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兩個小時以後,華都總局裡的各位領導,幾位刑警隊長,以及之前專案組裡的副隊邵林一起來參加了會議。
會議室里坐滿了十幾個人,坐在辦公桌另一頭的就是那位鄒局長。
這位新來的臨時局長是從省里下調過來的。他處理過一些重大案件,有一些相關的經驗,領導正是看中這一點,才讓他來臨時接手華都總局。
由於剛發生了突發事件,還更換了領導,會議室里的氣壓一時有點低。
鄒局長首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履歷,然後開口道:「這次我是被臨時調過來處理這一案件的。事先聲明一下,我對華都市局的局長位置並沒有興趣,我也只是按照領導要求,臨時代理局長職位。稍後安排需要看譚局的身體情況,如果譚局的身體康復,很快復職那是最好。如果他臥病在床,我也會和上層建議,從總局班底之中選出新的領導。」
聽了這話,兩位手握實權的副局長,金副局和王副局互相對視了一眼,都聽出了鄒局的言下之意,如果譚局身體不好,那他們顯然是領導的人選。
「現在,細沙案件已經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整個城市進入了緊急狀態,我再次強調一下,總局所有刑警必須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待命。」
然後鄒局轉頭說:「我聽說,這次爆炸案是和兩年前的一起細沙爆炸案有關。既然當年的細沙爆炸案還有疑點,為什麼作為結案處理?!」
金局長聽了這話眼睛微微一眯,他從這開場白里聽出點東西,這位鄒局應該譚局是不對付的,一上來就這麼說,那是推鍋給前任領導之意。翻譯一下就是,細沙案之所以捲土重來,都是因為譚局當年沒有處理好。
提到了細沙爆炸案,在場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細沙爆炸案不僅複雜,周期長,犯案次數多,而且像是陰魂不散。
華都總局的破案率一向很高,可是這個案子,卻像是籠罩在城市上空的詛咒。
現在,兩年過去了,就在所有人以為可以忘記這個案件時,它卻又出現了。
邵林還在組員傷亡的悲痛之中,而且譚局不在,面對新領導,他有點心裡沒底,抬頭結結巴巴地說:「之前細沙爆炸案的主犯的確是死在了當場,而且後續很久都沒有相關案件發生……這才結案處理。關於公交爆炸案和細沙案,我們還在調查之中……目前僅知製作炸彈的原料出現了相似的沙……」
鄒局打斷了他的話:「這其中的問題,是非功過,我們以後再議。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我們需要儘快破獲案件,查明這一案和細沙爆炸案的切實聯繫。」
鄒局看了看面前的幾份人事簡歷,最後翻到了陸俊遲的那一頁,久久停住。然後他抬頭道:「陸隊,這個案子十分重大,還是放在你們重案組吧,之前的專案組成員也歸你調配,你接著查下去。」
陸俊遲點頭應了下來。
他剛剛收到了蘇回發給他的信息,他想到了一個詞。
宿命。
有些事情是避讓不過的,兜兜轉轉,終究會與之相遇。
鄒局看向他又道:「陸隊,我看你的履歷,也知道你的能力不錯,這個案件現在關注度很高,我希望偵破這個案件能夠有一定時限。」
陸俊遲思考片刻道:「我們努力,在十天以內一定有個初步的調查結果……」
鄒局神情嚴肅:「三天可以嗎?」
在場的眾人聽了這話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可是一起爆炸大案。
三天?
就算是不眠不休,也不一定能夠調查得出來什麼結果。
陸俊遲一時沉默了,市里遇到了這樣棘手的案件,想要及時破案他是理解的。受傷的警員諸多,其中還有和他關係不錯的邢雲海,他也希望能夠儘快破案,慰藉傷者,告祭死者。
而且,細沙案牽扯到了蘇回。
蘇回兩年前差點因此而死。如果這一案的兇手也是細沙或者是和細沙相關的人,他比任何都想要迅速破案,抓住那個窮凶極惡的幕後之人。
可是有句話叫做欲速則不達。
細沙案十分複雜,牽扯眾多,這時間,並不是想要壓縮就壓得下來的。
看陸俊遲沒有答覆,鄒局緩和了語氣又說:「那就五天吧,從明天開始算,不能再多了,在我的權限內,你可以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覆核組那邊幫忙整理所有的相關案卷,下午下班前,專案組那邊就交接過來。特警那邊給你們配備一個拆彈專家專門跟著你們。」
大領導都說到這份上了,陸俊遲只能點了一下頭。
其他幾個人都對他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在他們看來,陸俊遲這次等於是接了一個燙手山芋。
鄒局話鋒一轉:「另外,我會在技術方面給你們重案組全力的支持,我也可以給你們介紹有關的犯罪心理側寫專家,共同偵破案件。」
「謝謝鄒局。」陸俊遲道了一聲謝卻不軟不硬地回絕了,「不過,我們隊裡有自己的顧問,而且十分專業。我們會努力抓緊時間。」
鄒局長聽了這話,頓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接下來,鄒局又詳細詢問了目前警員和群眾的傷情,叮囑怎麼進行警情通報。
他又讓刑偵那邊的二隊三隊連同幾個分局一起嚴查公交車的安全,所有公交大站安排便衣,甚至考慮上車前施行預備安檢。
這位領導和譚局的工作習慣完全不一樣。
譚局是個有人情味的老領導,在華都市局這麼多年,對這些手下都了解熟悉,他一向賞罰分明,也很受屬下的愛戴。
在會議時,譚局並不搞一言堂,經常是發動所有人群策群力,最後再進行定奪。
可是這位新領導,明顯是有著自己的判斷。
他把所有事情安排了一遍,責任分配得清清楚楚,又給所有人上了一遍發條。
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查細沙案,其他的案子也不能忽略,警員身上的工作量幾乎加了一倍。
散了會,幾名警員和陸俊遲一起往外面走。
有位隊長臉色陰沉地小聲抱怨:「想要騾子推磨,也得前面栓個胡蘿蔔……」
其他的人也有些不快,但是沒敢這麼明著表現出來。
齊正陽看到了陸俊遲,對他道:「陸隊啊,你剛才怎麼回絕了鄒局的建議呢?我都幫你捏把汗。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個潛台詞就是你覺得你組裡的顧問比領導推薦的還要好。太打領導臉了。」
陸俊遲淡然道:「我就是這個意思,而且這是實話。」
齊正陽沒想到一向隨和的陸俊遲提起這話題這麼硬氣,往回圓場:「雖然蘇老師也很給力,但是遠來的和尚會念經。再說了,那是鄒局提起的,你可以兩個顧問一起用嘛,他們說不定還可以商議一下。萬一你過了五天,案子沒破了,還可以推推鍋……」
陸俊遲道:「謝謝齊隊,不過我這話都這麼說了,還是努力查案子吧。說不定趕一趕時間是夠的呢。」
他說著話沒直接回重案組,而是和邵林他們一起去了專案組那邊。
整個專案組還沉浸在一種悲憤的氣氛之中。
邵林簡單說了一下剛才的會議結果。
陸俊遲也長話短說:「大家幫幫忙,把關於這一案的所有資料都搬到重案組去。」
幾名隊員看到陸俊遲接了這個案子,都有些激動,一名隊員道:「刑隊他……」
「醫院那邊已經聯繫了省里的專家過來會診。」陸俊遲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些帳都記下來,我們會一一清算的。」
細沙案致死的警員不止一人兩人,蘇回曾經重傷,現在又多了邢雲海,他一定會把兇手捉拿歸案。
有隊員在一旁整理著:「陸隊,這些資料你們需要嗎?」
陸俊遲掃了一眼:「需要。」
「這個呢……」邵林指了指一旁寫滿了線索的白板。
陸俊遲點頭道:「都要,麻煩你們了……」
蘇回坐在辦公室里等著會議的結果,他給陸俊遲發了信息以後一直沒有收到他的回信,他想了一下,陸俊遲應該正在開會之中。
是他有點心急了。
蘇回低著頭沉思著。
在汽車爆炸案的開始,他就知道這一案可能是和細沙案有聯繫的,可是他卻選擇沒有接近這個案件。
第一次沒有爆炸的炸彈讓他放鬆了警惕。
逐漸甦醒的記憶以及和陸俊遲的相認讓他放鬆了下來,他在本能地逃避這一切。
他甚至寄希望於邢雲海能夠看破真相,無論現在行兇的人是不是細沙,都抓住幕後之人。
可是他忽略了一點。
如果這個案子也是和細沙有關的,兩年過去,細沙炸彈的製作技術只會更好,而一切的結果,也會更加的瘋狂更加殘忍。
蘇回反思,因為他的逃避,間接造成了現在的後果。
他的命運是躲不開的,黑暗終究會席捲過來,而且他有一種隱隱的感覺,這黑暗與他有關。
還在想著,蘇回就看到了幾名健壯的刑警就像是搬家一般搬著箱子和白板進入了對面的會議室,緊隨其後的是覆核組的陶李芝,帶著一隊人搬著資料走了過來。
蘇回走到了會議室門口,朦朧的視線之中,看到了一張寫滿了線索的白板。
他終於要與躲避已久的命運相遇了。
而他們這次,一定會找出這一案隱藏著的真相。
重案組中的所有成員來到了會議室里,裡面已經堆了滿滿的箱子,以桌子中線為分界線,左邊的是過去的細沙案資料,右邊的則是最新的公交案的資料。
陸俊遲站在幾人面前,簡單說了一下剛才開會時的情形,只是跳過了鄒局推薦其他側寫專家的那一節。
當說到一共的限時是五天時,鄭柏直接叫了出來:「不會吧?這麼複雜的案子,只有五天?」
其他的幾人也是皺了眉頭。
蘇回卻用手指摩挲著手杖說:「五天不算短了,這一次兇手的犯案時間已經不再遵守十天為期的規律,他可能會在三到五天內再次犯案。」
領導給的期限並不是懸在他們頭上的劍,真正急迫的,是要在兇手下次犯案前阻止他的罪行。
陸俊遲的目光落在蘇回身上,蘇回抬起頭,雖然看不清,但是憑藉直覺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轉了過來。
他衝著陸俊遲點了一下頭,時間十分緊張,他們必須全力以赴,在這有限的時間裡,找到破局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