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那個小女娃娃……她一直把她當作女兒看待,拿自己的生命來愛護。換做是你,會把這套兇刀的真相告訴她,讓她為了修練這套兇刀,搞得自己精神崩潰,整顆心被怨毒給占據嗎?」
坐在源五郎對面的重要訪客,是一名滿頭白髮的配劍青年,自從出現在這裡開始,他就換回了青年的外貌,現在已經沒有必要特別維持孩童外型來配合某人了。坐在這個半毀的陽台上已經兩日兩夜,沒有與任何人交談隻言片語,眼光眺望著遠方的天空,或是偶爾望向地下那個臭氣薰天的大洞。
源五郎靜靜看著這名知交,剛開始甚至一度無話可說,因為任何哀悼的詞句,這時候聽來都顯得虛偽、不負責任,但源五郎卻相信他終究會回復過來,因為彼此都是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人,有過無數次的經驗去熟悉這種場面。
「……不,一般來說,時間會把悲傷沖淡,可是在人的生命中,會有那麼一兩個特殊的存在,他們的逝去,你永遠也不會習慣。」
海稼軒的目光空洞,緩緩道:「當這些人逝去,你的胸口……這個位置上……會開出一個看不見的洞,空空的,什麼都沒有,你會和這個空洞一起活下去,一百年……一千年……洞口不會癒合,而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直到有一天你躺下,不再醒來……」
源五郎由衷慶幸自己沒有開口,倒不是因為接不上話,而是因為這種感覺自己也曾經有過。空虛、空洞,彷佛失去靈魂的飄蕩,比任何撕心劇痛還要難受,因為那些強烈的東西來得快也去得快,反而是那些淡淡的哀愁,會縈繞人心千年之久……
「……可惡啊!」
帶著哭音的怒喝,讓源五郎錯愕地抬起頭來,在自己的記憶中,素來維持著儒雅形象的友人,一向不輕易流露喜怒,偶爾情緒失控,那也是散發著怒意,這還是第一次,自己見到他的哭泣、他的眼淚、他的傷悲……
而已經不在的那個人,是絕對有資格令他淚水橫流的……
「為什麼走的人是她?不是我?我曾經和她說過……生死相隨,絕不會與她再分開……這是我答應過她的!為什麼現在她走了,我卻還在這裡?」
「因為你知道……一個人走了,周圍的人卻還需要活下去,也因為你知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為了不讓已逝的人走得毫無意義,我們得趁自己還有呼吸的時候,繼承他們的心愿,把該做的事情做好。」
「哼……做該做的事嗎?那你告訴我,我們這群窩囊廢還能做些什麼?在那個胤
已經他媽的天下無敵的時候,我們這些雜碎還有什麼丑可以出?還可以繼續做些什麼可笑的掙扎?」
「你要這麼貶低自己,我無話可說,但這樣做建寧就會高興嗎?胤禎的武功雖強,但卻並非當真那麼牢不可破,迭受重傷,他本身狀態其實很不好,如果我們集合目前的齋天位武者一戰,勝算倒是一半一半,這一點我知道,你知道,就連胤禎都知道。」
源五郎道:「朋友,收拾起你的悲傷,把力量用在你該用的地方吧,你的戰力對我們而言非常寶貴,如果你不振作起來,我們根本沒可能戰勝胤禎的。」
來自友人的激勵發揮了作用,海稼軒朦朧的淚眼,漸漸回復清明神色,他原本就是一個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心裡雖然仍是劇痛,但卻可以冷靜下來,先讓自己投入正事。
「說吧,你有什麼打算?」
「夠爽快,其實我們也沒有什麼太多的選擇,胤禎對不死樹的操控已經日漸純熟,估計最快五天之內,不死樹的異能就會完全發揮,屆時我們將成為萬夫所指,真正是玩完了,所以,我們只能選擇在那之前發動總攻擊。」
「集合人間界的所有戰力,對崑崙山發動一次總攻擊是嗎?但是人間界還有什麼戰力可言?能夠與胤禎作戰的敵對勢力,早就已經集合在這裡了,剩下的不是立場有問題,就是力量渺小,你想找一堆強天位和小天位過來?那根本是自殺的行為!」
「不只是強天位與小天位,我們這次連軍隊都會出動,配合強大軍火,襲擊崑崙山。送不送死,由士兵們自己判斷,我不會強要他們上戰場,但是否要趁著還清醒的時候一戰,或是寧願坐在這裡,等著失去意識,這些我會讓他們來選擇。」
源五郎道:「而且,人間界的天位武者其實很多,過去有些人因為立場顧忌,不願意動手,但這次胤禎玩得太大,我不信他們對不死樹之事無動於衷,或許能讓他們藉此改變立場也不一定。」
「你是說……西納恩那隻老猴?」
任誰都知道,最終決戰的勝負不在於兵多,而在於將能,真正能主宰勝負的,肯定是頂級高手的存在。人間界這方並沒有太天位武者的存在,僅能指望齋天位武者的群體參戰,而檯面上擁有齋天位力量的人屈指可數,其中立場最為曖mei的,就是山中老人西納恩,過去他從不曾參與任何人間界的戰鬥,即使是九州大戰時期也不例外。
多年相交,海稼軒與源五郎素知山中老人之能,也相信他必然有齋天位的能耐,圓熟老辣的劍技,更不是後生小輩所能比擬,若是能請動他參戰,勝算確實會提升不少,不過,怎麼請動他出山,卻是一個難題。
「幸好……現在不同於當年,我們有兩位很厲害的說客,聽說他面對自己疼愛的弟子一向抬不起頭來,由她們兩位去請,比我們兩個的面子有用喔。」
「兩名女弟子嗎?蒼月楓姑且不論,要請那個巫婆去辦事,可比請西納恩出門更難,你該不會答應她什麼沒人性的條件吧?」
「嘿,別說得那麼直接,只不過是承諾她,如果能夠請出山中老人,戰後會在雷因斯境內挑選一座百萬人的大城,看她要抽筋剝皮,還是拿來做什麼大規模實驗,全都隨便她了。」
「你還真敢啊!這種喪盡天良的承諾也能答應,你不怕比胤禎更早遭報應?」
「哈哈哈哈,這就叫做天生一物剋一物,華扁鵲是對付西納恩的王牌,但小愛菱卻是她的要害,只要事後把小愛菱丟到她身邊去牽制,她能在那個城裡做什麼?做大規模實驗?哈,留著力氣開派對吧!」
「好笨拙的計策……不過聽起來滿有可行性的,果然不愧是聞名天下的百敗軍師。那麼你我分頭行事,由你來整頓稷下城內的總兵力,我去尋找你名單上的援軍,看看到時候能集合來多少人。」
基本的名單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海稼軒卻想到了一個人,雖然不可能是己方人員,不過似乎也很難算在敵方陣營。
「多爾袞呢?他似乎已經把天武聖功三元氣歸併一體,力量暴升,如果他繼續站在胤禎那邊,會很難對付。」
「哈,這種事情有可能嗎?旭烈兀那小子很會記仇的,你沒看到魔族的通緝令發得滿天飛,全面緝拿多爾袞嗎?旭烈兀莫名其妙挨了那記烈焰刀,以他的個性,會放多爾袞好過?」
旭烈兀沉穩多智,器量不凡的形象,源五郎和海稼軒都有高度評價,但他們也都知道,旭烈兀不是一個好好先生,多爾袞那一記只將之重創,沒有把他幹掉,後續的報復手段一定很厲害。
「更何況啊……我實在不認為我們那位老朋友,現在還有能力出來活動。」
「哼,中了你的苦肉奸計,那條寄生蟲現在應該快活似神仙吧。」
「那當然,你也不看我被他偷襲的那一下有多痛,我賭這鋪也是下足本錢了。」
這個小小的勝利,堪稱是與胤禎敵對壓力下,一點讓心頭寬慰的好事,不過兩個男人面對著面,一起陰惻惻的邪惡冷笑,那種畫面實在讓人難以有什么正面聯想。
不過,當兩人說到最後,目光卻不約而同地望向底下,在那個臭氣薰天的大洞裡,是稷下城的污水處理系統,因為之前所受到的破壞,目前正散發著令人掩鼻的臭氣,但是在那裡頭,卻有一名絕世高手生存其中……
「跌入化糞池的絕世高手」,這話說出去或許會讓人捧腹大笑,但實際目睹當時情形的源五郎、愛菱,卻一點訕笑的意思也沒有,就連海稼軒也是用很嚴肅的態度來看待這件事。
只要易地而處,考慮到花天邪此刻的心情,就不能理解他為何有這種自暴自棄的作法。以他所修練的邪功與齋天位力量,傷勢想必已經好了大半,沒有理由繼續躲在糞坑裡不出來,那又不是個多舒服的所在,會有這種情形,僅能解釋是心傷與迷惘。
當前的齋天位武者中,蘭斯洛在魔界未歸、織田香下落不明,雷因斯這邊僅有源五郎與海稼軒兩人,能否請出山中老人猶是未知之數,若是能讓花天邪站在自己這一邊,這確實是莫大的助益,問題是,該怎麼做呢?
※※※
各種天象異變,覆蓋過整個風之大陸,讓各族人民陷入一片不安當中,不過當稷下城內忙著起碼的重建修復工作時,卻有一個問題被人疏忽掉了。
在胤禎襲擊稷下城之前不久,客居城內的西王母娘娘、「戰功彪炳」的雪特人大丞相,這兩人同時消失,不知去向,後來有消息傳出這兩人是成為奇兵,直襲敵人大本營,但戰爭結束至今已有數日,為何他們兩個尚未回歸?一點音訊都沒有?
源五郎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壓力也太大,一時間竟然沒能想起此事,直到被愛菱點醒,這才醒悟過來,想到這點異常處。
小草委託他們前去搬移不死樹的事,源五郎是知情的,會搞到遲遲不歸,難道是途中出了事?又或是執行的時候失手了?但以有雪詭變多詐的能耐,即使遇上什麼難事,要撤退開溜應該是不難,怎麼會搞到現在還沒回來?
況且,如果他們真的得手,不死樹現在不可能還在運作,所以計劃肯定是失敗,然而從胤禎沒有做出任何聲明這點來看,他們兩個人應該沒有落入魔族手裡。
「換句話說,應該是被第三者給攔截下來了……」
小草曾預料到一種可能,那就是白起死前可能託付了什麼遺策,交給織田香執行,所以有雪和風華有相當的可能,在崑崙山碰到織田香,現在的詭異情形很可能就是這樣。
「這個白老大,有時候也滿討人厭的,一輩子這麼不相信別人,這種生活是過得不累是不是?」
感覺自己不被信任的源五郎,只能無奈地搔搔頭,從結果來看,絕世白起也並非那麼料事如神、無所不能,如果白起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弟妹,那麼白無忌與小草現在的狀況,就證明事情已經脫出白起的掌握,那道遺策是否當真有用,這點委實令人懷疑。
「不過,我想是不用替他們兩人擔心,有織田香保護,除非碰到胤禎本人,不然也沒人能將他們怎麼樣……現在這種時候,在織田香那邊說不定還比較安全咧!」
源五郎這麼向愛菱與楓兒交代,並且告知他們,只要找到織田香,就能找到有雪與風華。
這個結論令眾人安心不少,可是從這個結論看來,百敗軍師之所以成為百敗軍師,並不是沒有道理,也就難怪白起對於己方的同伴無法信任,因為,如果讓左大丞相聽見其義兄的推判,一定會很想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左右搖晃。
任誰也想不到,執行任務回歸的有雪與風華,運道會如此不佳,竟然在接近稷下城的百餘里外,碰到了重傷的多爾袞。
兩人可以說是運氣極壞,也可以說是運氣很好,因為以多爾袞一貫的辣手,平常早就動手殺人,話都不多問一句,便將他們兩人殺掉,以免漏行蹤,但這次多爾袞身受詭異重傷,湊巧遇上風華這個名醫,經過考慮,他挾持這兩個人匿藏於山區。
連續吸納歸併天武真氣後,多爾袞已然晉升為齋天位,體內真氣翻湧如沸,力量不住往上攀升,只要再有個三五年時光,甚至大有再行突破的可能,然而,這些卻只是表面上的好處,因為在力量攀升的同時,多爾袞的肉體也發生變化,只要一提運真氣,髮膚皮肉就像是被滾水燙過,潰爛不堪。
照理說,進入齋天位修為後,肉體的速愈異能會起作用,多厲害的重傷都能在短時間內痊癒,問題是多爾袞體內彷佛有某種能量反覆干擾,即使表面傷處癒合,只要一運真氣,癒合的部份就會重新潰爛,並且帶來滾水澆燙、烈火燒灼的劇痛。
疼痛,多爾袞可以忍住,他本來就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好漢,但是練成了神功,卻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樣子,這卻令他無法忍受,胸中一股發不出的怨與怒,令他失去了冷靜,時時痛極而嚎。
(媽的,這頭死老狗一定是練功失敗,所以才變成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他自己完蛋就算了,偏偏我們倒楣被拖下水。)
源五郎的計劃,有雪自然不可能知道,所以也不曉得多爾袞此刻的慘狀,正是義兄源五郎搞的手腳。然而,勃發的怒氣需要找東西發,雖說多爾袞平時不屑對雪特人動手,可是怒火攻心下哪管得這許多,如果不是因為風華每次都攔阻在前頭,不讓多爾袞出手傷人,有雪每天都要死上七八次。
死罪可免,活罪是跑不掉的,有雪被充做雜役,連續幾天都在打獵與砍柴。打獵也就算了,畢竟任誰都要吃飯,可是眼下又沒有人要生火禦寒,砍柴只是單純的破壞行為,有雪實在搞不懂自己整天砍這些柴做什麼。
(砍柴,砍柴,莫非真的把我當成一條廢柴?)
憑著懷裡的捲軸,可以趁著砍柴的時候遁地逃跑,但有雪顧慮風華的存在,生怕因為自己的逃跑,讓風華被遷怒加害,到時候蘭斯洛從魔界回來,肯定會重色輕友,給自己一記天魔刀。躲了烈焰刀,卻挨上天魔刀,這太不划算,所以要帶著風華一起跑。
然而,風華幾乎整天都被留在多爾袞身旁,就像是被一頭雄獅給盯死的小白兔,沒有離開的機會,好不容易能靠近她問上兩句話,風華卻是反對逃跑。
「以他現在的武功,遁地逃跑的機會不高,況且我是大夫,無論如何也不該丟下傷患不管……」
這句話令有雪為之氣結,心裡大罵這個瞎眼女迂腐,不但敵友不分,而且還餐餐吃素,一點配合度都沒有,害得自己除了整天打獵,還要想辦法摘采野菜,真的把自己當成雪特傭人了嗎?
(這樣子下去不行,真的不行,他們兩個根本狂的狂,瘋的瘋,如果再和這兩個狂人、瘋子打交道,我一定會變成重度傷殘!)
對自己的未來下了定語,鼓起勇氣的雪特人,決定開溜!
(就算待在這裡,也只有當雪特傭人的份,還不如想辦法逃出去,找來大票人馬,把這個血淋淋的多爾袞砍成肉泥,什麼都一了百了!嗯,那個變態的人妖老三專門落井下石,一定很喜歡幹這種事。)
想到源五郎,有雪頓時悔恨交加,不是懊悔自己自己太晚想起源五郎,而是遺憾自己居然這麼遲才想到開溜的大義名份,這麼一來,自己不是單獨開溜,只是跑去找幫手來對付多爾袞,心態上積極得多,就算蘭斯洛回來都有得交代。
「事不宜遲,趕快開溜……不對,是馬上回稷下搬救兵,咦,從這個位置、這個距離,應該看得見稷下才對啊,為什麼找不到那幾棟標誌建築物呢?」
離開數日,有雪不知道稷下之戰所造成的破壞,令得稷下城處於半毀狀態,從遠方看去,型態大變,自然是認不出來。
逃跑行動很順利地展開,想當初也曾與韓特一起地底逃亡,讓奇雷斯追逐了好一陣子,有雪記得愛菱與源五郎都說過,多爾袞的武功不如奇雷斯,自己要從他手中逃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對於雪特人而言,資料老舊,實在是一種悲哀,他不知道稷下城半毀的狀況,也不知道多爾袞在稷下之戰獲益菲淺,已經突破強天位,一身武功之強橫,甚至可能較目前的奇雷斯尤有過之。
「……這種事情,又沒人告訴我……誰會知道啊!」
當雪特人流著懊悔之淚,被人從土裡給揪出來,整個腦袋被踩進地底的時候,他才發現了這個事實。當時追逐著有雪與韓特的奇雷斯,只有強天位修為,所以還需要追逐一陣,憑著野性直覺抓人,可是面對已臻齋天位境界的強者,只要一個意識,就能感應到方圓百里內的能源變化,在地下開闢異空間而遁的有雪,根本沒有藏匿餘地,多爾袞一下子就出現在他的路徑上,輕輕一下頓足,便將有雪轟得破土而出,再踏出一腳,便把雪特人的頭顱給踩在腳底。
只要稍稍施勁,雪特人的腦袋就會應聲而破,可是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個溫柔細膩的聲音,阻止了多爾袞的殺戮。
「前輩,請您住手吧,我想您應該不會忘記,您承諾過不在我面前殺害我的朋友。」
風華答應幫多爾袞治療的時候,雙方曾有約定,在治療時間內,多爾袞不對風華的親友動手,不然風華寧願立即身死,也不會治療多爾袞。
這個約定,雙方都經過相當考慮,風華知道如果把規則定成不能妄殺一人,以多爾袞的殘暴個性勢必無法忍耐,會放棄傷勢不醫,先殺光面前的人,所以只把保護範圍定為親友;多爾袞則是知道風華外柔內剛,並非威迫可欺,定下規則才能讓她就範,況且自己療傷時間全在荒山,沒什麼人可殺,在傷勢痊癒之前,本來就不便與敵人動手,因此就爽快答應。
就是這個約定,現在保住了有雪一命,只是比起驚魂甫定的雪特人,大口大口喘氣的多爾袞,狀況似乎更為惡劣,因為貿然運功的關係,他全身赫然皮焦肉爛,彷佛有一股烈火自內部焚燒全身,令他的皮膚表層又變成鮮血淋漓。
縱然眼盲,風華出指落針的準確與迅速,卻是連明眼人也為之咋舌,七支細細的銀針,很快就沒入多爾袞的穴道內,協助他平復內息、降低體溫。
「前輩,請收斂真氣,您自己也很清楚,應該要怎樣才能減輕傷痛。」
治療多日,風華的醫術幾乎能起死回生,但多爾袞的狀況卻未因此好轉,七支銀針才插下去不久,就迅速出現熔化的現象,表層皮膚不但焦黑未愈,就連滿是鮮血的骨肉都在高熱沸煮下,漸漸溶解。
風華輕輕一嘆,纖纖十指猶如拈花,不避血污地按在多爾袞後背,肌膚立即被燙傷,但她十指輪轉,忽快忽慢地按壓著各個穴位,修長的指頭彷佛蘭花瓣瓣開,暗合著某種節奏的指頭擺動有若舞蹈,令旁邊的有雪睜大了眼睛,被這至美的一幕弄得發不出聲音來,就連多爾袞都彷佛被這美麗的寂靜所打動,暴怒心情漸趨平靜,身上散發的熾烈氣勢也平息下來。
心境平和,不動用真氣,心頭之火熄滅,齋天位的速愈異能發揮,多爾袞的肉體傷勢迅速痊癒,皮肉重新生長,但從他的表情仍看得出,他對自己的處境非常不甘,只是把憤怒內藏。
「當初你說只要能抑制憤怒,讓心情平和,就能穩定傷勢,本座這幾日靜坐禪修,並無雜念,為何傷勢絲毫沒有好轉?」
多爾袞的靜坐確實是靜坐,並不是做做樣子,本來他就經常靜坐禪定來修行,生活平淡得一如苦行高僧,花天邪拜他為師正是學習此道,但正因為如此,多爾袞更加不明白,當自己能由至動回歸至靜,整個心頭平和冷靜得一如冰潭明鏡時,為何焚體魔火還會自動燎燒,破壞自己的靜坐?
「因為……前輩您雖然能把心境鍛鏈到由至動回歸至靜,但卻不是真正的平和清靜,只是把怒意與殺意內斂,待出手時更猛烈地爆發,而以您如今的情形,這些內斂深藏的東西,卻會不住腐蝕您的身心,造成傷害。」
風華說話的聲音很淡,一半是因為指頭上的痛楚,白皙柔嫩的指頭,現在不是指甲焦黑,就是嚴重燙傷,她必須要吸足了氣,才能夠用平穩聲音說話。
「哼,照你的說法,這個靜坐也只能治標,不能治本,那本座的傷勢終生無望痊癒了嗎?你可知道這樣說會有什麼後果?」
多爾袞知道恐嚇風華毫無意義,但是在這種時候,他的怒氣無處發,只能用這樣的形式表現出來。
「知道,前輩會一直把風華強留在身旁,但即使如此,傷勢也只會一再惡化……如果您是真的想要根治這傷勢,是有一個辦法,但只怕您不願意配合。」
「什麼辦法?」
「散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剎時間,狂妄的笑聲猶如怒海掀濤,一浪接著一浪,瘋狂吹襲向歐遭,氣浪掃蕩摧毀樹木,震出一個又一個霹靂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