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之聽了罕見地哽住,眉毛皺了皺,「你不要跟我說,你在美帝的這段日子,奮鬥之餘,還順便領了個證?」
聽聽,聽聽,剛剛那是宋大少爺口中說出來的話嗎?
林焰之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其實說到底,也不能怪林焰之好奇。
宋祁深這麼多年來冷情冷性,待人疏離有度,但更多揣著的,則是一股恣意的隨性,有時候真要瘋起來,誰也玩不過他。
酒吧凌晨三四點不眠的喧囂,地平線移直至旭日東升的徹夜狂歡,都有他的身影。
很多事情他不是不願,也不是不想,純粹是懶得碰,宋家傳承百年,是鄞城的望族,那種天生氣度自帶的風骨,深藏著的,都是自持和矜貴。
就拿剛剛宋祈深口中的那番話來說。
可謂是頭一回,實打實地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這還是林焰之從小和他相識以來,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有關婚姻的話題。
「那倒不是。」宋祈深言簡意賅地解釋,斜眼望了過來,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老爺子安排的。」
林焰之沉思了一瞬,也明白了老人家催婚的意思。
這就是變相的相親了,宋祁深當年出國以後,就差沒在外面駐紮,滿打滿算,也有五六年的光景。宋祁深身邊有沒有母蚊子他不清楚,但也確實沒聽聞對方在這上面有消息。不過依照這宋少的行情,照理是水漲船高,一直就沒下去過。
可不對勁的點又來了。
既然是老爺子的安排,喊什麼媳婦兒??
還......小媳婦兒???
林焰之懶得跟他掰扯太多,翹起了二郎腿,準備吃個瓜。
「得了吧你,安排就安排,你這還喊上媳婦兒了是什麼情況啊?」
宋祁深沒回答,只拿長眸睨他,「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
林焰之戰鬥力頑強,氣焰湧上來,剛要和他理論一番,結果對方直接推開包廂的門,連個背影都沒留存多久。
他泄了氣,撥過手機來,直接在群里艾特人。
林焰之:【@全體成員。艹!我覺得宋祁深這個狗比有情況!】
·
從金鼎出來,夜色被劃分得很開,近處的天景被燈牌渲染得帶了點明亮,遠處則是深沉的墨黑色。
宋祁深側身進了車裡,望著窗外。
乍回到從小生長的地方,他最初有的印象,只是陌生,還有客不歸主的疏離感。
或許是離開太久,再一次的歸來,沒能引出太多讓他心繫的牽絆。
宋祁深平常里忙的時候居多,這次回國算是徹底的交接,公司各項程序的進展沒那麼快,一來二去日子算是清閒了幾天。
他打開手機,點進微信,看著屏幕的界面。
宋祁深微信里的人不多,除了從小認識的朋友,以及一些長輩,再無其他。商場上的那些來往人情,他一般都是全權交給專門的助理負責。
他的視線在手機上停留了會兒,半晌都沒有開口。
良久,前方座位的司機詢問的聲音傳來,「少爺,今天是回南苑嗎?」
宋祁深半闔上眼,往後靠在座椅上,嗓音疏散,「不,回宋宅。」
早在他還沒出國的那時,他就搬離了老宅,自己住在了沿海靠林的半山南苑,宋父宋母雖然沒和他住在一起,但也經常不挨家,而宋老爺子又愛出遊,所以很多時候,老宅都是空蕩蕩的。
這段時日於宋家來說,是喜慶的日子。宋老爺子遠在挪威,還特地撥了李嫂回老宅,打理好了一切,要她幫忙照顧時不時來小住的宋祁深。
事實上,今晚算是他第一次回來。
宋祁深邁進院裡的時候,秦家燈火通明,和一旁黑漆漆的千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望了眼,轉身進了宋宅。
李嫂早就接了消息,等候已久,見宋祁深回來了,噓寒問暖,多半也是想念他了,拉著他說個沒完。
「這麼冷的天,你大衣裡面就套個薄襯,凍出病可怎麼辦啊?」李嫂絮絮叨叨,說著她還湊上前聞了聞,「怎麼還有酒氣,你今天喝酒了?」
宋祁深點了點頭,「喝了幾杯。」
「我就說!我鼻子很靈的!快,你脫下來,李嫂得給你洗洗。」李嫂說完又朝他揮揮手,「給你煮了點甜湯,晚上喝暖暖胃。」
「衣服不用洗,我等會兒還要出去一趟。」宋祁深被她引著,來到了廚房。
他沒什麼胃口,甜湯端起來喝了兩勺就放下了。
「出去?都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兒?」李嫂有點訝然。
宋祁深透過廚房的窗,往外眺了一眼,「我去躺秦家。」
李嫂沒想太多,開口應道,「這樣啊,好不容易回來了,是該去問候問候。」
「對了李嫂。」宋祁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開口喚了她一句。
「怎麼了?」
「爺爺有沒有和你說,他囑託要我拿的東西在哪兒?」
「哦這個啊,放在二樓書房裡呢,你去找找看。」李嫂忙著收拾他的行李,手隨意地往二樓的方向指了指,「好像是挺貴重的東西,你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宋祁深眉梢輕揚,「嗯,是挺重要。」
·
秦家。
晚飯用過以後,千梔閒來無事,開始刷手機。她的專業在大二進行大分流以後,主攻的方向有了改變,多數人未來的目標在此分道揚鑣。
系裡面就此做了不少座談會來進行動員,一直延續到了大三開學。
千梔窩在沙發一角,和秦衿坐的位置面對面,然而兩人眼觀鼻鼻觀心,都默契地沒有叨擾對方。
剛剛餐桌上,千梔最後那氣定神閒的模樣差點沒把秦衿給慪死,但與此同時,她也發現了,現在提到宋祁深,千梔遠遠不會再像之前那樣。
秦衿猶猶豫豫中,又帶著猜測,這樣一來,視線老要暗地裡往千梔那邊瞟。
「怎麼了,今天的我就這麼美,讓你魂不守舍?」千梔再一次捕捉到秦衿的偷窺,直接抬起頭來,兩人四目驟然相對。
她這樣直截了當地提出來,也是因為不太喜歡別人慾言又止的打量。
千梔瞳仁帶著淺色的棕,像是晶剔的琥珀,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光。
秦衿望了會兒,率先移開視線,不自在地咳了咳,「喂,那個誰......祁深哥回來......真的沒有通知你?」
千梔沒想到秦衿是在糾結這個,低頭垂額,繼續玩自己的手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我有名字,不叫喂,也不叫那個誰。」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秦衿瞪著眼,語氣不悅。
千梔幾乎氣笑了,杏仁眸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住秦衿,隨後開始滿口跑火車,「對的,宋祁深他早就提前通知我啦,還特意打了個電話告訴我說親愛的我就要回國了,這些還不夠,他還特地給我買了七個限量包包讓我一個星期帶著不重樣兒,怎麼樣聽了這些開心嗎?」
秦衿心思淺,又老愛陰陽怪氣,千梔覺得這種時候,該治還是得治。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秦衿登時沒了聲兒,應該是被唬住了。
只不過這個沉寂有點兒久,千梔等了一會兒抬眸,就看見坐在她對面的秦衿眼神直愣愣的,仿佛沒了焦點,逕自越過她的肩頭再向後,應該不是在看她。
千梔看秦衿這幅模樣,好奇地跟著看了過去。而後,她的視線範圍內猝不及防地闖入一道頎長的身影,挺拔如竹。
青年的輪廓,看起來要比少年分離時更加深刻。骨架清瘦利落,一身風骨氣華都隱在其中。
他背後的門還未闔上,半掩著,應該是剛剛推門而入的樣子,還攜著夜晚的寒氣。
秦衿率先回過神來,「祁深哥……」
千梔迅速收回視線,手機都差點沒被甩飛。
還有什麼能比吹牛皮更尷尬的事嗎!那一定是在大佬不知情的情況下繼續吹牛皮還被正主親身撞破了:)
宋祁深只來得及捕捉到一顆毛絨絨的頭,下一秒,就聽到客廳沙發那邊傳來一聲落地的巨響。
「嘭」的一下,足以炸醒在場的所有人。
秦母聽到了動靜,連忙從廚房裡迎了出來,看到宋祁深,立馬笑得都合不攏嘴。
千梔很快起身,摔得再疼也不顧了,也沒坐下來,跟著秦衿一起站著,看秦母把宋祁深引到了沙發這邊來。
「都說你回來了,眼下看到真人才算是真真切切的了,回來多久了?」秦母招呼阿姨倒茶,熱情地招待宋祁深。
宋祁深微微頷首,「有一陣日子了。」
「這孩子,你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好一起吃頓飯啊。」秦母越看是越滿意,她說著,狀似不經意地覷了一眼自家女兒。
秦衿接受到了自家母親的信號,但她顯然被宋祁深來秦家拜訪這件事給嚇了一跳,頗有點受寵若驚的意味。自打她有記憶以來,宋祁深就沒怎麼來過她家,即使有的那寥寥幾次,也是早前和宋家父母一起。他獨自一人過來,是從來沒有過的。
眼下旁邊還有個千梔,秦衿的話都喀在了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硌得人難受。
宋祁深把拎來的東西放在茶几上,隨後又聊了幾句。
千梔自從剛開始打了招呼以後,就坐了下來,一直靜靜地杵著,也沒插話。
秦母心細,看到了宋祁深帶來的禮盒,包裝算不上精美,但外殼裝潢的裱帶綢絲,以及裹布上的龍騰鳳棲,無一不彰顯著這份禮物的貴重。
思及此,她也敞開話題直接說了,「祁深,你帶來我們家的這個……是?」
「聘禮。」
宋祁深緩緩開口,在場的三個女人都愣住了。
千梔側過身來,抬眸正好撞上宋祁深撂過來的視線,不偏不倚,那深邃漆黑中,正好印著一個她。
她向來知道他生得好,宋祁深眉眼雖昳麗,卻是浮了層清疏月朗的冽然之氣,像現在這般神色自若的時候,最為招人。
「......聘禮?這是什麼意思?」秦母好一會兒緩過來,沒有搞明白宋祁深的意思。
宋祁深語氣是一貫的淡然,此時此刻帶了點兒誠摯,「秦姨,我實話和您說了。」
「今天我來秦家,是想提親。」
青年疏朗的聲音如風飄過一般,轉瞬即逝,但卻十足震撼人心。
秦衿壓抑住內心幾欲爆炸開來的喜悅,面上帶了點嬌羞。
下一秒,宋祁深的嗓音再次徐徐傳來——
「梔梔父母常年不在家,我爺爺和我的意思是,先在您這裡把個關,之後再去那邊談。」
作者有話要說:小宋:先訂個親,再領個證兒,親個嘴兒,最後上個……
蔥頭:打住!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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