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娘娘病態的臉上帶著緊張,提醒女兒:「母親一直跟你說,叫你謹言慎行……有些話,不可亂說,要是讓人聽見,後果不堪設想。」
宜公主的小臉緊緊皺在一起。
她推開母親的手說:「這裡又沒有外人,只有我和母親,何況……」她癟了癟嘴,眼神裡帶著幾分怨恨,說道,「父皇本就狠心,不然,也不會將母親幽禁在這裡十幾年,不聞不問。」
「宜兒!」
「如今女兒大了,什麼事都懂了,他們都說母親會妖術,是妖怪……可母親您明明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會疼會哭,也會生病。要真是妖怪,早就長了翅膀飛出皇宮了,哪裡還會待在這裡,受這樣的氣!」宜公主咬著牙,吸了吸鼻子道,「您常常說父皇聖明,可父皇若真聖明,又怎麼會被蕭貴妃迷惑……相信這世上有妖怪?相信母親是妖怪?」
「好了,別說了,咳咳咳……」長樂宮娘娘劇烈的咳了起來。
「母親,女兒不說了,不說了,您彆氣。」宜公主嚇得趕緊給母親撫背順氣。
長樂宮娘娘緩了好一會,眼底淌著淚光看著女兒,說:「你再說這樣的話,母親便要打你了!你……你父皇縱使狠心,到底是你父皇,他待你……還是親近的。」
宜公主紅了眼。
是啊,父皇對母親雖然不聞不問,但對她這個女兒,還算得上親近。
但凡公主有的,她都有。
一樣也沒短過她。
宜公主吸了吸鼻子,啜泣了起來。
長樂宮娘娘握住女兒的說,嚴肅的告訴她:「在宮裡,切記管住嘴,不要被人拿了錯處!母親無權無勢,不能成為你的倚仗,所以,你定要處處謹慎,才能為自己尋出一條路來。」
「女兒知道了,今後不說了。」
「宜兒,記住了!」
「嗯。」宜公主點頭,她怕自己反駁母親,會把母親氣得吐血,這才應下。
蘇嬤嬤端著藥進來,看到主子這般,急得將藥擱下問:「娘娘,這是怎麼了?」說完,蘇嬤嬤看向宜公主,大概知道,應該是宜公主說了什麼話,惹得主子擔心了。
長樂宮娘娘無奈的說道:「蘇嬤嬤,如今宜兒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你定……定要仔細看著她,再不能……不能讓她惹出禍來才好。」
蘇嬤嬤說:「放心吧娘娘,奴才會好好看著公主的。」
宜公主滿臉擔憂道:「母親,您彆氣了,方才的話,我再不說了……嬤嬤,藥呢?」
「在這。」蘇嬤嬤轉身去把藥端來了。
是一碗用蟲草泡過的藥湯。
宜公主將藥從蘇嬤嬤手裡接來,遞到母親面前:「母親,你快把藥喝了。」
長樂宮娘娘看著面前這碗藥,搖了搖頭,推開。
「母親?」
「娘娘?」
「喝了一時,也只好一時,罷了。」長樂宮娘娘說。
「好一時也是一時!」宜公主說,「女兒說了,大哥哥會幫我們的!母親的病,一定能好,您先把藥喝了。」
蘇嬤嬤說:「是啊娘娘,先把藥喝了吧,這些天,您喝了蟲草泡的藥,咳嗽的確輕了很多,眼下您的身子要緊,就不要顧別的了。」
長樂宮娘娘到底還是把那碗藥喝了。
身子舒服了些,便靠著背後軟枕上緩緩。
宜公主問蘇嬤嬤:「嬤嬤,那些蟲草夠嗎?」
蘇嬤嬤說:「奴才從紅磚後面拿了藥,就取了兩根煮了一碗藥湯,剩下的奴才收著了,還能喝十天左右。」
「嗯,那就夠了。」
「公主,你真的確定,那位玉公子能來咱們宮裡給娘娘看病嗎?」
「我相信大哥哥,她既然答應我了,就一定會做到。」
「奴才倒希望,她真的能做到。」蘇嬤嬤的眼神里,燃起了一絲希望。
「雖然我不知道,大哥哥會用什麼樣的方法……但是她那麼聰明,好像什麼事情都比別人先一步!就像她說的,凡事要想成,就得師出有名,我想,她讓我躲到太醫院的藥房,又讓我在藥房裡點火,一定有她的用意。母親,我們只等著就行。」
聽女兒說得這般斬釘截鐵,長樂宮娘娘卻依舊淡淡的。
她在這裡困了十幾年!
十幾年裡,要能走出長樂宮,她早就走出去了。
何苦還拖著殘軀,抬頭只望得見眼前這四方天地。
現在,要她相信一個素未謀面的宮外男子能醫好她的病……
這怎麼可能呢?
長樂宮娘娘沉聲道:「宜兒,母親常跟你說過,不要輕易相信他人,那位玉公子,母親沒有見過,所以不知她品行如何……可她讓你躲到太醫院的藥房,使你差點被燒,如此,母親怎麼放心?」
「女兒不是沒事嗎?」宜公主說,「而且書上常說,兵行險招,就是找一些新的、不同以往的辦法來解決問題,才能出奇制勝,大哥哥一定有他自己的安排。」
長樂宮娘娘也不忍說些冷話了。
這時明月進屋來了,說:「娘娘,胡太醫來了,要給公主把脈。」
長樂宮娘娘拍了拍女兒的手:「快回屋去吧,讓胡太醫給你看看,再好好休息休息,母親這裡沒事。」
宜公主點頭,轉而和蘇嬤嬤說:「嬤嬤,母親要是有什麼事,你一定要來告訴我。」
「是,公主。」
「母親,那我晚一些再來看您。」
「去吧。」
宜公主和明月出去了。
長樂宮娘娘嘆了聲氣,和蘇嬤嬤說:「這孩子,說她年紀小不懂事吧,有時做出來的事情,又像個大人,可說她沉穩懂事吧,她又隨隨便便相信人,差點把自己的命也送出去了。」
蘇嬤嬤伏身到床邊道:「娘娘這是不相信公主的話?」
「本宮不是不相信宜兒,本宮是沒有那個心了……那位玉公子,她了解幾分?我們又了解幾分?」
「或許,公主信對了呢!」
「嗯?」
「玉公子既然敢讓公主躲到太醫院的藥房裡,又讓公主放火,她既然敢,那肯定就是有主意的,娘娘,咱們何不抱一個希望?或許,她能來,您的病,也真的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