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趙一名今天特別高興, 他終於成了國營飯店的一名小學徒,跟在趙舅舅後面學習切菜配菜。
他就是喜歡做飯, 最大的理想就是成為舅舅這樣的一級廚師, 今天是他成功走向夢想的第一步。
趙舅舅教他切土豆絲,「小子,你想做一個好廚師, 刀工是最基本的, 就從切土豆絲開始,別看舅舅現在是大廚, 那以前也切了幾萬個土豆。」
「等你什麼時候能把一個土豆切好, 你的刀工我就算你合格, 能開始教你顛勺了。」
趙一名看著舅舅幾十秒就切好了一個土豆絲, 躍躍欲試, 「舅, 啥叫合格的刀工。」
「就比方說這個土豆絲,粗細全部得在兩毫米,過粗過細都不行, 不能切碎, 不能連刀。」
趙舅舅把刀一放, 往旁邊站過去, 「來, 你試試。」
趙一名學著舅舅的樣子,拿起菜刀, 卻發現沒有想像中的輕鬆, 切出來的土豆絲不是粗了就是碎了, 趙舅舅一拍他腦袋,「別灰心, 至少你拿刀的姿勢對了,先切個一年的土豆絲吧。」
「好嘞。」
趙一名幹勁十足,發誓用半年的時間就把這小小的土豆絲切的和舅舅的刀工一樣標準好看。
「一名,你又跑來跟你舅舅學做飯了?
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趙媽媽接到趙一名的錄取通知書,高興的就差在家裡放鞭炮了,四處找不到兒子後,知道他又跑到國營飯店的後廚。
這會飯店還沒有顧客,飯店的服務員在搞衛生,看到趙媽媽闖進來,一個小服務員馬上溜到後廚跟趙舅舅說道:「大師傅,一名的媽媽來了。」
趙一名忙向他舅舅求救,「舅,我初中畢業都一年了,我媽非讓我參加今年高中的招生考試,我不想再回初中部復讀,就我這全年紀倒數的成績,復讀幾年我也考不上,我就喜歡做菜,您跟我媽說說,我不跟她回家。」
趙一名家還挺遠的,他聽他媽的意思去參加了招生考試,完事後直接打包了行李衣服,跑國營飯店找舅舅當學徒,這次說什麼都不會再跟他媽回去的。
趙舅舅也知道這個大外甥不是讀書的料,做飯倒是有天分,還不如讓孩子跟在他後面好好學,以後到哪都能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哪個飯店他都要廚師不是。
趙媽媽衝到飯店的後廚,看到寶貝兒子拿著菜刀在切土豆,他舅舅還在一旁樂呵呵的指導,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奪兒子手裡的菜刀。
「兒子,跟媽回去,你考上高中啦,好好念等你高中畢業正好接你爸的班,頂替到廠里還能坐辦公室呢。」
「可拉倒吧,就我那倒數的成績怎麼可能考得上?
我不回去,我就喜歡切土豆絲,就喜歡做飯。」
「真的,媽不騙你,你不但考上了,還考了前三名,可給咱老趙家爭氣了,別學你舅舅沒出息的樣子,一個大男人幹什麼不好,非要繞著灶台轉,你看你爸單位多好,風不打頭雨不打臉,工資比做飯的要高多了。」
趙舅舅生氣了,廚師怎麼了,那他姐還不是經常過來飯店吃飯,就為了嘗嘗他手藝。
「一名做飯有天分,你瞧他這土豆絲切的,有模有樣的,他不想去廠里上班你別逼他,跟著我學廚師一樣有前途。」
「有啥前途?
我好不容易把一名弄進高中,我知道他學不進去,可混也給我混兩年,把高中畢業證拿了,進廠就是技術員,再混兩年就能是個小領導,比你這圍著灶台的不知道強多少,你別帶壞你外甥。」
趙舅舅一聽這話不對勁,他大外甥什麼成績他還能不知道,一看書本頭就疼,一上課就犯困,可是一進廚房那是有使不完的勁,進廠上班是工作,廚師就不是份工作了?
他憑著自己的本事,也把一家老小養活的滋滋潤潤的,有啥不好。
「姐,你不會買通了閱卷老師,改了一名的分數吧?」
趙舅舅心想她這個姐真糊塗,「一名雖然從初中畢業一年了,那以前教他的老師能不知道孩子的學習是個什麼水平?
這作弊作的真高明,全年級倒數你給他作弊到前三名,你當人家老師都是瞎的?」
趙一名還不知道作弊的事情有多嚴重,他樂呵呵順著舅舅的話說道:「就是啊媽,我要以這成績進高中,第一輪考試就露餡了,那還不被老師同學笑掉大牙,我才不去學校呢,你趕緊去承認錯誤。」
趙媽媽一大早的被兒子錄取的巨大喜悅沖昏了頭腦,壓根沒想過名次合不合理,這會被弟弟一說,也有點害怕,她兒子的成績要說考個錄取線的末名可能不會引人注意,這一下子跳到第三名,確實太打眼了。
「你小孟表姨夫也是的,說找好了人,安排監考老師給一名調換卷子,怎麼找個成績這麼好的,他應該找個成績差不多的啊,現在怎麼辦呢?
你說學校會不會查?
應該不會吧?」
果然是作弊的嗎?
趙舅舅氣的把菜刀剁在原木案板上,「姐你糊塗啊,那個被換卷子的考生多慘,就因為你自私,不但害了你自己的兒子,還害了一個成績好的學生!」
「我說你怎麼就這麼固執呢?
一名讀不出來喜歡做飯你就讓他跟我學廚師,怎麼就不行了,你偏偏作,我看你現在怎麼收場!搞不好連我姐夫都要受牽連,嚴重的連工作都被你作沒了!」
「不能這麼嚴重吧?」
趙媽媽搓著手說道:「是一名的表姨夫說的,找的那孩子還小,才十二三歲,耽擱兩年不礙事,而且這么小的孩子成績好不了,換過之後也看一名的命,並沒有絕對的保證說是能錄取的,我哪知道那么小的孩子能一飛沖天,考了個第三名。」
趙媽媽的心撲通撲通的跳,「那現在怎麼辦?
要不我去找那孩子的家長給他們賠禮道歉,再不行給點錢,叫他們別聲張,把這件事情捂下來,應該沒問題吧?」
趙舅舅冷笑一聲,那個小孟表姨夫就是個無法無天見錢眼開的混帳貨,只要能撈到錢的事情,他就敢幹,還不知道從他姐這裡坑走多少錢呢。
「姐,你說,小孟管你要了多少錢?」
「也……也就七八百吧?」
七八百?
他姐夫一個月五十六塊錢的工資,不吃不喝得存上一年多,她姐這是胡鬧,這是行賄要犯法的,天哪,他怎麼會有這麼個愚蠢的姐姐。
「七百還是八百!」
趙媽媽被弟弟一吼,加上心理已經害怕了,哆哆嗦嗦的說了實話,「是…一千。」
趙舅舅眼前一黑,他姐這是把家底子都掏出來了,姐夫要是知道了,恐怕要跟他姐鬧離婚,現在能補救的就是趕緊去給孩子家長道歉,去學校自首,反正她姐和小孟他是管不了,這個大外甥他必須保下來。
孩子在這件事情上什麼都不知道,不能叫他媽給害了,作弊、品行不端,幾個大帽子扣下來,一名連國營飯店的學徒都當不成,孩子得多受打擊,他這輩子就毀了。
「你跟我去學校把事情說清楚,或許還能挽救一點。」
趙舅舅厲聲說道:「你還抱著僥倖心理想拿錢平事去找那被頂替的考生家長,我就把我姐夫叫過來,你看他跟不跟你離婚劃清界限,到時候你連丈夫孩子都沒了,自己一個人回娘家吧!」
趙媽媽被弟弟說的嚇破了膽子,她不知道事情會鬧的這麼嚴重,小孟說的雲淡風輕的,怎麼到了弟弟這裡,就變成她丈夫要跟她離婚劃清界限,怎麼就變成兒子是個作弊的小罪犯以後沒哪家單位工廠肯要他?
那不行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她兒子什麼都不知道,趙媽媽心都涼了,「他舅,你一定要幫姐姐度過這個難關,姐就這一個兒子,一名就是姐的命,他不能有事。」
趙舅舅氣的吐血,「姐,到了學校你坦白從寬,別再坑你兒子了。」
……
「虞老師,趙一名同學的家長主動來校黨委承認錯誤,不該賄賂監考老師調換兩位學生的卷子,現在事情都查清楚了,你有什麼看法?」
「查清楚就好,我就說嘛,陳老師看人的眼光是不會錯的,慕向南同學是好樣的,小小年紀考了第三名,這樣的天才少年學校一定要好好培養啊。」
「你上回還說我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呢。」
「玩笑……咳咳,是玩笑話,陳老師別往心裡去。」
虞萬梁心道這次栽了,他本以為慕向南的成績是被葉姜和陳華吹噓出來的,誰知道那小小少年竟然是真有本事,最可恨的就是趙一名同學的家長。
那個女人簡直是昏了頭了,就在校黨委開會研究的時候一頭扎進來,聲淚俱下的坦認自己的錯誤,說自己也是被表姐夫蒙蔽,表姐夫訛詐了她一千塊錢,原本打算挑一個最不可能考上的考生調換一下,這樣兩個考生都考不上,既不會東窗事發受處分,還能得一千塊錢。
那個愚蠢的表姐夫看到慕向南年齡最小,又是個眼生的,心道這是個外地的就算出事也鬧不起來,哪知道挑來挑去挑了個成績最好的,一下子捅了馬蜂窩。
事情水落石出,那個監考的表姐夫自然是活該被逐出教師隊伍。
可他虞萬梁憑什麼跟著倒霉啊,被當眾批評教育不說,還被降為普通的代課老師,弄的他在學校抬不起頭來。
陳華現在可風光了,高中部的副校長,向學校極力推薦葉姜進學校任教,據說校黨委已經同意。
不知道葉姜會在哪個年級代課,千萬不要是高中部,不然他今後在學校見到葉姜不是要掉頭就走?
「陳老師,您向學校推薦的幾名代課老師,校黨委研究做出決定了嗎?」
虞萬梁心頭不安,主動問了出來。
「我正想和你說這事呢,你等一下,我先跟小葉說兩句。」
陳華面帶笑容,跟一旁的葉姜說道:「小葉啊,校黨委經過慎重的研究決定,聘用你進高中部帶政治和語文這兩門課,你可千萬不許推遲,家裡有什麼困難你說出來,我幫你想辦法解決。」
葉姜家的困難,主要就是房子小孩子多,房子小的問題好解決,重新給她家調換一套大點的住房,雙胞胎五歲了也可以送去學前班,中午在學校吃食堂,晚上回去做一頓飯,家家戶戶的雙職工都是這麼過來的。
葉姜這樣有能力的老師她當然不想錯過,現在高中部就是缺老師。
慕向南能順順利利的進高中,能按照葉姜預想的那樣,讀完兩年高中,正好趕上一九七七年的冬季高考,葉姜已經很滿足了。
她知道陳華舉薦她進高中部代課,是頂著很大的壓力。
別的不說,那初中部的老師誰不想這次能調到高中部啊,幾個外聘的大學教授大家都沒意見,可是她葉姜進來,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嫉妒紅了眼。
「陳老師,我的資歷畢竟不夠,您和校黨委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虞萬梁心想葉姜還挺會裝的,她心裡恐怕高興的要死,還假惺惺的推辭什麼呀,他心裡早就憋著一肚子火,這時候不陰不陽的附和。
「小葉同志有自知之明是好事,這次高一三個班,小葉帶的那個班級考試成績要是墊底,家長們還不得鬧到學校來,說咱們學校敷衍了事,聘用這麼年輕沒經驗的來代課,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十六七歲半大的小子了,誰家不頂一個工用啊,送來讀高中費錢費糧,就望著孩子能學好,等哪年恢復高考以後能考上大學,給家裡光宗耀祖,陳老師您看小葉都這麼說了,您還是勸勸校黨委,別拿幾十個學生給葉姜練手,放去小學代課還差不多。」
陳華不同意他的說法,「虞老師,這次選拔老師不是看資歷而是看能力,小葉同志的能力有目共睹,能把一個小學生培養成招生考試的前三名,我想家長們很樂意自己的孩子有這樣的老師教導,現在好像有意見的人只有你吧?
你不滿意校黨委的決定你自己去說。」
虞萬梁被陳華說的滿臉通紅,他是有意見,有意見那高中部的決策他也沒資格提,他現在已經不是校黨委的委員,只是一名普通的代課老師,還是初中部的。
算了算了,反正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校區是分開的,他以後碰到葉姜避開著點走就是了。
「我沒有意見,那我就先恭喜小葉同志,那什麼,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虞萬梁灰心喪氣的回到初中部這邊的辦公室,還沒進門呢,就被金秀鳳衝上來給拉住了。
「虞老師,我聽說葉姜怎麼去高中部任課了?
這哪行啊,你可一定得去學校反映才行,要去也是我們金魏更有資格的吧?」
校黨委都決定好了,還反映什麼?
虞萬梁氣不打一處來,都是這個金秀鳳不好,要不是她在中間夾磨,他能幹出和陳老師打賭的事?
是金秀鳳私下裡跟他說的,山水村的情況她早兩年就打聽清楚,葉姜家的老大根本就沒讀過兩年書,天天被後奶奶逼著幹活砍柴,這樣的孩子還妄想考高中,怎麼可能。
又說葉姜虛榮心強見識短,以為離城小偏僻艱苦,那教學條件肯定還不如她下放的山水村,才說大話的,讓他千萬不要錯過這次機會。
要不然他不可能會犯這樣的思想錯誤,弄的現在只是個普通的代課老師。
「你怎麼還在學校晃悠?
你們服務社很閒嗎?
有什麼意見找陳校長提去,我忙!」
金秀鳳還不知道虞萬梁被處分了,她只聽說有位學生家長主動來學校承認錯誤,是監考老師將她家孩子的卷子換了慕向南的卷子,現在慕向南成了名正言順的第三名。
學校低調的處理了這個事情,知情的人不多,金秀鳳雖然不相信不服氣,可是她哪敢去找陳華呀,她今天來找虞萬梁,主要還是為了金魏工作的事。
「我有意見有什麼用啊,我說話也沒人聽,虞主任,那現在陳老師調到高中部了,您看我家金魏啥時候來學校報到,初中部不還是缺老師嗎?
現在的老師一個人帶好幾門課,可別給老師們累壞了,再一生病更沒人上課。」
還金魏呢,金魏的工作關他虞萬梁什麼事,虞萬梁很生氣,「金主任,都是託了你的福,我在學校說話不好使了,要不你去找陳老師,她在校黨委說的上話,你看她提議讓葉姜來高中部,校黨委不就通過了嗎?」
虞萬梁冷嘲熱諷,「所以啊,你家金魏的工作以後別來煩我,我管不著,你去找陳老師,她跟校黨委提議准成!」
金秀鳳楞住了,這是怎麼了?
前幾天不還說的好好的?
金魏來學校工作沒問題,今天就不行了?
金魏已經回家離婚去了,這等孩子興致沖沖的回來準備來學校代課,她怎麼跟金魏解釋啊。
沒有這份體面的工作,她還怎麼給金魏介紹個好對象呢?
她家金魏真的太可憐了,都是葉姜,她給孩子報個名考個試,都能把她家金魏的工作給考沒了,自己反倒順順噹噹體體面面的進高中部代課。
金秀鳳越想越不服氣,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校辦,剛好聽到陳華勸葉姜的話。
「小葉啊,小慕的思想工作我來做,保證他高高興興的同意你來學校工作,不會拖你後腿,還有你家住房的問題,確實太小了,那天你跟連城擠了一晚上的小床,第二天我就看你捶了一天的後背,是半夜掉地上摔的吧?」
「你說你們小夫妻總是分房睡,是不利於夫妻感情的,我跟領導們打報告,給你換到北樓那間空的三室一廳,你看怎麼樣?」
金秀鳳一聽這還得了,學校不但給了葉姜一份好工作,還要出面給她解決住房問題。
北樓的三間一廳只有她家隔壁的那套空著了,那怎麼行,等金魏回來還不得嘔死。
她這個服務社的副主任絕對不允許。
「陳老師,葉姜家不夠條件住三室一廳,我不同意她換過去,您還要為了葉姜徇私?
就不怕人舉報?」
陳華臉一沉,「金主任,我們學校是菜市場嗎?
你說來就來說鬧就鬧,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叫保安來?」
「那葉姜怎麼進來了呢?」
金秀鳳今天有點失去理智了,「陳老師你讓一個二十二歲的小學老師帶高中,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我雖然家裡沒孩子在這上學,那我向學校提提意見的資格也沒有?
咱們離城的高中雖然停辦了幾年,以前也沒有過這麼年輕的老師。」
她氣憤的質問葉姜,「小葉同志,你一個丫頭片子和幾位大學教授做同事你不覺得不配嗎?
我勸你別丟這個臉,趕緊回家帶孩子去吧,別誤人子弟了。」
葉姜往前一站,逼的金秀鳳後退了幾步,「我不丟臉,和幾位老教授一起將咱們離城的高中部發展起來,我覺得非常的榮幸。」
「金主任,你冷靜的為祁團長想一想吧,你丟臉最多就是別人看個熱鬧,祁團長可能會因為你在學校的無理舉動,受處分的。」
這個葉姜好猖狂,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祁大海的前程受到牽連,不然今天肯定撕到全校都知道。
金秀鳳定定神,壓下了滿心的火氣,「陳老師,咱不說這個了,那我想問問,你把葉姜都安排到了高中部,也給我家金魏安排到初中部吧,我家金魏能力比葉姜要強的多。」
陳華淡淡的說道:「金主任,小葉同志的工作不是我安排的,我只是舉薦,校黨委研究後才決定聘用,你想給金魏推薦工作,就按照正規流程,最後決定的都是校黨委的領導們。」
金秀鳳心想,校黨委的成員里就陳華年齡最大,誰還不賣她一個面子啊,裝什麼呢。
「那您跟校黨委舉薦我家金魏,這對您來說就一句話的事,不難吧?」
「我對金魏不了解,不敢跟學校舉薦她,你找別人吧。」
陳華冷著臉,「以後沒事不要到學校來,影響我們學校的工作,那個老梁,你過來一下把金主任帶出去吧,她的問題我解決不了,不敢開後門給她侄女推薦工作。」
老梁剛好路過,上回他家侄子想去照相館當學徒,金主任死活不同意,幸好後來照相館的老田相中了,招進去當個學徒工,現在工作做得有模有樣的。
他對金秀鳳也沒有好感,陳校長都發話了,老梁不敢耽擱,「金主任,你趕緊走吧,老是來我們學校鬧,你家祁大海不要臉啦?
也不管管。」
金秀鳳這輩子都沒受過這麼大的氣,轉身自個兒跑了。
總算清靜了下來,陳華笑著問,「小葉,那這麼說你是同意來學校代課了?」
葉姜點點頭,「慕連城怕我在家悶,很贊成我來學校當老師,那我就試試吧。」
她上輩子當過高中老師,這份工作對她來說不難。
陳華高興的拍手,「好,那我去跟政委反映一下,給你家的住房調換個大點的。」
葉姜連忙說道:「真不用換,我喜歡南樓,要是換到了金秀鳳家隔壁,跟她做了鄰居,那天天下班見面不得掐幾句,讓慕連城和祁大海怎麼處呢,他們倆見面不得尷尬死。」
陳華想想那場景,恐怕是和葉姜形容的一樣,只好說道:「那你們再委屈一二年,家屬院要蓋新的家屬樓了,等蓋好了再給你們換。」
和葉姜一起回家,路過北樓的時候,隱約聽到祁大海和金秀鳳吵架的聲音。
葉姜聽著那兩個人的聲音都挺大,估計都處在憤怒崩潰的邊緣,她問道:「陳老師,您不會真找了政委反映情況,祁團長才回家跟金秀鳳吵的吧?」
陳華笑笑,「這還用我反映嗎?
李春芹的男人就是部隊裡的政委,肯定是李主任回家把這幾天的事情說給他男人聽的,說了也好,自從金秀鳳的這個侄女離婚後來了離城,金秀鳳就上躥下跳的沒個消停,是得讓她男人好好管管。」
金魏這幾天都沒有露面,陳華感到非常的奇怪,「這幾天沒看到金魏啊?
她一直呆在家裡?
那祁大海當著金魏和金秀鳳吵架也不太好吧?」
葉姜笑笑沒說話,她知道金魏去哪了,颱風過後沒幾天,金魏就買了火車票,回了離城找她男人離婚去了,過幾天就該回來繼續蹦躂。
慕連城剛好也回來了,葉姜把手上那些要填的表格都給陳華,「陳老師,您幫我把資料帶到樓上去,小南帶著弟弟妹妹在服務社取新做的衣裳,我跟連城一起接我家雙胞胎去。」
陳華看著葉姜像只燕子一樣一頭扎到慕連城懷裡,小慕臉紅耳赤,轉身慌亂的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妥,回頭牽了自家媳婦的小手。
陳華就笑,想起了自己剛結婚那會,羞羞答答的可沒有葉姜膽子大,也好,小慕這內斂的性格,就該配個像葉姜這樣爽利又知道疼人的媳婦。
葉姜的指腹一直在男人的掌心輕輕轉動著,慕連城的掌心出了汗,那一下又一下像小貓撓在心尖上,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被自己小媳婦撩撥,很難不生出些想法來。
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那張窄窄的小床上,葉姜靠在他懷裡,她膽子可真大,還敢親他,差一點點,他就把持不住。
他忍著心悸,一把抓緊她的手,「葉姜,你是真不怕……」
就現在這狀況,葉姜已經很滿足了,她知道男人怕她後悔,怕她跑,他緊守著心裡那點小小的、可悲的底線,壓抑著不敢越界,葉姜既心疼又無奈。
哎,算了,再給他點時間。
葉姜低著頭笑:「小南考進前三名了你知道吧,你答應買給他的鋼筆可別忘記了,他惦記著好幾天。」
「離城的供銷社沒有你說的那款鋼筆,我托人從C城那邊買,得過段時間才能拿到。」
兩人離北樓還有幾十米遠距離的時候,就聽到祁大海家吵翻了天,慕連城知道是因為金秀鳳去學校參合招生的事情,政委找祁大海談話了,說軍人服務社本來就是為家屬們服務的,問祁大海她媳婦最近是怎麼回事,鬧的哪哪都不消停。
祁大海狼狽的從政委辦公室退出來的時候,剛好被他給瞧見。
慕連城說:「老祁是真冤枉,平白挨一頓訓,金秀鳳做的事提前都沒跟他說。」
葉姜拉著慕連城就走,「祁團長未必一點風言風語都沒有聽到,他只是懶得管而已,才縱的金秀鳳在家屬院橫著走,你就別同情人家了。」
「金秀鳳欺負你,我哪會同情他家,我就是感慨,幸好是娶了你。」
慕連城說不下去了,慶幸當初沒有隨便找個女人,萬一是個不省心的,現在家裡鬧得不可開交的,就是他慕連城家了。
葉姜眼睛都笑彎了,「知道我的好了吧,晚上要不要再擠一下小床?」
慕連城恨的牙癢,「你真的別再撩撥我了,你以為我不敢吃了你嗎?」
小北一下子從服務社裡跳出來,蹦蹦跳跳的跑過來,護在葉姜身前,大聲的質問,「爸爸,我不許你吃掉媽媽。」
抱著小西從後面追出來的李春芹是個過來人,知道這小夫妻兩個說悄悄話被孩子學嘴了,那慕連城早就已經紅透了俊臉,李春芹把小西交給葉姜,也不忘打趣他們。
「小葉,你家慕連城是不是憋的很了,實在不行,你就換到北樓去住吧,你們再分下去,可別把小慕憋出什麼毛病出來。」
慕連城哪裡還能說的出話,他是真不懂,這三十多四十的大媽們,說起葷話來怎麼就臉都不紅呢,他抱起小兒子狼狽的先走了。
葉姜一跺腳,「李大姐,慕連城臉皮薄,哪禁得住你這樣說,被你說一句,他能跟我彆扭好幾天。」
李春芹哈哈笑起來,「真是奇怪了,他一個二婚的男人不禁說,你一個剛嫁人的小媳婦就禁說了?
你看你臉一點都不紅,你臉皮厚,你倆湊一起那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
金魏回到C城的家,她後婆婆殷勤的將她身上的挎包接過來,關切的說道:「小金累了吧?
餓不餓,我給你下碗雞蛋面。」
金魏點點頭,靠在半舊的沙發上,「辛苦媽,秦衛呢?」
「他去碼頭做小工,有渡輪卸貨什麼的,一天也能掙個一塊多。」
金魏撇撇嘴,去碼頭扛沙包,還得偷偷摸摸的不能被人逮著,一天才掙一兩塊錢,真丟人。
C城這處老房子,是秦衛後媽娘家的房子,後媽的娘家看他們可憐,就把這處房子讓出來,給秦衛一家住,免得他們在鄉下漏雨的土房子裡受苦。
家裡吃喝開銷就靠秦衛天天出去偷著做點散工,掙個塊兒八毛的。
秦衛的後媽段榮是二婚,她男人死了很多年,後來經人介紹嫁給了秦衛的爸爸,嫁過來的時候金魏和秦衛已經結婚一年多,她這個後媽當然也不敢擺婆婆的款兒。
段榮也是命苦,嫁過來還不到一年,她男人,也就是秦衛的父親,就因為出身的問題被人翻出舊帳,說他要帶著企業搞創新、搞技術改革,就是走資本主義反動派的道路,不但連職務都丟了,還得接受思想改造。
她聽說金魏的老姑夫是副團長,就求著金魏去離城,看看能不能找祁大海,找人托關係給她男人放回來,哪怕不能回原單位上班,能回家也好啊。
雞蛋面下好了,段榮把臥了兩個溏心雞蛋的麵條端到鋪著舊桌布的餐桌上,「小金啊,來吃麵吧。」
金魏從沙發上爬起來,坐到餐桌邊,大口的吃著麵條,坐了一天的火車累死她了,不得不說,她這個後婆婆廚藝不錯。
等她吃飽了,段榮才問道:「小金,秦衛爸爸的事情,你跟你老姑夫祁團長說了沒?
人家肯答應幫忙嗎?」
金魏低頭想了一下,其實在火車上她就想了一路,當初家裡出事,秦衛爸爸被抓走到現在都沒能回來,秦衛也丟了工作,家裡一下子沒了經濟收入,金魏被人指指點點忍受不了,就藉口說去離城,看看能不能說服她老姑夫幫忙。
她那時候只是想逃避,去離城散散心,也在猶豫要不要離婚。
這趟回來,她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離的,可是要怎麼說才能讓秦衛痛快的答應呢?
她可不想被人說是遇到丈夫家倒霉甩手就跑的狠心女人。
婚要離,名聲她還想保住,因為鬧僵了她怕老姑金秀鳳會來C城,到時候不就拆穿了她之前說的秦衛動手打她、夫妻吵架過不下去的那些話了嗎?
鬧到那份上可就大大的麻煩。
真是的,早知道當初就不跟老姑說那些用來博同情的話了。
金魏嘆口氣,哽咽了幾下,哽出不少眼淚,「媽,我老姑和老姑夫說了,要幫忙也可以,讓我先跟秦家劃清界限,和秦衛把婚給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