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時下正值深夜,還未邁至凌晨。
蘇暫難得在家開養生趴,看到微信消息時差點一腳蹬爛泡腳桶。
他推開懷裡睡得正慵懶的貓,正欲措辭回復,電話一響,千燈公關部來電了。
大半夜接到公關部的電話跟凌晨三點聽見敲門聲一樣,准沒好事。
聯想到季清和的微信內容,蘇暫的小心肝狠狠地咯噔了一聲,幾乎是抱著被抄家凍卡的心態接起電話。
公關部簡明扼要地匯報情況。
蘇暫越聽,臉色越沉。
等掛斷電話,他的臉已經黑如鍋底。
沈千盞在拼命促成合作的這個節骨眼上,爆出向淺淺和季清和的不實緋聞,可想而知此舉帶來的負面影響會有多不可估量。
向淺淺無緣不終歲的時尚資源還都是小事,壞了沈千盞的籌謀才要命。
蘇瀾漪半倚在貴妃榻上,看自家弟弟自打接了電話後就跟虱子似的上躥下跳,不免心煩:「出什麼事了?」
蘇暫心裡窩著一把火,蘇瀾漪不問還好,一問就跟挑了杆炮竹架在火上烤一樣,噼里啪啦一通亂炸。
蘇瀾漪沉默著聽完跟單口相聲似的事件簡述,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熱搜不是撤了?消息也往下壓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不懂!」蘇暫又一通報彈幕似的輸出,總算讓蘇瀾漪明白了這件事的棘手性。
後者壓根不覺得這是什麼刺手到無法解決的事,她瞥了眼地上一片狼藉的泡腳桶和濕漉漉的水漬,事不關己道:「做事情永遠不要你覺得,你懷疑是向淺淺瞞著你私下接觸季清和,那你就去問。真有這麼一回事,再做打算不遲。」
她閉上眼,聲線懶洋洋的:「千盞那你更不用擔心了,她什麼能力你心裡沒數?當初拿下柏宣這部獻禮劇時我就跟你們說過,圈子裡眼紅的人不少,要早做準備。」
話落,她十分嫌棄地輕哼了一聲:「你跟著千盞兩年,她的沉穩你是一點也沒學到。」
——
遠在杭州城的沉穩盞,罵狗男人罵了一路。
直到回了酒店與喬昕各自分開,她才停下來歇口氣。
咖啡是白喝了,半點不解渴。
她踢飛小皮靴,連拖鞋也沒換,赤著腳去拿礦泉水。噸噸噸喝了半瓶後,心頭躁火終於被撫平,她拿出手機看了眼。
過去了一個小時,無論是蘇暫還是孟忘舟,都毫無動靜。
孟忘舟也就算了,無辜被遷怒,想有點動靜也挺難的。
蘇暫這臭小子是怎麼回事,現在還不來請安?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具體情況。
假設季清和看上了向淺淺,有意和她培養感情,那被網友曝光這件事,他只能自認倒霉。
但假設季清和是被設計了,眼下這情況,大概率沈千盞是最有嫌疑的主犯。
不止合作要黃,連曾經一起睡覺的情誼也沒了。
沈千盞琢磨著蘇暫應該不會出這種昏招,可事情未定,旁枝未節她也一概不知,就如耳目閉塞的廢人,起不到半點用處。
冷靜下來後,沈千盞的神智終於恢復清明,她最後瞄了眼手機,拎起睡衣先去洗漱。
——
洗完澡,已過凌晨。
被熱水沖淋過的身體終於感受到了遲來的疲倦。
原計劃的敷面膜,全身spa,在踏出浴室的那一刻就被無情取消。沈千盞坐在鏡前,一絲不苟地塗著水乳。
鏡子裡的女人素顏精緻,五官姣好,剛沐浴過的皮膚白里透著粉,如上好的凝脂玉,清透輕盈。
沈千盞迷戀地照了會鏡子,嘴裡嘖嘖有聲——酒店的鏡子和季春洱灣的比還是差了點,人家可是連衛生間都配置了無敵濾鏡。
這些酒店管理者難道不知道,一面能把女人照得煦色韶光美艷多姿的鏡子能吸引多少女性客戶光顧嗎?
基礎保養完,沈千盞慢吞吞地移步床榻。
被她放置在床頭故意忽略了一晚上的手機此刻屏幕暗鎖,仍安詳地躺在床頭。
她瞥完一眼,先去整理床鋪。
再瞥一眼,磨磨蹭蹭地去燒了壺水。
直到沈千盞無事可做,閒到開始數頭髮絲時,房間內門鈴聲輕響,喬昕略顯困頓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盞姐,你睡了嗎?」
沈千盞踢拉著酒店的布藝拖鞋,前去開門。
門外,頂著兩黑眼圈的喬昕,看著臨睡前還光鮮亮麗美艷動人的沈千盞,精神一振。忽的想起大約一年前的某個傳聞。
喬昕畢業後入職千燈,一直跟著沈千盞做策劃助理。
千燈有項目投資時,沈千盞作為製片,長期駐在組內。喬昕作為助理,幾乎形影不離。
因劇組的工作性質,沈千盞白天做帳目計算和資金統籌,晚上等導演收工,還要拉組開會。
某日,電影的男主演生日,導演給放了半天假,難得清閒。
劇組其餘演員和工作人員收工回來時,正好撞上這位男主演被沈千盞從房間裡一腳踹出來,獻身未遂。
本來這件事就挺尷尬的。
沈千盞為了不耽誤劇組進度,沒追究,強行將此事壓下了。電影後來也的確如期殺青,可就在殺青宴不久後,有關這位男主演獻身未遂的事不知被誰宣揚了出去。
娛樂圈嘛,本來就真真假假各有爆料。
沈千盞長得好,眾所周知。這些年,靠獻身潛規則上位的不論男女,人皆有之。雖然沈千盞一概拒絕,從未接受,但架不住顏值在榜,常常被拿出來調侃。
那位男主演許是被誰踩著了尾巴,公然嘲諷沈千盞不知檢點。說自己當日是為了分生日蛋糕,結果沈製片開門時,一身暴露的睡衣,衣衫不整,也不知道在勾引誰。
又明諷暗嘲,暗指她的房間每到深夜,出入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誰比誰清白。
沈千盞那會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根本不容人挑釁。
將手裡早就保留好的視頻證據往平台上一發,直接引爆了有關圈內某些黑暗規則的關注。
喬昕這會想到的,就是那位已經把自己作死的男藝人講的那句話。
他說:「沈製片這樣的女人,身段像是用手一點一點捏出來的。每個尺寸光用眼睛丈量都恰到好處,真握進手裡,人間極品。哪個男人受得了?」
她是個女人,她都受不了。
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喬昕回過神,艱難地移開目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的狗腿垂涎:「盞姐。」
剛開了個頭,沈千盞側了側身,示意她進來再說。
喬昕連忙擺手:「沒什麼要緊事,我幾句話就能說完,不打擾你休息。」她晃了晃手機,「蘇暫好像有什麼急事找你,結果聯繫不上。我剛給你打了電話,見你關機,就過來看看。」
關機?
沈千盞內心我勒個大艹,面上淡定依舊,甚至還矜持地點點頭:「剛洗完澡沒留意,我知道了。」
喬昕點點頭,關切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先忙,我回去了。」
目送喬昕回房後,沈千盞火速把門一關,一個縱躥撲向床頭,拿起她的小手機。
自拍太耗電量,她又罵了季清和一路,壓根沒留意手機電量已經告急。
沈千盞邊給手機充上電,邊在床邊晃著腳丫等開機。
幾分鐘後,開機成功的手機一下子湧出數條微信提示。
沒等她細看,蘇暫的電話,瞬間到達。
她施施然接起,聲音冷得跟霧一樣,毫無情緒的「餵」了聲。
電話那頭的蘇暫跟瀕臨窒息重回水面的魚一樣,誇張地深喘了口氣:「盞姐,你終於理我了嚶嚶嚶。」
沈千盞力求語氣達到高貴冷艷,輕聲問:「什麼事?」
「我先揀重要的說。」蘇暫在心裡給事情排了排序,斟酌道:「第一件事你應該知道了,向淺淺靠緋聞又上熱搜了。第二件事是,事發之後季總那邊的律師向千燈發出警告。第三件事是季總主動跟我要你微信了。」
沈千盞原本聽得漫不經心,直到蘇暫最後一個字落下,她嘖了聲,說:「你這是揀重要的說?」
蘇暫遲鈍:「不然?」
「顯然是季清和主動要我微信最重要。」沈千盞輕嗤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之情:「這代表階段性的進步,堪比里程碑的勝利。」
蘇暫:「……」您確定?
但此刻,他是萬萬不敢拔母老虎背毛的,只能小心翼翼地順著問:「季總在要你微信前,還說了一句讓我等著律師函,你確定這是階段性的進步,里程碑式的勝利?」
沈千盞瞬間清醒過來。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
「向淺淺這事你查了沒有?」她問。
她肯定是沒幹的,但聽蘇暫話里話外的意思,季清和也是被設計了。那作為頭號嫌疑犯,季清和懷疑她差使向淺淺接近他,拍下這組照片,強行捆綁不終歲逼他就範的邏輯很合理。這狗男人,完全敢這麼想。
「查了。」蘇暫長話短說:「我給淺淺打過電話,她私下的確接觸過季總,但說窺伺季總她還真的不敢。」
那端呼吸聲一沉,蘇暫立刻想起沈千盞和季清和之間的皮肉關係,連忙補救了一句:「當然,她絕對不無辜。目前能確定的是,她私下接觸過季總,但照片不是她找人拍的,這件事也不是她乾的。」
許是覺得這段話缺少說服力,蘇暫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之前跟你提過,淺淺好像談戀愛了。現在看,她應該不是談戀愛,而是私下找了個靠山。」
蘇暫想起掛斷電話前,向淺淺壓著聲說的那句「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明天再聯繫,好嗎」,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我把你的名片推給季總前,跟他解釋了一遍。但季總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蘇暫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姐說我們是被眼紅的人盯上了,我也不知道這個事會不會影響你和季總。」
這,沈千盞也不好說。
季清和這人高深莫測,難以捉摸,不同地點解鎖的季清和完全不一樣。
她摸了摸下巴,也跟著嘆了口氣:「到時候看吧,要季清和對我深惡痛絕,完全沒法合作,我們也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蘇暫惋惜:「如果不能和季總合作,獻禮劇現在的創意是不是要重新推翻?蔣總那邊要是不滿意,是有保護條款可以單方面解約的。」
「我知道,先掛了。」
沈千盞掛了電話,去看微信的好友申請。
申請列表里,躺著一個白色頭像,暱稱一個單字「季」的最新申請。
底下的申請備註,清新又脫俗——
不屬狗,但咬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