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洛周周回過神時,發現車已經停在路邊,街旁還有條逼仄的小巷。
楚封打開車門,「下車。」
他跳下車,跟在楚封身後,走進了小巷。
巷道曲折幽深,兩旁擁擠著陳舊的低矮房屋,顯然住的都是窮困潦倒的人。
楚封穿著價值不菲的米色風衣,和這裡的破朽格格不入。但他卻絲毫不覺有何不妥,依舊身姿挺拔地走著,帶著軍人特有的氣度。
雖然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但為了生計奔波的人才剛回家,飯菜的香味,充斥著整條巷道。
洛周周聞著那香味,咽了口口水,問道:「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楚封聽到那聲吞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帶你來吃飯。」
青石板高低不平,低洼處還積著雨水,很不好走。
洛周周在原世界就住在這種地方,所以楚封幾次停步回頭,想看他跟上沒,卻發現他在那些墊在水窪里的磚頭上靈活跳躍,絲毫沒有被這些路障難住。
楚封停在一間大門敞開的閣樓前,走了進去。
洛周周也急忙跟上。
進門就是廳堂,雖然不大,也沒有掛著招牌,但明顯是家餐廳。擺放著三張方桌和凳子,擦得乾乾淨淨。
楚封在最近的一張桌子前坐下,對著洛周周示意,「坐。」
洛周周在他對面也坐下了。
聽到聲音,一名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從後廚走了出來,看到楚封就笑道:「今天想吃點什麼?」
楚封也微笑著,說:「老規矩。」然後指了指對面的洛周周,「給小孩也做一碗。」
「好咧。」那人高聲回答,又進了廚房。
洛周周好奇地打量四周,楚封問道:「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吃東西吧?」
洛周周搖頭。
他以前住的閣樓對面就是家飯館,雖然不好吃,但是方便又便宜,所以他是那裡的常客。
楚封卻沒將這回答當真,只笑了笑。
很快,那中年老闆就再次出現,手上多了個餐盤。
他將餐盤裡的兩碗面,分別擱在兩人面前,又拿出兩雙乾淨的筷子,擺在上面。
「吃吧。」他笑眯眯地對洛周周說。
這是一大碗普通的番茄雞蛋面,上面鋪著幾根蔥。青紅相間,麵條晶瑩透亮,看上去就讓人食指大動。
「謝謝。」洛周周也不客氣,拿過筷子,夾起幾根麵條就餵進嘴。
味道很好,他自覺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番茄面,也不再抬頭,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來。
那老闆沒有再進廚房,就在旁邊桌的凳子上坐下,有句沒句地和楚封說著話。
洛周周聽到楚封在問他,「柳叔,柳姨這幾天怎麼樣?」
老闆嘆了口氣,道:「老樣子,拖著吧,還好有王素照顧著。」
楚封沒說話,洛周周偷看了一眼,見他側頭望著門外,面色是從未有過的怔忪。
片刻後聽他說:「真是辛苦你了。」
柳叔說:「客氣了,我是王素王均的舅舅,王均沒了,就剩王素一個小姑娘,照顧姐姐本來就是我的責任,結果她的藥還要您來負責……」
兩人有問有答,顯然認識已久。
當洛周周豎起耳朵專心聽時,他們卻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安靜中,只聽到楚封又在玩那個銀質打火機,發出金屬相撞的聲音。
「我給您拿個菸灰缸。」柳叔起身道。
楚封說:「早戒了。」
洛周周將最後幾根麵條刨進嘴,又捧起碗把麵湯喝了個乾淨。
放下碗時,發現楚封和柳叔都看著他。
柳叔笑著問:「還要吃嗎?我再給你下一碗。」
洛周周連忙擺頭:「不要了,我已經吃飽了。」
他用桌上的紙巾擦嘴,看見楚封面前的碗還是滿的,分明沒有動過,不禁問道:「你沒吃?」
楚封將打火機收起來,說:「我已經吃過了。」
說完起身,對柳叔說:「過幾天我去看柳姨。」
洛周周見他要走,也連忙站起來,跟在後面。
出了巷道上了車,楚封問他,「現在送你回埃內夏嗎?」
「噫?」洛周周吃驚道:「難道咱們來貝亞爾鐸,就是為了吃麵嗎?」
「不然呢?」楚封反問:「那味道難道不值得你來一趟?」
洛周周回憶了下,咂咂嘴說:「值得的。」
「那不就行了。」楚封道。
看他發動汽車,洛周周有些泄氣,悶悶道:「這就要回埃內夏了……」
「那你還想去哪裡?」楚封瞥了他一眼。
洛周周想說去警署,但又有點不敢開口,就眼巴巴地看著他。
楚封見他這神情,面露警惕道:「可別想我把你帶回家。我說過,不帶未成年。」
洛周周認真道:「我給你說過的,我已經成年了。」
楚封對著他搖搖手指,說:「那也不行。」
洛周周坐著生悶氣,忽然反應過來,說:「我也沒說去你家。」
「哦……沒說去我家呀。」楚封做出鬆了口氣的神情。
洛周周見他眼中浮現出熟悉的戲謔,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你這個……你這個……」他咬牙切齒,想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狼人。」楚封將車駛上了路,語氣輕快地替他補充。
洛周周見他滿臉愉悅,瞬間覺得狼人這個詞,不再具有攻擊性。
這個詞已經廢了。
越野駛出狹窄的街道,拐上一條寬敞些的路。
隨著兩邊建築越來越眼熟,洛周周發現這並不是去關卡,而是去貝亞爾鐸警署。
他驚喜地扭頭看向楚封,兩隻眼睛閃亮。
楚封笑笑說:「開心了?」
「開心。」
楚封又斂起笑容,「作為剛剛從警署提出的偷竊犯,你對警署的熱情,讓我為警員們感到驕傲。」
洛周周收起笑容,板起臉轉過頭,決定接下來不再說話。
「問你個問題。」楚封又說:「是正事。」
洛周周懷疑他還是在戲耍自己,依然一動不動地看著車窗外。
「上次你說那幾名受害者的瘀斑是死亡後所致,我們使用儀器檢測後,確實如你所說,那些瘀痕是在死亡後五分鐘內造成的。」楚封的語氣這次很嚴肅。
洛周周終於轉過頭,說:「那是肯定的。」
楚封試探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嗎?」
洛周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上次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
這一眼裡含著驚訝和憐憫,只差沒在臉上寫著,你為什麼這麼蠢。
「好吧,是族長和阿力諾告訴你的。」楚封閉嘴不再問。
進入警署大門後,洛周周這次等著楚封,停好了車才一起往大廳走。
陳思翰可別又在開會,不會每次都在開會吧,他心裡想。
今天要不是楚封帶他來貝亞爾鐸,都快忘記還有個陳思翰了。
他內心自我譴責,明明找到了初擁對象,自己態度卻越來越不積極。
這得改。
「楚將軍,陳警長正在開會。」
當洛周周聽到迎上來的警察這樣說,心裡的失望並不多。
反正陳思翰也不會長翅膀飛了,他不著急。
「幾名受害者的遺體,明天早上就要由親屬領走了。」這警察知道楚封一直在調查這案子,機靈地說道。
楚封皺了皺眉,說:「我知道了。」
他將洛周周帶到警長室,推開門,說:「你就在這裡玩一會兒。」
洛周周看他要離開,問道:「你要去看那幾名死者嗎?」
楚封眼底划過一道不易覺察的光,「怎麼?有興趣一起去看?」
洛周周:「……是的。」
楚封乾脆地說:「走。」
洛周周其實對那幾具屍體絲毫不感興趣,但他並不想一個人呆在警長室。
在一名警察的帶領下,他和楚封下到負一層,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停屍間外。
他站在楚封身後,看著警察用鑰匙打開停屍間的門。
沉重的鐵門被吱嘎推開,一股冰涼迎面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