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宋祁深頭就這麼稍稍側著,埋在千梔的頸窩裡。
他雖然沒開口,但也默認了千梔的舉措。
在千梔的感知里,只能感受到他清淺的呼吸聲。
不過片刻,宋祁深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他略抬起頭,神色一如既往,沒什麼太大的波動。
緊接著,宋祁深直起身來,抬手用指腹擦過千梔的眼瞼和眼帘,幫她拂過了還掛落在上面的小淚珠。
「我可沒哭啊。」
他輕輕開口,「倒是你,一直。」
宋祁深說著抱著小姑娘的腿彎,輕鬆地將她放了下來。
「既然老爺子沒讓我們進去,那我們就再待會兒,等會兒再過去。」
「……好。」
宋老爺子的葬禮安排在南山陵園,之前宋奶奶就葬在那邊。
按照宋老爺子的話來說,他就是去陪他的老伴了。
宋氏那邊叔侄輩的人,比他們要晚點知道這個消息,當時趕過去的時候,第一件事不是問老爺子的情況,而是問宋氏股份的分配。
宋祁深忙著安排喪事的,以往明面不顯,暗藏著的手段,都雷厲風行般的,盡數展現了出來。
之前由他掌管宋氏,但有一大部分股份是攥在老爺子手裡的。
而今老爺子去了,股份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給了宋父宋母,另外一部分,則是給了宋祁深和千梔。
但即便是明晃晃的結局。
宋家叔侄輩的那些人,還是覺得不滿足。
畢竟,予他們來說,這個時機便是趁亂大撈一筆的時機。
之前宋老爺子心善,宋氏也有閒錢,宋祁深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董事會裡給他們留了個閒職。
卻不曾想,這樣子的養法,將人的野心都養出來了。
貪慾一旦滋生,之後的舉措再怎麼蠻不講理,好像都能理解了。
「是處理起來很麻煩嗎?」
千梔問他,「我那邊還有千陸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要是……」
陸婉亭手上也有不少錢財,千閆給予她的雖然不是股份,但那大部分的財產里,有證券有房產有基金,更多的則是現金支票,這些全是實打實地都轉給了她。
不過陸婉亭沒都要就是了。
畢竟之前千陸集團還未更名之前,兩人剛結婚的時候,陸婉亭就擁有部分股權。
說實在的,有時候轉現來的作用,比股份還要更直接點。
雖然不知道自己爸爸是什麼操作,但起碼,錢財和股份這樣實在的東西,還是被牢牢地緊攥在手中。
宋祁深打斷她的話,「想什麼呢,不麻煩,就算不拿老爺子那份,爸媽也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頓了頓,宋祁深補充道,「不用太擔心,你的自己拿好就是了。」
「可爸爸好像有提到過,那個意思好像是,雖然他會繼續坐陣,但等到以後,公司的一切會交給你來管。」
千梔擰著秀眉,努力地回想著。
千梔之前所修的專業就和千陸集團負責的業務大相逕庭。
公司她不能夠接手,那麼自然而然落在了宋祁深手上。
千閆那麼強勢的男人,居然也願意。
「按照你這麼說,我還成上門女婿了?」
宋祁深說著說著,居然還笑了起來。
千梔看他舒展了近日以來一直輕蹙著的眉,點了點頭,語氣還特認真,「嗯……那你願意改姓嗎。」
千宋祁深。
聽起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的。
宋祁深聽千梔這麼一本正經的開玩笑,幽幽地來了這麼一句,「改成什麼,千梔她獨一無二的老公?」
不是……
有這麼長的名字嗎?
千梔沒忍住,握拳,狠狠地捶了他一下。
忙完老爺子的事,千梔這個暑假算是徹底地過去了。
夏天攜著熱來,也帶著老爺子走了。
宋祁深較之從前,忙得更是連軸轉。
他趁著這個機會,也沒再有任何的心軟,也並不打算在宋氏里繼續養閒人了,因此宋氏上上下下的部門,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進行了大換血。
而千梔雖然大四沒課,但是盛京大學的報導還是要準時去的。
下半年忙畢設的同時,她還要時不時地跑一趟工廠。
別的不說,PaperCrane的第一批預定發售,就定在了秋末時節,半分馬虎不得。
因為開學要進行大學生涯中的最後一輪體測,外加之報導,錄入學籍,核對之前所修學分和學歷報導,等等等等的事宜太過於繁雜,所以千梔還是得在寢室里住一個星期。
自那以後,算是真正地和大學生活說再見了。
之後有關畢業證書和畢業照拍攝的事宜,則是在明年的上半年。
仔細算下來,千梔閒散的時間還是有很多的,只不過都被她挪在設計室上了。
出發去學校的前一晚。
她簡單地收拾了一星期的衣物,確保東西都帶全了,這才緩緩地下了樓。
之前的午飯都是張大廚做的,一般的時候,他都會額外做好晚上的飯菜。
因此,很多時候,晚飯兩人也就不計較了,要麼熱熱,要麼繼續叫外賣。
但今天有所不同。
廚房移門的磨砂玻璃那兒,隱隱約約透著一道修長的身影,像是在忙碌的樣子。
千梔趿拉著拖鞋,直接走了過去,她輕輕推開門,只露出半顆腦袋。
「你幹嘛呢?」
還好沒有油煙的氣息傳過來。
宋祁深應該還沒開始,或許是……不像是要做飯的樣子。
千梔回味了他直接的「傑作」,成功地沉默了。
聽了女孩的話,宋祁深這才轉過頭來,「這麼快就收拾好了?」
「嗯,說是一星期,其實也沒有幾天,我就帶了點衣服。」
千梔應道,繼而又說,「對了,之後還得搬寢室,我想把我的一些娃娃抱回來。」
「什麼娃娃,又是那群一模一樣的佩奇?」
宋祁深沒再看她,只是淡淡地應了這麼句。
「哪兒一樣了……」
他袖子半捋了上去,此時此刻正低著頭,油煙機的暗燈暈暈地罩了下來,柔和了他半邊的輪廓。
宋祁深修長的手指拄著一雙筷子,正在攪拌什麼東西的樣子。
他現在也不像是之前那樣藏著掖著了。
按照宋祁深自己的話來說,從小到大,他就沒進過廚房。
當初看她星星眼,一副想吃,又很期待的樣子。
所以他就「勉為其難」地願意試一試。
還強調道,是千梔她自己想多了。
敢情……他做那麼難吃!
還是她的鍋了!
千梔當時就沒好氣,懟了幾句,說她隨便蒸個蛋,都比他做的好。
然後……
宋祁深現在好像就是打算做蒸蛋。
這孔雀,還!挺!記!仇!
別的不說,她什麼的話,他都能記得很牢。
千梔有時候也懷疑,會不會哪天她不小心放屁了,他還能及時地錄下來,並且準備說個幾年。
畢竟之前的那個鼾聲,就是宋祁深本人的傑作。
千梔自己一個人待著也無聊,她乾脆陪著他一起看。
宋祁深攪拌著蛋液的時候,時不時地低頭探了探,視線從料理台上掠過。
千梔湊近了瞧,發現宋祁深面前擺著個手機。
還給手機弄了個挺好看,挺正的支架。
手機屏幕里也在播放著視頻。
她再湊近,居然是教人做料理的視屏。
「哈哈哈。」
千梔真的沒有忍住,「蒸蛋也要視頻教?」
「怎麼?」
宋祁深閒散地撂過來一眼,慵懶開腔。
千梔「哼」了聲,「沒怎麼,好奇罷了。」
驀地,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驚訝了一瞬。
「等等……你之前給我做的那碗面……也是看了教程的?」
這又不是什麼紅燒蹄膀,紅燒八大塊兒的硬菜,宋祁深還搞得煞有其事的。
宋祁深沒吭聲,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挑起了半邊眉。
「那麼……之前那碗銀耳蓮子羹?」
銀耳蓮子羹也是有前綴的,前綴的名字叫「很難喝」。
只不過千梔沒敢說出來。
宋祁深還是沒應聲,不動聲色。
他越是這樣,證明之後某些時刻越是危險。
比如某些烙餡餅的時刻。
千梔決定及時打住。
「我就隨便一提啦,你慢慢做,我等你做的飯。」
說著,千梔走到一旁的雙開門冰箱,輕車熟路地拿出來一瓶冰的藍莓汁。
這算是南苑特供了。
暑假的時候,有一天,專門負責清理和打掃的阿姨上了門,和夫妻倆打了聲照面。
她在拾掇冰箱的時候,看著滿滿當當的藍莓汁,還是很驚訝的。
說是保質期這麼短,不知道千梔喝不喝的完。
千梔滿口應了下來,她當然能夠喝完。
要不是宋祁深嚴格控制她每天的量,那麼她平時在畫設計稿和調香氛比例的時候,就能喝個三四杯。
平日裡,他在書房辦公。
她也跟著,般來一張小桌子,盤地坐著,忙活自己的。
那時候兩人不說話,風也是靜止的。
思緒再回來……
千梔望著眼前的包裝。
好像……又換了?
雖然名字一直都是Deardd,但仔細分辨開來,還是有細微地不同。
難道說,就連藍莓的品質都變好了?
今天她手裡拿的這一瓶,比起之前,顏色要來得更深些。
到底是不是又換了,品質是不是又變了。
這個結果,直到晚上才揭曉。
她吃過宋祁深做的勉勉強強還過得去的蒸蛋,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特別得暈,使不上力來。
「誒……」千梔輕聲道,「你是不是教程看錯了啊,什麼蒸雞蛋,我懷疑你做了米酒釀,感覺醉暈暈的。」
不然為什麼她一副喝醉了的模樣。
宋祁深忙完,看她窩著的小臉兒酡紅著,也不經詫異起來。
但話說出口,便是……
「難道就不能是我做的太好吃了,你吃得醉了?」
千梔哼唧著應了兩聲。
不過他還沒找她算帳呢,她卻先睡過去了,」小壞蛋,你怎麼就這麼能睡?」
「……是小呆寶。」
千梔軟軟反駁道。
「好,那小呆寶怎麼就這麼能睡?」
宋祁深看她的反應,也樂了。
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幽幽地問了一句,「你今天趁著我不注意,偷偷喝酒了?」
看千梔這個反應,明顯就是暈酒了啊。
很久之前的一次,也是這樣,他在酒吧里把她給扛了回去。
千梔那時候的表現,就跟今天這樣差不多。
「……沒喝酒……喝了藍莓汁……今天的藍莓汁味道很不錯……比之前都要濃……」
宋祁深聽到這兒,才瞭然過來。
他眸色沉下去,而後將人打橫抱起來。
本來宋祁深是想著,帶小姑娘去睡覺。
但她柔著貼上來,眼尾都洇得紅紅的,特別的招人憐。
都這樣了。
那麼宋大灰狼當然是不能善罷甘休了!
起起伏伏之間,深夜的烙餡餅才算結束。
千梔出了身薄汗,這才驚醒過來。
「怎麼就……我明天還要上學呢。」
她開始控訴他,夏天的衣衫輕薄,宋祁深也就沒了顧忌,都被撕得不能看了。
「這大概不能怪我。」
宋祁深回想了一番,逕自暗暗蕩漾。
「不過老公……那個藍莓汁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之前宋祁深還暗自感慨了一番,沒想到她反應還算快?
「藍莓汁?」
宋祁深雙眼半闔,緩緩開口,「那是新送過來的藍莓……」
宋祁深還未說完,千梔就緊接著說了下去,「對啊。」
「但你不說,我也早就知道了。」
「怎麼說?」
居然還不是在問藍莓的事情,那可並不是藍莓汁啊。
「就……Deardd的意思啊,你藏著不說,我也能猜到一點了。」
千梔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有點小得意。
宋祁深將薄被往她那兒扯了扯,「不是說明天還要上學?
報導第一天,不能遲到,趕緊睡吧。」
看他仍然一派鎮定,並且想逃過這個話題的模樣。
千梔笑了起來。
「dd其實,就是呆呆的意思吧。」
我親愛的呆呆。
宋祁深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就在千梔等著等著,覺得自己幾乎要等到猴年馬月的時候。
宋祁深緩緩地開口了。
「嗯。」
自己的猜測,和來自他本人的應允,那份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就好比之前,她看了宋祁深放在枕頭底下的記事本,才有所察覺。
但他放在那裡,也沒有鎖起來或者是放在書房,而是放在每天相枕入眠的地方,這個認知,讓她涔起許多心緒。
「那為什麼不是Deardb呢?」
千梔疑惑起來。
「你話突然多起來了啊。」
宋祁深手附了上來,開始淡淡的警告了。
千梔攥住他的手,「所以?」
男人輕輕地拋下了這麼一句話,「怎麼,是想讓別人知道,你是親愛的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