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小南, 作業做完了沒有？
幫葉老師把毛豆剝了。」
「早就做完了。」
葉姜把一小籃毛豆放到院子裡的小石桌上，慕向南帶著小北跑過來剝毛豆。
「葉老師, 我爸晚上會來接我們嗎？」
慕向南還挺擔心的, 他爸爸帶著他和弟弟妹妹來C城才半個月，就有三個晚上沒能回家。
他覺得他爸挺不靠譜的。
葉姜麻利的處理手裡的那隻土雞，「你爸要是不來接你們, 晚上都住葉老師家。」
她心裡也覺得奇怪, 怎麼和三個孩子就好像在一起生活過很多年一樣，一點生疏都沒有。
孩子們很聽話, 相處的比想像中還要融洽。
雞肉燉好的時候, 小西小北兩個早都抵抗不了香味, 鑽到廚房裡咽口水。
以前在老家的時候, 再餓再饞也不敢吱聲, 不然准換一頓大嘴巴子。
這會雖然餓, 也只能望著香噴噴的半鍋土雞燒毛豆默默的吞口水。
葉姜聽著兩孩子肚子餓的咕咕叫，拿小碗從鍋里盛了半碗的雞肉端到小飯桌上，「小西小北, 過來先吃吧。」
她從筷簍里抽出雙筷子給他, 「先吃一點墊墊肚子, 葉老師再炒個蒜泥空心菜就吃飯。」
小北得了許可, 連忙用筷子夾了一塊沾滿濃郁湯汁的雞肉塊塞到妹妹的嘴裡。
看著妹妹吃的一臉幸福, 他忙問：「比爸爸做的還好吃嗎？」
慕小西細細嚼了幾下才捨得吞下肚，葉阿姨做的雞肉太好吃了, 比爸爸做的飯菜不知道強多少倍呢。
要是能天天吃到葉阿姨做的飯菜就好了。
吞下了嘴裡的雞塊, 她才猛點了幾下小腦袋, 乖乖的坐在小方桌旁等吃飯。
葉父葉母在研究所里一兩個月才回來一次，晚上四個人, 葉姜晚上做了一個毛豆燒雞，一個蟹黃豆腐，一個蒜泥空心菜，外加一個豆腐蛋皮湯。
三個孩子不記得上次吃到這麼美味的飯菜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每人都吃了一大碗白米飯，給桌子上的菜和湯都一掃而空。
葉姜憐惜的給小西擦了擦嘴，慕向南主動給碗筷洗了。
吃了葉老師一頓晚飯，再不干點家務哪好意思呢。
「你爸也該來了呀？」
葉姜看了看緊閉的院門，「他不會找不到這兒吧？」
「誰知道呢，也許他今晚又不回來了。」
慕向南對他爸頗有怨言，把他和弟弟妹妹扔在老家那麼久，現在才想起來接回身邊。
這十幾天，他和他爸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門外響起敲門聲的時候，葉姜看了下堂屋裡的掛鍾，已經八點半了。
是慕連城來了嗎？
葉姜去開門，外門穿著軍裝的男人正是慕連城。
葉姜第一次見慕連城的時候是在山水村的學校，那天也是開學報導，恰好慕連城回家探親，在廊檐下兩人一共就說了三句話。
就因為這三句話，慕連城幫了她家這麼大的忙，葉姜能不感激嗎。
今天是她第二次見他。
男人和兩年前沒什麼變化，葉姜把院門打開，笑著讓他進來，「慕團長，你進來等會，我給小西剝的石榴才剝了一半。」
她轉身繼續給慕小西剝那個大紅的石榴。
半天也沒聽到身後有跟著進門的腳步聲，葉姜抬頭一看慕連城還站在院子門口沒動。
她心想這男人是不是不好意思進來呀，這院子都是他翻新打掃的，幹嘛不好意思進來。
「慕團長你進來呀，這石榴可難剝了，我估計還得十幾分鐘。」
「嗯……」慕連城居然有些緊張。
石榴有那麼難剝嗎？
在葉姜住進來之前，這個小院子他來過幾次，那時候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覺得自己在這裡住過很久。
等院子打掃乾淨，他按照夢裡的樣子，還在院子裡安了一個小石桌，親手做了一個兔籠子。
這會兒他的兒子們和閨女兒，都圍坐在石桌旁看葉姜剝石榴。
那姑娘拿個水果刀跟石榴死磕，旁邊還放著四五個又大又紅的石榴。
這場面又溫馨又美好，看的他心頭髮熱。
明明在夢裡面，他叫這女孩子媳婦兒……
慕連城壓下心頭荒唐至極的想法，走過去接過葉姜手裡的水果刀，在石榴的頂部開了個四方形的口子。
「你要順著石榴的隔膜劃開。」
男人低著頭看手裡的石榴，沒敢看對面的姑娘，「有鐵勺子嗎？
再拿一個大碗來。」
「有，我去給你拿。」
葉姜從廚房裡拿出一個鐵勺來，遞給慕連城。
男人在石榴上簡單的劃了幾刀，將石榴沿著劃開的縫隙扒開倒扣，用鐵勺在石榴底部敲打幾下，石榴子就圓潤的掉落在碗裡。
一分鐘都不到就接了小半碗石榴子，石榴皮里一顆都沒有剩下。
太神奇了。
「慕團長，你好厲害啊。」
葉姜露出崇拜的小眼神，把剩下的石榴遞給他，「那能不能麻煩你把剩下幾個也剝了？」
「好。」
男人話不多，快速的把剩下的石榴用同樣的方法剝好，葉姜找出一個乾淨的飯盒，倒了一半剝好的石榴子進去。
「這個你帶回去，小西愛吃呢。」
葉姜把裝了石榴的飯盒放進袋子裡交給慕連城。
男人伸手接了，「阿姜……葉老師，給你添麻煩了。」
幸好院子裡燈光比較昏暗，葉姜應該沒有看清楚他臉上的窘迫吧？
他剛才怎麼脫口而出叫她阿姜？
這麼親昵的稱呼，葉老師一定生氣了。
「不麻煩的。」
葉姜給慕連城送到院子外面，心裡也有點詫異，慕連城剛才叫她啥了？
雖然男人改口改的快，她還是聽到了。
除了葉父葉母和養姐，就沒人叫過她阿姜了。
慕小西一點兒也不願意回去，抱著葉姜的褲腿不願意撒手。
爸爸的那個家裡冷冰冰的，哥哥們一點也不好玩，葉老師多好啊，給她做飯吃，還給她洗臉抹香香。
她要留下來看著這個好看的阿姨，不想再讓她跑掉了。
慕連城蹲下身子掰著慕小西的手指，「小西乖，跟爸爸回家了。」
這個小女兒到現在都不肯開口說話，也帶去醫院看過了，醫生說孩子從小就缺少關愛，心裡受創才不願意說話，並不是先天性的小啞巴。
慕連城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小西似乎很喜歡葉姜，在那個夢裡面，他的閨女兒又聰明又颯爽，她叫葉姜媽媽……
慕小西依依不捨的鬆開了手，不情不願的爬上了爸爸的背。
看到慕小西委委屈屈的小模樣兒，葉姜心口一陣莫名的絞痛，她脫口而出。
「慕團長，如果你以後沒辦法準點接孩子的話，我幫你接孩子，讓孩子們在我家吃晚飯，這樣孩子們不會挨餓，你也能安心工作，等你下班了就來我家接，你看怎麼樣？」
慕連城怔住了，葉姜要幫他照顧孩子？
三個孩子啊……他帶了半個月就焦頭爛額，怎麼好意思麻煩葉姜。
「這樣不大妥當吧？」
「慕團長是不放心我嗎？」
葉姜心口有些悶，「你找人找關係給我調來C城一中，應該查過我的資料吧，你還不相信我的為人？」
「不是。」
慕連城急忙解釋，「葉老師誤會了，我就是覺得這樣太麻煩你了。」
葉姜笑的揚起唇角，「你不反對就行，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還是我去接孩子。」
不是慕連城幫忙，葉姜現在還在郭家遭罪呢。
他又幫她爸媽調回C城的科研所，這麼大份人情，葉姜心想，她就是幫慕連城看一輩子的孩子也還不清。
慕連城帶著幾個孩子回家，還恍恍惚惚的，他走的時候跟葉姜說：「那我問問孩子們願不願意吧。」
一向謹慎穩重的他，怎麼會說出這麼蠢的話來。
人家好心愿意幫忙接孩子，他還有什麼願不願意的。
剛剛出了路口，小北就急迫的問道：「爸爸，明天晚上我還想來葉老師家，葉老師做的晚飯可好吃了。」
慕向北牽著爸爸的大手，滿眼期待的看著他。
慕連城看著道路兩旁亮著柔和光亮的路燈，一直延續到前方看不到的盡頭，思緒又飄回了那個夢裡。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明年的冬天就會恢復高考，葉姜到時候一定會參加高考的吧？
等那姑娘考上了大學，想見她一面恐怕就難了。
「小南你願意每天晚上帶著弟弟妹妹在葉老師家裡等爸爸嗎？」
慕連城還是問了大兒子的意見，他三個孩子，這個老大脾氣最倔。
這半個月來，他都沒有找到好方法跟兒子溝通交流，兩人統共也沒說上幾句話。
慕向南踢著路邊的石子，半天才吭聲。
「葉老師做飯比你做飯好吃多了，你又不能保證每天都按時回家，我是無所謂的，弟弟妹妹怎麼辦？
那天你不在家，小西吃了我煮的夾生飯，肚子疼了半夜。」
「那你就是願意了？」
慕連城問。
「嗯。」
慕向南說道：「要是我們去的次數多了，葉老師會不會煩啊？」
慕連城背著閨女，牽著小兒子，聽著大兒子的話，心裡頭就跟刀子割的般難受，葉姜有一天要是煩了他們怎麼辦？
「那等葉老師煩了，咱們就不要去打擾她了。」
……
「葉老師，等放學了你可別忘了去大劇院參加晚上的聯誼會，六點鐘開始，八點鐘就結束，還管晚飯的哦。」
快放學的時候，熱心的鄒老師攔住葉姜，提醒她不要忘記晚上的聯誼會。
葉姜就知道鄒老師不會輕易放棄，她想溜沒溜掉。
「鄒老師，我得去接小南的弟弟妹妹，真沒空去參加聯誼會，要不等明年吧，明年我一定去。」
說著她就想跑。
「明年還不知道辦不辦呢，我跟你說，這次是和外面的好幾家單位聯誼的，有不少高級知識分子，他們思想覺悟特別高，肯定不會介意女同志離過婚，你就放心大膽的去，一定能找到志同道合的男同志。」
鄒老師觀察了兩天，對這位新來的的葉老師很有好感。
葉老師連著好幾天都幫著班級的慕向南同學接他的弟弟妹妹，這份關心可真難得，是個好姑娘。
經過鄒老師的多方打聽和了解，葉老師上一段不幸的婚姻破裂，那也不是她的錯，希望她這次可以重新找到對的人。
「我陪你去接孩子，然後咱們一塊兒去。」
鄒老師興沖沖的拉著葉姜就去了小學部，大家都知道葉老師單身，已經有好幾位單身的男老師跟她打聽，今晚的聯誼會葉老師去不去。
那當然要去的。
葉姜無可奈何，根本就拒絕不了，算了，過去走個過場吧，不然得被鄒老師嘮叨一整年不可。
年輕俏麗的葉姜，自然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
好幾個看上葉姜的男同志，都大大方方的過來交談。
葉姜不大說話，被問急了就說一句，「我離過婚，還沒有從上一段失敗的婚姻中走出來，暫時不打算接受新感情，謝謝您的好意。」
連著拒絕了七八個。
鄒老師在遠處並不知道葉姜給靠近她的男青年全部拒絕了。
她心頭歡喜，果然優秀的葉老師是最受歡迎的。
鄒老師歡喜，慕向北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牽著慕向南的手溜到一邊，「哥，那些叔叔們是不是想跟葉老師結婚呀。」
慕向南真的很煩來這種聯誼會，可是沒辦法，他們要等葉老師，也不知道大人們的聯誼會什麼時候能結束。
說是聯誼會，還不就是相親會。
「是吧，大人們來這裡就是為了相親啊，相中了肯定是要結婚的。」
「那可糟糕了。」
慕向北傷心的說道：「哥哥，我不想葉老師跟別人結婚，以前在老家的時候，葉老師被郭洋那個壞蛋搶去結婚就再也沒回來，現在葉老師要是再結婚，我們以後是不是見不到她了？」
「是吧。」
慕向南已經是個半大的少年，很多事情他都懂一點。
那葉老師要是結婚了，肯定不會再給他們帶回家，也吃不到葉老師做的香噴噴的飯菜了。
葉老師也不會再給他補課了吧？
「哥哥，那我們現在就過去，讓葉老師別理那些叔叔，不要結婚好不好？」
「慕向北你也太自私了。」
慕向南敲了下弟弟的腦袋，「你又不是葉老師的誰，憑什麼說這個話？」
少年覺得這幾天像美夢一樣的日子該醒了，他帶著弟弟妹妹打算離開劇院。
「走吧，咱們回家，別打擾葉老師了。」
「回葉老師家嗎？」
慕向北還很高興，終於可以回去了。
「不，回咱們自己家。」
慕向北癟著小嘴不想回自己家，最近爸爸每天晚上再晚都會去葉老師家裡接他們，好氣哦，爸爸為什麼不能像之前那樣晚上不回家呢，這樣他和妹妹就可以住在葉老師家裡了。
哪怕一個晚上也好。
可惜現在沒機會了，葉老師相親要結婚，以後都不能再去了。
沒走了幾步，慕向南就看到他爸也在人堆里，被一個女青年攔著，那女人的手都快扯到他袖子了。
他老爸都不知道讓的嗎？
慕向南腦子轟的一聲就亂了，他爸爸也來相親？
是要給他和弟弟妹妹找後媽？
不！不要！
他才不要後媽。
慕向南牽著弟弟妹妹的手飛快的跑過去，一把推開他爸，擠在他和那個女青年的中間。
少年怒氣上頭，扯著嗓子問他爸，「爸，你來這裡幹什麼啊？
我都跟你說了我們不要後媽。」
「你在想什麼呢。」
慕連城看了眼半大的少年，抱起了小閨女，「爸過來找葉老師的。」
「你找葉老師？」
慕向南嘴巴張的老大，吃驚的問道：「你來跟葉老師相親？」
慕連城：「……」
少年，你想多了，你爸就是過來接你們回家的……
慕連城在心裡想：如果葉姜能回頭看一眼，哪怕看到了他，也不可能在這麼多人裡面，選他一個帶著三個孩子的男人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