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2024-08-26 10:58:41 作者: 清韻小屍
  氯仿毒氣事件引起了華都總局乃至上層的重視。

  有些諷刺的是,這次氯仿毒氣事件之中,唯二的死者就是張君之和他的助手,大概他在進行計劃準備的時候,沒有想到,是在親手為自己挖著墳墓。

  在事件之後,警方在楊雨晴的電腦里找到了一封她的絕筆信。

  楊雨晴卻對這件事毫無印象,信件可能是張君之偽造的。

  通過審問楊雨晴,還有搜索樓上的神秘基地,警方發現了一些張君之留下的資料和痕跡,並且發現了諸多的線索。

  修養了半個月以後,蘇回一出院,就來到了重案組。

  這段時間,陸俊遲的康復情況比較好。邢雲海的傷勢也大部分痊癒,只有腿部的骨折還沒有癒合,已經可以用輪椅行動。姚飛以案子還沒有破為理由,還是賴在總局這裡。聽說蘇回出院,陶李芝也從覆核組那邊過來,來到了重案組的辦公室。

  四個人終於齊了,只不過這一次和多年前不同,在當初,他們隔著網絡,現在卻是面對面坐在一起。

  桌子旁還多了一個陸俊遲。

  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復盤他們目前所掌握的全部信息。

  陶李芝的板書最為工整。

  她把一面白板擦乾淨,隨後開始筆記。

  經歷了一次重傷,蘇回的手腕又瘦了一分,他的目光卻是更為堅韌,更為沉靜。

  此時他支著手杖,整理著思路:「我們現在通過諸多的供詞,各種線索,已經可以整理出一些已知的信息。張君之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在二十年前,他就和那時候只是刑偵隊長的王副局認識,他們一起籌備,開啟了372研究院。」

  陶李芝把這兩個人的名字和照片貼在了白板的最中央。

  「他們通過心理研究院,進行過一次面對全市青少年兒童的心理篩查,把有異常的人進行標記,並且讓他們固定來訪。同時,他們接待一些異常的人群,人們也會口耳相傳,把這裡當做是免費的心理診所。」

  「心理研究院使用的是老舊的改造廠房,僱傭的是年輕的學生,其中就有安郁辭的姐姐,安婉和。這裡還有一些臨時的招募人員,沒有保險,沒有簽訂合同,比如看門的龐叔,還有一些保潔人員。所有的服務人員沒有在這裡幹過一年的,幾乎都是幾個月就會辭退。他們也會臨時招用一些學生,參加心理試驗。」

  「在這段時間,有多人曾經到過這家研究院,比如解秋,宋藍恩,傅雲初,覃永辰,陳雪賢等。可是在這期間,他們所做的事情並不是治療,而是觀察與激發。他們觀察那些人的心理狀態,定期進行回訪,並且激發引導他們的心理變化。目的就是日後對這些人加以利用……」

  會議室里,陽光照射下來,蘇回清秀的臉蒼白而冷靜,他的聲音略微低沉沙啞,其他人耐心聽著,會議室里只有他的聲音,還有白板筆與白板摩擦發出的聲音。

  蘇回的手指摩挲著手杖上面的貓頭。

  「十年以前,他們點燃了一場大火,毀去了研究院的資料,並且努力消除研究院的痕跡,銷聲匿跡。我想應該是王副局動用權限對後來的信息進行隱匿,消除了這裡有關的一切信息。」

  「隨後研究院的知情人,安婉和自殺,弟弟安郁辭被張君之利用。」

  「張君之修建了一處診所,並租賃給楊雨晴,藉此在樓上對診所裡面的情況進行監聽和監控。了解警員的狀況,讓他們對總局的情況更加了如指掌。」

  「隨後,他們開始聯繫那些人,並且用他們在研究院的記錄作為威脅,加上金錢的誘惑,誘導這些人進行犯罪。」

  「在四年前,於老師發現了這些人的行為,調查到了372心理研究院的存在,隨後被那些人殺人滅口。」

  「行為分析組成立之後,對方故意布置了細沙案,導致行為分析組解散。」

  「兩年後的現在,細沙案重啟,王副局畏罪自殺。」

  「為了阻止警方調查,張君之利用楊雨晴,進行了氯仿毒氣案。」

  一切是以時間為結點進行整理的,一樁樁罪惡被記錄下來。

  蘇回一邊說著,陶李芝一邊記錄著。

  很快,一大塊白板都被記滿,左邊是相關的事件,右邊寫上相關的人物以及對應的案件。

  整個白板變得密密麻麻。

  等陶李芝寫完,陸俊遲問:「對於這個案子,大家還有什麼想法?」


  邢雲海思考了片刻問:「你們覺得,張君之的犯罪動機是什麼?」

  張君之是個心理學的教授,他就算是把那些兇犯當做了研究對象,也很難解釋為什麼他最後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蘇回道:「我的分析之中,第一,他懼怕372的事情被公開,當年他們在372研究院之中,一定是做過什麼不能公開必須保密的事,一旦這些事被發現或者是公開,會讓他們這些人身敗名裂。所以所有試圖揭開這段歷史的人,都會成為他們針對的目標。至於第二點,我認為他在和王副局進行合作,通過進行各種非法操作牟利斂財。」

  姚飛點頭:「我查看了王副局的升職記錄,他是一路升上來的,可是現在往回去查,會發現其中一些案件的嫌疑人,符合心理研究院的人員特徵……」

  陶李芝聽到這裡明白了過來,皺眉道:「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是在配合,張君之的手裡有著變態的資料,引導那些人去犯案,他們可以指定殺人的目標,隨後王副局自然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能夠第一時間把犯人抓住。這樣王副局升職,他們再以此牟利斂財……」

  那些兇犯,像是他們飼養在籠子裡的野獸,到了一定時候,就放出來一隻,把野獸殺死,成為人人敬仰的英雄。

  姚飛的神情嚴肅:「我認為張君之可能是個重要人物,王副局是畏罪自殺,但是我不覺得這兩個人是幕後之人。別的不說,就他們這兩個人,還不足以掩蓋372研究院的存在,以及於老師的死亡。」

  蘇回輕輕點頭,這和他的推斷幾乎一致,所以在心理診所里,他就對張君之做出了判斷。

  蘇回開口道:「還有十分重要的一點,當初宋藍恩最後製作的那一枚炸彈,還沒有被找到。」

  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何之前沒有發生爆炸,但是顯然,事情還沒有結束。

  幾個人正討論到這裡,重案組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譚局出現在了門外。

  他往裡看了看道:「今天人很齊嘛,你們幾個都在啊。」

  陸俊遲忙起身給譚局推過來一張椅子,又轉頭出去讓喬澤給譚局倒一杯茶。

  譚局搖了搖手:「茶就不必了。我啊,剛從省里開會回來。」

  陸俊遲心裡微微一動,開口問:「領導有什麼指示嗎?」

  譚局苦笑了一下:「會議上,有人問我,372一案什麼時候能夠結案?是否需要廳里的幫助。」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沉默了。

  現在,他們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證據,也已經理清了案件的真相,但是距離結案,好像還差一步之遙。

  就是這一步,邁出去就是勝利。

  可是現在,卻有人催著結案了。還有人想把這個案子從他們手裡接過來。

  陶李芝低著頭不說話。

  姚飛有些緊張,手裡轉著的筆掉在地上。

  邢雲海的眉頭也緊皺著。

  譚局繼續道:「這些天,反對的話我也聽了不少,有人說,這個案子太大了,拔出蘿蔔帶出泥,後續的爛攤子該怎麼收拾。有人說,有些事情不去動,才能夠活得更久。還有的人說,這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繼續查下去也查不到什麼。上面的人,有人想要下來摘桃子,還有的人想要息事寧人,讓你們不再查下去。」

  他們不能也不敢假定,這案子是否還和更高層有關係,又會有多少牽連……

  蘇回叫了一聲:「譚局……」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領導的施壓,同僚的反對,他們可想而知,譚局身上的擔子有多重。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譚局的身上。

  那他們現在該怎麼做呢?

  是查,還是停?

  譚局嘆了口氣道:「我不是沒有犯過錯誤,兩年前的細沙案我下令暫時結案,結果差點釀成大禍……我是個有點固執的老頭,認死理,就算是見了這麼多的事情,還是堅信正義。」

  「我覺得,現在我這裡聽到這樣的話,恰恰說明,有些人,已經開始害怕了。」譚局說到這裡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幾名下屬,目光堅定,「所以這一次,我和領導說,因為這個案子,有很多人死去,我必須給那些亡魂一個交代。這案子還有疑點,還有問題,不過我相信,在我們的工作範圍內能夠解決。我老頭子在這個位置上一天,就會把這個案子查下去一天!」

  「我也只能做到這麼多了。」譚局說到這裡起身,拍了拍陸俊遲的肩膀,「我等著,水落石出的一天。」


  這樣的一段話,比多少輕飄飄的支持,加油,都要讓他們觸動。

  陸俊遲道:「謝謝譚局。」

  從那天起,整個重案組除了要處理日常案件,還和幾位側寫師一起,極力尋找著372最後的答案。

  他們不斷地搜集著各種的信息,隨後進行討論,反覆推演。

  張君之,王副局,已經暴露了身份,除了這些人是幕後主謀之外,其他的人還有誰?

  他們還曾經和誰聯繫過?

  在十年前的大火之中,對方毀去了大部分的資料。

  隨後,人證,物證,所有的相關信息都在逐一消失。

  時間是橫在他們面前最大的障礙,他們不能把所有精英的警力都鋪在這一個案子上。

  當證據無存,人們的記憶逐漸淡忘,他們還能夠從哪裡找到幕後的真兇?

  那是一段難熬的時間,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為著那一個共同的目標,查出幕後真兇,不放過任何的一點蛛絲馬跡。

  雖然每一天都只有一些零碎的進展,但是那些信息像是水滴,逐漸滴落著匯聚在一起,就能擊穿石板。

  幕後的真兇像是消聲滅跡了,隱藏了起來。

  可是再為圓滿的計劃也會有漏洞,再狡猾的狐狸也會露出尾巴。

  作為幕後的人,他一定是有他的執念,有他犯罪的原因。

  進入了年底,天氣越發冷了起來。

  在華都的家中,蘇回看著面前的拼圖,他把最後一小塊拼圖合攏,整個拼圖又連成了一整片。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完成這個拼圖了,在這半個月裡,他一直在反覆地拼著。

  陸俊遲終於理解了,當初蘇回和他說的,這個拼圖沒有邊界,沒有固定的拼法是什麼意思了。

  拼圖可以無盡的延伸下去,如果願意,似乎永遠不會結束。

  可是現在,蘇回覺得他已經拼出了一幅美麗的畫面。

  反覆推敲,幾近完美。

  他把拼圖的背面黏合在了一起,擺在了相框裡。

  陸俊遲幫他把拼圖封好,然後幫他掛在了臥室的牆面上。他問蘇回:「你還準備拼新的拼圖嗎?」

  這段時間,蘇回都沒有收到新的快遞。

  蘇回凝望著牆上的拼圖,那是一片浩瀚的宇宙。

  深紫色的天幕上,星辰點點,透出光輝。

  他輕聲道:「不必了,我感興趣的拼圖都已經拼完了,我感覺,我已經拾起了所有的過去。也許以後再有好的拼圖上市的話,還會試試吧。但是現在,足夠了。」

  他說完話拉住了陸俊遲的手。

  陸俊遲的手很暖,只要握著,就可以從中汲取到力量。

  暗夜無聲,整個城市裡都安靜了下來,仿佛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

  燈光之下,陸俊遲低下頭,輕輕吻上了蘇回。

  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十二月底,如今已經入冬,天氣逐漸寒冷,天色也黑得越來越早。

  每年的年底,都是所有人最忙的時候,對上一年的工作進行總結,同時進行新一年的工作安排。

  總局裡也不例外,開不完的會議,寫不完的報告,做不完的PPT。

  每年這個時候,附近四省一市都會一起進行年末的盤點,舉辦英模表彰大會,以及各種頒獎事宜。

  今年附近省市的公安交流會議就選定在了華都舉行。

  很早總局這裡就開始甄選場地,布置現場,對與會人員進行邀請。

  會議上頒布的各種獎項不光有針對一線人員的,基層警員的,還有一些獎項是給後勤人員,法醫,物鑒,以及技術人才的。

  這公安大會也算是一件大事,很多人都定好了日程,準備來華都。

  按照往年的慣例,一些重要的獎項是要到當天才揭曉,可是這一次不太一樣,提前三天,就有一份獲獎名單在公安內網上被公布了出來。

  這其中,就有了蘇回的名字。

  而且是在最後一天下午的一個壓軸獎項。

  華都總局內部對於這個獎項沒有異議,其他省市公安系統的人反而來了興趣,紛紛來打聽蘇回是誰。


  他們很快就了解到,蘇回是翁玉華的學生。

  這次會議翁玉華和隨良逸兩位犯罪心理側寫的專家也早就定好了要來參加,他們拿了小獎,反倒像是在給蘇回陪跑。

  這會議還沒舉行,就有不少人來到了重案組給蘇回慶祝。

  陸俊遲幫著蘇回解釋:「都是譚局幫著申報的,上面的領導看了資料把獎項定了下來,蘇老師對這些並不看重。」

  可這還不算完,在會議開始一天前,華都法制報刊登了有關蘇回的一期專訪。

  專訪非常厚,用了十幾個板面,似乎是對給蘇回獎項的一種回應。

  天才側寫師,傑出青年警員,最為優秀的犯罪心理畫像師,能夠直擊犯罪者心靈,偵破過一系列大案要案,解決棘手危及,多次直面犯罪分子,幾次生死置之度外……

  整篇報導不僅揭示了蘇回的身份,還刊登了蘇回破獲的一些案件,以及諸多事跡。

  讓人們對這位外表俊秀孱弱,內心卻堅如磐石的行為分析專家更為了解。

  一時間,榮耀加身,蘇回可謂是風光無限,甚至比當年他隱身為詩人時,敬仰者還要多上一些。

  轉眼交流大會就正式開啟,整個會議的餐飲,住宿,舉辦全都安排在了華都會議中心。

  最後頒獎禮那天,日程被排了整整一天。

  上午彩排的時候,蘇回就先到了,陸俊遲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後五步左右。

  在會場之中,陸俊遲就能夠聽到那些人的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蘇回啊,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這麼年輕,沒有想到會有那樣的成就。」

  「長得比我想像中帥多了。」

  「這位蘇顧問,算得上是譚局親兒子了吧?」

  「那是人家有真才實學,你看報導上的那些大案,隨便哪一個拿出來,不夠格啊?」

  「是啊,別的不說,這次毒氣案就是記的個人一等功。」

  蘇回今天穿了一身警服,皮帶束了腰,從側面看腰線柔韌,背面看去不堪一握。他最近的身體好了一些,被陸俊遲帶著開始運動,雖然還很瘦,氣色卻好了很多。

  蘇回走到台前來,正好看到翁玉華坐在輪椅上,隨良逸站在他的身後緩緩推著,在和工作人員對著等下頒獎的頒獎詞。

  關於他們的頒獎環節,已經反覆練習過。

  蘇回走過去叫了一聲老師,隨後道:「好久不見。」

  然後他又轉向一旁的隨良逸,叫了一聲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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