,誰也不許再失約了。」
蘇回覺得心裡甜甜的,他眯起了眼睛,淡淡笑了:「小陸警官,我忽然有點想吃你的糖了。」
陸俊遲想起來最後的半包糖都在之前的車上:「等出院我就給你買,糖絕對管夠。」他直視著蘇回笑著說,「我還要給你熬冰糖梨水呢。」
洗漱以後,兩個人都躺在了床上,陸俊遲頭部受傷,只能側躺,他側轉身,看向蘇回的方向。
他們之間好像有很多的話題想要聊,他想問蘇回,問他之前遇到了怎樣的事故,也想問他這兩年過得好不好,可是他不著急了,那個人已經在他的身邊,在他願意開口的時候,他一定會告訴他的。
陸俊遲就那麼愣愣地看著蘇回,看著他那俊美的側顏,感覺著自己滿心的喜悅,覺得自己無論是怎麼看都是看不夠。
蘇回的目光看向天花板,事到如今他終於有時間去復盤很多事情,想清楚很多事情。
一個一個人,一件一件事情在他的腦海里閃過,思路逐漸清晰。
他沉思了一會,忽然開口道:「陸俊遲,我好像記起來一些事了。」
只開了夜燈的病房內,蘇回的聲音沙啞而清晰:「當年的事情,你應該也查到了一些吧,就是關於細沙爆炸案。」
陸俊遲嗯了一聲,他的傷口麻藥已經過了,這個時候開始了隱隱作痛。為了不壓到傷口也方便說話,他用沒有受傷的一側墊著枕頭側頭看著蘇回。
「那時候,我一直在做那個案件的側寫,卻是逐漸步入了陷阱。」說到這裡,蘇回的目光閃動,他的聲音沙啞,喉結滾動了一下,那是他心裡的痛楚,是他最慘烈的失敗,事情也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陸俊遲望著他,安靜聽著。
躺在病床之上,蘇回的思路卻是無比清晰,他頓了一下繼續道:「那名叫做解秋的男人死在了案發現場,可是我現在回想起來,這個案子裡,有一些爆炸不是解秋所為,還有幕後的人,也還沒找到。」
蘇回向陸俊遲簡述了最後那次爆炸的過程。
兩張病床之間,相隔半米,夜燈映照下,蘇回的整個側臉陷入了白色的床單之間,顯得沒有血色,他的聲音沙啞,面色平靜。
陸俊遲聽著卻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捏緊,眼眶也熱熱的。
被刀刺入的時候該有多疼……還有爆炸……
陸俊遲忍不住攥緊了手指,他知道蘇回身上有舊傷,那樣的痛可能是比他現在身上的痛苦千倍萬倍。
還有蘇回曾經和他提到過,他的父母是在那段時間去世的。
陸俊遲什麼也沒有說,這時候再說什麼安慰的話,似乎都是蒼白的,不合時宜的。
他的目光閃動,伸出左手,拉了一下蘇回。
蘇回也伸出手來,拉住了陸俊遲的手指。
兩個人的手指相觸了瞬間,各自感受著對方的體溫,隨之再分開。
細沙案,儘管解秋已經死在了兩年以前,但是這一段經歷還是成為了蘇回的夢魘,在過去的很長時間裡,他的很多記憶是模糊的。
可是在今天的那個夢中,那一切卻那麼的清晰。
現在醒來,蘇回的心裡有很多事情還是不能確定的,他不知道那是他車禍後出現的幻覺,還是復甦的記憶。
蘇回覺得這像是一道他沒有交出完美答卷的題目。
譚局當時反覆安慰他,事情最後的結果並不是他想要造成的,沒有人會怪他,可是蘇回依然感覺自己愧對了那些死去的人。
兩年過去了,他努力不去回想這一切。
可是那些黑暗如影隨形。
如果那一切是真的,不是他的幻覺,那隔著一條街的遙遙一望,那個仿佛是死神一般,映入了他的眼中的人。
會是誰呢?
蘇回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他開口道:「我忽然覺得,這些事……細沙案,還有最近的一些事,可能和我在失憶前所查的案子,是有關係的……」
陸俊遲問:「那是什麼案子?」
蘇回皺了眉頭:「我只是有點朦朧的印象,但是想不起來具體的事情了,等回頭出院,我要去查一下……」他頓了一下又說,「我好像是在那時候見過陳雪賢的……」
陸俊遲道:「你別著急,慢慢想,我也會陪著你,一起把這些都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