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慕連城, 你今天買到黃魚了，運氣不錯哎。」
「嗯, 去碼頭那買的。」
「去碼頭？
你能擠得過那些嬸子們？」
葉姜看了他一眼, 「不錯呀，現在也知道心疼孩子了。」
慕連城：「……」
葉姜把網兜里的黃魚拿出來，中午並沒有做魚的打算。
慕連城說道：「你中午不打算做魚嗎？」
葉姜歪頭看看他, 「你又不愛吃魚, 等小北小西回來，晚上再做魚吃。」
「不是有兩條魚嗎？」
慕連城心裡糾結了一下, 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這魚是買給葉姜吃的, 他說道：「家裡還有客人呢, 中午給魚做了吃吧。」
說起這個大外甥葉姜就有氣, 來之前也不聯繫一下, 先打個電話去服務社能有多難，還有，找人之前也不挑明關係, 讓金秀鳳好一通蹦躂。
「他那麼大個人, 又不需要長身體, 吃什麼魚啊。」
現在的魚和肉多難買, 一個月就那麼點票, 有錢都買不到，緊著孩子們吃還不夠呢。
江一寧揉著依舊酸疼的胳膊腿, 可憐兮兮的說道：「小姨夫, 我想吃黃魚面。」
葉姜好奇道：「我做飯你不來問我, 你跟慕連城那賣什麼慘呀，還有你老揉胳膊做什麼？
你胳膊腿怎麼了？」
「沒, 沒什麼。」
江一寧肯定不能說自己被小姨夫揍的沒有還手之力，太丟人了。
明顯小姨夫比小姨媽更好說話，想吃黃魚面，還得求小姨夫。
慕連城說道：「我也想吃黃魚面，要不中午你就把這兩條魚給收拾做了吧。」
葉姜再次看了眼行為反常的男人一眼，兩輩子加在一起，這是她頭一次聽到慕連城說想吃黃魚面……
「那行吧，家裡沒面了，你去供銷社買點麵條回來。」
慕連城拿了錢票，出來手按在江一寧肩膀上，微微用力，「走，跟我一起買麵條去。」
江一寧：「……」小姨夫，不需要再提醒我，我真的不會背著你和我小姨說，你揍我的事，別用力…喂喂真的很疼。
「小姨夫，我腿疼，我就在家歇著吧。」
「腿疼？
出去走兩步就好了。」
江一寧就差跟葉姜開口求救，「我跟我小姨多少年沒見，好多話要說呢。」
慕連城笑笑，「你自己要吃黃魚面，買回來遲了你小姨要生氣。」
葉姜從陳華家裡借了顆自家醃製的酸菜，回來看到男人還在門口，急了，「你倆快點去買面，中午還要不要吃飯了。」
「去，馬上就去。」
江一寧認命的跟著慕連城下樓。
「江一寧，我揍你的事別跟你小姨說。」
慕連城說道：「我自己會跟她坦白錯誤的。」
「我懂我懂。」
江一寧弱弱的問道：「小姨夫，你今天說不會把我小姨交給我這樣的，那你準備交給哪樣的男人？」
慕連城瞪了他一眼，「我希望你把這句話也給忘了，我自己的媳婦，誰都不給。」
……
做酸菜黃魚面其實用小黃魚更好，不過自己家做飯不用太講究食材，反正在葉姜手裡頭，怎麼做出來的都好吃。
葉姜在水槽里把兩條黃魚處理好，片好了魚片後，將片出來的魚骨魚頭放油鍋里煸炒，加水開始熬高湯，等魚湯熬煮的差不多了，再加一小勺的豬油，燉出來的底湯更加濃郁。
燉好魚湯，就要拿個漏勺把魚骨魚渣過濾掉，瓷白的大湯碗裡，只留下鮮美的魚湯。
醃製好的魚片在油鍋里滑熟，等魚肉泛白就得全部撈出來，熱油滑出來的魚片比開水裡灼出來的更嫩。
接著就是爆炒酸菜，將炒熟的酸菜和滑好的魚片一起下到魚湯里，大火再滾開，湯汁和底料就都齊了。
夏小靈聞著那鮮香味，沒好意思出去蹭吃的。
她今天糗大發了，居然誤會了江一寧是來跟慕團長搶小嫂子的野男人，在中間瞎起鬨添了不少亂。
陳華點著她額頭恨恨的道：「你怎麼也不打聽清楚，就在電話里瞎說，差點叫那麼多街坊看笑話。」
夏小靈也怪不好意思的，「那個江一寧愣頭愣腦的，他不說我哪知道葉姜是他小姨媽，不過說真的，我在屋外聽到慕團長給他揍的嗷嗷叫，哈哈哈，他活該，誰叫他不說的呢。」
「你還幸災樂禍。」
陳華說道：「經過這次我也放心了，小葉跟小慕前妻不一樣，她是不會拋棄孩子們和小慕的。」
夏小靈連連點頭，「那個金魏真不要臉，還做夢打慕團長的主意，那個女人是不是心裡有病，聽不懂人話看不清事實嗎？
媽你說金魏以後還會不會作妖啊。」
「別跟我提她。」
陳華現在一聽金魏的名字就煩，「你剛出生那會，我在家坐月子，就有個像金魏那樣的女人纏上了你爸，你爸煩的要死，可給咱們家噁心壞了。」
夏小靈連她媽的八卦都敢打聽，「媽，那你後來是怎麼打發那女人的……」
麵條買回來後，葉姜換了個大湯鍋單獨下麵條，江一寧早就被濃郁湯頭的香味勾的饞蟲犯了。
他看葉姜拿了四隻大海碗出來裝麵條，問道：「小姨媽，中午家裡只有三個人，你拿四個碗出來幹嘛？」
「夏小靈還沒嘗過我做的黃魚面，那個吃貨，不給她端一碗去她能念叨我好幾天。」
葉姜用漏勺把麵條撈出來分裝在四個大海碗裡，滑嫩的魚片和咸香的鹹菜厚厚堆在麵條上，再倒上醇厚的魚湯，鮮美無比的雪菜黃魚面叫人看著就眼饞。
「你端進屋吃吧，我給夏小靈送一碗就回去。」
葉姜端著黃魚面去了夏小靈家。
今天幹了壞事還能吃到黃魚面，讓夏小靈開心不已。
她大口吸溜著被湯汁浸泡後鮮美無比的麵條，再咬一口好吃到爆的滑嫩魚片，感嘆道：「小嫂子，我就知道你最大方，今天是我不好，怪我沒打聽清楚就給我媽打電話。」
其實夏小靈也是好心，她去服務社本想找李春芹，結果李春芹不在，只能給她媽打電話。
「行了，知道你是好心，好好吃麵吧。」
回到家，慕連城等著她還沒有動過筷子，江一寧已經吃完了一碗，捂著肚子說道：「小姨媽，我還沒有吃飽……」
葉姜：「……」幸好麵條煮的多，湯頭也還有，她又給江一寧盛了一碗。
「你還是這麼能吃，小心吃成個胖子。」
「哪能怪我，小姨你煮的面太好吃了。」
江一寧好久都沒有吃的這麼心滿意足過，慕連城去洗碗的時候，江一寧說道：「小姨媽，咱們去服務社給我媽打電話吧，她都擔心死你了。」
葉姜知道養姐關心她，加上上輩子養姐一家出了意外……
她看看江一寧，陽光帥氣的大小伙子，得想辦法也給他改改命。
「成，那咱們走吧。」
慕連城進屋，看他倆要去服務社打電話，猶豫了一下說道：「葉姜，你看我要不要去，萬一你姐有什麼囑咐要交代我的呢？」
葉姜想一想，以她姐的性格，肯定是要在電話里和慕連城說上幾句的。
「嗯，那你也去。」
服務社辦公室的那部電話跟前，江一寧跟他媽說的眉飛色舞。
「看到我小姨了，她過的挺好的，你說我小姨夫？
人家一點也不老，才三十出頭好不好…我小姨夫可厲害了，一隻手都能給我摁在地上爬不起來。」
慕連城輕輕咳嗽了幾聲，江一寧立刻換了話題，沒繼續說她小姨夫是怎麼把他給揍趴下的。
「媽，你要是不相信讓我小姨跟你說，她就在我旁邊呢。」
葉姜接過電話，那頭是個中年女聲，聲帶有些沙啞，是記憶中她養姐的聲音，葉姜喊了聲，「姐…」
「哎，」江一寧媽終於盼到了葉姜，「你說說你，結婚這麼大的事情，都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要不是爸媽寫信給我，我還不知道。」
葉姜有些歉意，上輩子她下放到山水村後遭逢那些變故，加上養姐住的地方要走上好幾十里路才有電話，幾番耽擱都沒跟這個養姐聯繫過。
「姐以後我會常常給你寫信的。」
跟養姐聊了十幾分鐘，葉姜也不好總是占著服務社的電話，外頭也有人等著要用電話呢。
「姐，外頭還有人排隊等著打電話，我回頭寫信，事無巨細的保證寫滿三頁信紙給你。」
江一寧媽好不容易跟葉姜通一次電話，哪捨得掛掉，「等等，我跟你男人交代幾句，你把電話給他。」
葉姜把電話給慕連城，趴在他耳邊小聲交代，「我姐比我媽還嘮叨，要是說了你不愛聽的，你就忍耐一下，別頂嘴啊。」
自從今天揍過江一寧，慕連城心裡的防線就跟決了堤似的，對葉姜一點抵抗力也沒有，女孩趴在他肩頭，貼在耳邊輕悄悄的說話，都讓他心跳不已。
「嗯，我知道了，你快去一邊坐好，好多人看著呢。」
葉姜轉身出了辦公室，這男人還是矜持的要死，氣死她了。
江一寧跟上去問葉姜，「小姨，我媽跟你說了些啥？」
葉姜笑著說：「你媽讓我幫你留意著，有合適的女青年就給你介紹對象。」
說的江一寧有些不好意思，「不急，不急。」
其實他心裡挺急的。
過了五六分鐘，慕連城就出來了，葉姜沒問她姐跟慕連城說了啥，無非就是她爸媽之前說過的類似的話唄，說她嫁過來給他孩子當後媽不容易，讓慕連城對她好點兒，順道再囑咐幾句，讓他倆早點生孩子。
葉姜瞅著腕上的表，這都快下午兩點了，再過幾個小時就得去學前班接小北小西，她心裡哀嘆一聲，計劃趕不上變化，這一天的二人世界，可真精彩。
「江一寧，你趕快回去吧。」
「那成，我走了啊小姨、小姨夫。」
江一寧圓滿的完成了他媽交代的任務，看到了葉姜小姨，小姨夫也不錯，他心裡高興，回文工團後大大吹噓了一番他年輕漂亮的小姨。
省的以後再鬧出笑話來，最好是所有人都知道，葉姜是他小姨媽。
總算是清靜下來了，葉姜看著男人笑著說：「慕連城，這下午沒事，咱們回家干點什麼好呢？」
慕連城耳根子一紅，不知道怎的，他心裡生出了些不該有的想法，不行，他的克制力呢？
「要不……咱們先回家再討論？」
「好啊，那就回家吧。」
兩人的手還沒牽到一塊，迎頭碰到忙的中飯都沒來得及吃的李春芹。
她看到葉姜忙說道：「小葉，下午你是不是沒事兒？」
葉姜問道：「怎麼了李大姐？」
李春芹急吼吼的說：「趕緊跟我去文工團幫忙去，金秀鳳下午又請假，我一個人哪忙得過來，你腦子清晰好使，去幫我給那些個女文藝兵分宿舍去，我被她們吵的頭疼。」
葉姜：「……」
她看看身邊的男人，無奈的說道：「你自個兒回家吧，如果我晚上回的遲，你去接小北小西。」
……
金秀鳳請假，是因為祁大海也請了假，當著金魏，祁大海也沒有給金秀鳳留面子。
「金秀鳳，說好的去廣播站道歉，你讓金魏寫道歉信吧。」
「祁大海，你不會真的讓你媳婦丟人吧，廣播站一播，我還要不要做人了？」
「你還知道要臉嗎？
上回我怎麼跟你說的，不要再去參合小慕家的事，你偏不聽就是要管，你管也管點該管的，他家住房問題你給他解決了嗎？
不干點正事偏偏聽風就是雨，去造謠污衊小慕媳婦跟人有私情，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祁大海被金秀鳳氣的要死，這女人現在聽不懂人話了？
上回吵過她一次，她自己拍胸口保證不再管小慕家的事，還沒好幾天，金魏一回來她就犯了愛管閒事的臭毛病。
祁大海心想，不會是金魏挑唆的吧？
本來都好好兒的，怎麼金魏一回來就鬧出這麼大動靜？
可是再一看金魏哭紅的眼睛，嚇的跟小兔子一樣，又覺得這個軟弱膽小的侄女沒這麼狠毒的心思，金魏剛剛離婚，傷心還來不及，哪有空去管別人家的事。
原本他幾乎都能勸的動葉姜，要不是金魏年輕氣盛最後多一句嘴要和葉姜打賭，現在哪能鬧的這樣僵。
還好最後是金魏出頭的，道歉也是金魏去道歉，總算是保住他祁大海的一點點老臉。
要是金秀鳳去道歉，他祁大海在離城也不要出門了。
「金魏，你把道歉信寫一寫，寫完給我看看，明天一早去廣播站的大廣播裡，給葉姜道個歉，然後我出面找小慕說說，就道歉一天，他們家應該能同意的。」
既然要道歉，這道歉信就應該寫的誠懇一些，祁大海怕金魏敷衍，要看一下才放心。
金魏臉色一變，不會真的要她去廣播站道歉吧？
那多丟人呀，她以後在離城就不可能找到好男人了。
雖然她當時一時生氣是說過要道歉的話，但是說了不一定非要去做吧，又不是比賽考試幹嘛這麼認真。
金魏求救似的看著金秀鳳，「老姑，我真的要去道歉嗎？
那我在離城還怎麼呆的下去呀。」
金秀鳳看金魏可憐的樣子，心都要碎了，她這個侄女怎麼那麼可憐呢。
好不容易擺脫了秦衛，剛回來就遭遇了這樣的羞辱，她都物色好了祁大海手底下好幾個未婚的連長排長，打算介紹給金魏處對象呢。
「祁大海，你不會真的要逼著金魏去道歉吧？
去廣播站多丟人！要不這樣吧，我去小慕家當面道歉總可以了吧。」
祁大海都瘋了，這婆娘腦子裡還有叫理智的東西嗎？
如果葉姜肯接受道歉，今天當面就接受了，他婆娘現在過去，無非又是自找沒趣，還討人嫌。
就葉姜的性格，祁大海是真的相信她乾的出來，堵上門罵上三天。
如果慕連城男人一點，能管得住媳婦，他還能去找小慕說說，可是小慕當時怎麼表態的，他們家他不做主，很明顯是怕他那個小媳婦。
怕可能也不是真怕，寵占的多一點，也不怪，哪個男人娶了葉姜那樣年輕漂亮不計較他有孩子的小媳婦，不得寵上天啊。
「金秀鳳，你別上門給人家打臉了，今天這道歉信必須寫，金魏如果怕丟人不願意去道歉，只有一個辦法，你明天就送她走，再也不要回離城了！」
「那怎麼行？
我大哥已經去世，金魏就我們家這一門親戚，她剛離婚C城是回不去了，你讓她走，她能上哪去？
她可是我侄女。」
祁大海氣的哼哼的，遇到個不講理的婆娘，他的頭都痛死了，這就是他媽給他相中的好媳婦。
「金秀鳳，你既然什麼都清楚，就老老實實讓金魏明早去廣播站道歉，不然葉姜不會罷休的，你自己看著辦！」
金秀鳳越想越氣，她家鬧的雞飛狗跳，她男人看她時嫌棄的眼神，都是在葉姜來離城後才開始的。
祁大海這樣逼自己的媳婦給別的女人道歉，他還是個男人嗎？
金秀鳳賭氣說道：「那明天我去廣播站替金魏道歉，總可以了吧，反正葉姜說過，我們姑侄倆，誰去道歉都行！」
祁大海氣的太陽穴突突的跳，「隨便你吧，我還要回部隊，現在就走。」
金秀鳳抹了把眼淚說道：「你不在家吃飯了嗎？
好不容易請半天假，怎麼又回去了？」
祁大海看著眼裡只有娘家侄女毫不顧忌自己丈夫的媳婦心寒，話也沒說，抬腿就走。
這個憨婆娘，政委之前就已經找他祁大海談過話，說他忙公務要緊，家裡也不能鬆懈。
那時候祁大海才重視起家庭內部的問題，他這些年，確實沒管過金秀鳳，不知道自己媳婦已經愚蠢到胡攪蠻纏的地步。
她如果代替金魏去廣播站公開道歉，讓他祁大海的臉往哪兒放，自己婆娘都管不好，還怎麼帶兵呢。
祁大海越想越煩躁，到了部隊後，一個電話打回老家，叫自家老娘買車票，連夜到離城來。
祁大海沉默的離開，讓金魏心裡很忐忑，連她都看得出來，老姑夫這次是真生氣了。
生氣而沒有繼續和老姑吵架，叫她心裡有點害怕，是因為顧忌她這個晚輩在家嗎？
現在，老姑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金魏說道：「老姑，那我現在寫道歉信，明天你真的要代替我去廣播站給葉姜道歉嗎？
太委屈老姑了。」
金秀鳳氣憤的說：「你看你老姑夫的態度，是一點都不肯通融，不道歉你就要離開離城，你還能去哪裡呢？
可是老姑不能看著你在離城臉面掃地，讓你在大廣播裡給葉姜道歉，大家都知道是你造謠她，以後你在離城還怎麼能找到好婆家。」
金魏稍微放心了一點，只要不是她去給葉姜道歉就行。
不過她也不想金秀鳳去，她老姑丟臉，她也落不到什麼好處。
「老姑，要不我去找一下葉姜，給她賠禮道歉，求她算了別追究了，你跟我一道去吧。」
金秀鳳憐惜的說道：「還是你懂事，那咱們試試吧，希望葉姜不要不知好歹，給臉不要臉。」
……
葉姜和李春芹忙了一個下午，才給文工團女文藝兵的宿舍調配好。
李春芹說道：「小葉你還要接孩子放學吧？
你先回去。」
這些個年輕的姑娘無非就是不太習慣離城艱苦的住宿條件，葉姜嘴皮子靈活，憶苦思甜幾句話一說，大家就開開心心的接受了自己的床鋪。
葉姜看看後邊也沒什麼需要協調的大事，趕著回去和慕連城一塊兒接小北和小西，「那成，李主任我先走了。」
中午在家屬樓下的鬧劇，經過一個下午，大街小巷早都傳揚開來。
親眼看到的畢竟只有家屬院的一些鄰居們，離城的街坊們似乎不太相信事情會如此簡單巧合，有幾個認識葉姜的街坊看到她，連忙拉住她問。
上回在服務社和金秀鳳有過節的翠花姐最喜歡八卦，她一把拉住葉姜不讓她走。
「小葉呀，我聽說今天到你家去的那個男人高高大大的，帥氣的很，真是你家外甥？」
葉姜笑著說道：「翠花姐，要不要我把老家的檔案調過來給你看，那真是我外甥，他們部隊的領導也知道啊，要不您去文工團跟他領導求證去？」
供銷社的售貨員大姐也跑過來八卦，「小葉，中午慕團長和一個年輕男人來買面，那小伙子喊他小姨夫，你真有個這麼大的外甥啊？」
「是啊，還未婚呢。」
葉姜煩不勝煩，又不得不繼續解釋，「我大外甥很優秀的，已經是六級文職幹部了，要不要介紹給你家侄女？」
「好的呀。」
賣副食品的大姐臉上都笑開了花，「他家庭背景咋樣？
父母是做什麼的？」
還認真上了。
葉姜忙說道：「我剛跟您開玩笑的，我大侄子的婚事有他媽操著心呢。」
一路上碰到七八個人來打聽，急的葉姜只能說道：「明天，明天金主任家侄女親自去廣播站的大喇叭里給我道歉，將事情經過都說清楚，大家想知道，就明天一早聽廣播吧。」
這個點，慕連城應該已經去小學等著接孩子了，葉姜路過家屬院沒回家，直接去學校。
金魏急忙追上來，「葉姜，你等一等，我有話跟你說。」
葉姜回頭，看到金秀鳳也在，金魏帶著歉意的笑，聲音也比較輕柔，看上去像是個溫柔無害的鄰家小妹妹。
呸，她的面相看上去都像是個三十歲的人了，裝什麼裝呢。
「你還有什麼事？
要給我看你的道歉稿？」
金魏陪著笑意，「葉姜對不起呀，你看我現在跟你道歉，明天就不去廣播站了可以嗎？」
她表情管理的很到位，一下子眼睛就紅了，「我老姑老姑夫在離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我老姑夫和慕團長還是同僚呢，你不會真要我去廣播站吧，就這麼算了好不好？」
葉姜這一路被街坊追問的早就煩了，她如果算了，街坊們能算嗎？
回頭她還不得被煩死，還有金魏這個女人，不給她點教訓，她下次只會變本加厲的蹦躂。
「明早我聽不到大廣播裡的道歉，那可就要找上你家門了，真不行，我還可以去部隊找祁團長，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還要接孩子，沒空跟你們扯皮。」
葉姜說完就走，不再理會這兩個自私又愚蠢的女人。
金魏被葉姜的傲慢氣的跺腳，「老姑你看，這麼求她都不行，明天只能委屈老姑替我去道歉了。」
金秀鳳知道這個侄女已經盡力，本來過來求葉姜她就覺得委屈了侄女，果然沒有用。
「算了算了，你回家寫道歉信吧，明天老姑替你去廣播站。」
葉姜在學校門口碰到接了兩個娃的慕連城，她抱過小西，瞧著她小臉蛋上面有點泥巴，掏出小手絹給她擦了擦。
「小西今天在學校里開心嗎？」
慕小西搖搖頭，今天學校里有個小胖墩總是圍著她轉，她也想跟小胖墩玩，可是小胖墩笨死了，根本就看不懂她的意思，沒法溝通，沒法交流，所以慕小西並不開心。
葉姜問慕連城懷裡的慕向北，「小北，妹妹今天怎麼了？
有人欺負她了？」
「有我在，誰敢欺負妹妹呀。」
小北儼然就是個孩子王，他歪著頭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小胖墩太笨了，跟不上小西的節奏，不懂小西玩遊戲的規則，所以小西不開心吧。」
葉姜笑死了，慕連城的三個孩子一個賽一個的聰明，尤其是慕小西，又不肯說話，只有一塊兒長大的慕向北，才能心領神會的提前預知妹妹下一步要幹什麼。
普通五六歲大的孩子，哪能跟得上小西的節奏。
「小西呀，你對小夥伴要多一點耐心哦，他們看不懂你手勢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下次試試跟小夥伴說說話好不好？」
小西默默的垂下了頭。
葉姜也不急，想讓孩子開口說話，得慢慢來。
慕連城問道：「李主任那邊忙好了？
這麼快就放你回來，晚上不會再找你了吧。」
「找我也沒用啊，我明天要去學校上課。」
葉姜說，「我今天真是累死了，身體累心也累，尤其是腰，都快要斷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慕連城看著葉姜疲憊的模樣都心疼，「那晚上我給你揉揉腰？」
葉姜：「……」
「你不矜持了？
你在我這不是自控力不好的嗎？
你給我揉腰，我是沒意見的，你自己能受得了？
我們小西肯定不會再把床鋪讓出來，你晚上怎麼辦？
你把自己揉上了火你自己解決嗎？」
慕連城臉紅耳赤，磕磕巴巴的說道：「葉姜，媳婦兒，你…真不帶這樣兒的，算了，你當我沒說過，我不該提的。」
男人腳步加快，葉姜笑著追上去，「慕連城，你怎麼這麼不禁逗啊，你說說你這三個孩子都是怎麼生出來的？」
晚飯也簡單，中午溜的魚片底湯還剩下一半，晚上依舊吃的黃魚面，小北小西吃的抬不起頭，碗裡的湯汁都喝的一乾二淨，說是從沒吃過這麼鮮的麵條。
給倆孩子洗完澡，慕小西生怕媽媽被爸爸搶走睡覺，早早的就候在房門口。
葉姜無奈的笑笑，小西的內心太缺乏安全感，她是生怕葉姜這個新媽媽跑掉，她跟慕連城說道：「慕連城，你洗碗帶兒子，我先哄女兒睡覺了。」
慕連城天沒亮就醒了，他起床做了早飯，給葉姜留了紙條就回了部隊。
葉姜起床的時候，看到飯桌上的粥碗用個空盤子倒扣著，揭開盤子底下的粥還冒著熱氣，男人還上街買了她愛吃的油條回來。
葉姜心裡一甜，男人開始留意起她愛吃什麼了，昨天那兩條黃花魚，也是專門為她買的吧。
小北小西早上都可以自己穿衣服疊被，葉姜給小西梳了兩條漂亮的麻花辮，吃過早飯給他倆送去學前班，就去了高中部的辦公室。
陳老師是副校長，每天都是最早一個到，葉姜因為要起早送孩子，來的也早。
陳華給葉姜安排了辦公桌，說道：「小葉，昨天是金魏說，要道歉也是她去廣播站給你道歉吧？」
「是啊，金秀鳳畢竟是祁團長的愛人，祁團長和慕連城是同僚，我當時話里話外也都是讓金魏道歉，給祁團長留點面子呢。」
「哎，那個金秀鳳真是愚蠢，你都能想明白給她留點臉，她自己倒想不明白。」
陳華嘆口氣，無奈的說道：「金秀鳳居然要替她侄女去廣播站道歉，她要是真的幹這樣的蠢事，祁大海的仕途也就到頭了。」
「她不會這麼蠢吧？」
葉姜有點不敢相信，金秀鳳這不是害她自己的丈夫嗎？
大廣播裡一通報，祁大海還怎麼做人。
她葉姜是堅決的要求她們道歉，可她要求的也是金魏道歉。
她雖然說過這姑侄倆誰去廣播站念道歉信都行，但是她真沒想到，金秀鳳能這麼蠢，蠢到為了侄女不顧在部隊任副團長的丈夫的臉面。
葉姜有點猶豫，慕連城到底和祁大海是同僚，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說道：「要不我過去一趟，讓金秀鳳別幹這樣的蠢事。」
「已經有人去過了。」
陳老師說道：「你以為祁大海傻呀，他昨天就一個電話打回老家，把他老娘給喊過來了，這會，金秀鳳的婆婆，已經去了廣播站。」
祁大海的老娘，是個健碩的老太太，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到的離城，兒子媳婦都沒有驚動，自個兒來了家屬院，先敲了陳華家的門。
老太太知道陳華為人最是公平公正，找她了解情況不會冤枉自己親自挑選的兒媳婦。
陳華就把從金魏來了離城之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老太太。
包括兩年前金秀鳳胡亂拉紅線，安排已經定過對象的侄女，跟慕連城相親的事情。
老太太氣的七竅生煙，眼看著天都亮了，急著去廣播站阻止愚蠢的兒媳婦，才匆匆離開了家屬樓。
陳華說道：「你瞧著吧，那老太太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不但會阻止金秀鳳別害了她兒子，還會連金魏一起罵，最後道歉的，只能是她金魏自己。」
「幸虧金秀鳳的婆婆是個明理的人。」
葉姜說道：「那我就等著金魏在大廣播裡道歉，免得街坊們看到我就要問一次。」
「放心吧，服務社的大廣播，離城的街坊都能聽的見，那金魏以後是沒臉再在你面前蹦躂了。」
陳主任看著辦公室的老師陸續都來了，一一給葉姜介紹。
當時的四位閱卷老教授，如今都是高中部的老師。
有一位老師挺年輕的，看上去三十出頭，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陳華笑著介紹說：「小葉呀，你別看這位老師年輕，人家可是正經大學畢業，是組織上推薦過來的，他放棄了去大城市當老師，特意申請來咱們離城支教。」
這個男人面相清秀，看上去很和善，又是主動申請來離城這樣艱苦的地方支教，葉姜對他有了絲好感。
葉姜主動跟他握手，「你好，我叫葉姜，離城來隨軍的家屬，是高一一班的代課老師。」
那男人微微一笑，友好的握住葉姜的手，「那可巧了，我是一班的班主任，教數學，以後多多配合，我叫羅原風。」
天旋地轉，葉姜的眼前一花，甚至看不清楚對面男人的臉。
陳老師一把扶住踉蹌的葉姜，焦急的問道：「小葉你怎麼了？」
葉姜按著太陽穴好一會才緩過來，她擺擺手，「沒事，就是突然發頭昏，我坐著歇一會就好。」
羅原風倒了杯熱茶遞到葉姜的手裡，關切的問道：「小葉老師沒事吧？
要不你上午的語文課我幫你帶了。」
葉姜定定神，仔細的看了面前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那年老大向南失手誤殺的男人，就叫羅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