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周周聽完楚封的講述,沉默下來。
半晌後,他問道:「那卡爾加為什麼要殺掉他們?」
楚封說:「這也是我想弄明白的問題。我試著從各方面去調查,包括想借我們死亡搞掉誰,或者不想苯非多被外界知悉,所以將我們滅口之類的。」
「那是這些原因嗎?」
「都不是。出了這樁事故後,卡爾加在高層會議上大發雷霆,從此軍部就徹底不再將苯非多用在士兵身上,只用來對抗夕顏。」
洛周周困惑地問:「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楚封怔怔地看向窗外,喃喃道:「是啊,到底是為什麼呢?一定有埋藏得更深的原因……」
「那他抓走將軍和這件事也有關係嗎?」洛周周問道。
楚封搖搖頭,說:「不清楚。如果單純弄死一群特種兵的事情敗露,也不會像你父親說的那樣,是顛覆聯盟的秘密。人們會因為他對聯盟的貢獻,而輕易原諒他所犯下的罪行。一群普通特種兵的死亡,只是讓其他人多幾句感嘆而已。但是將軍口中的秘密,也許包括特種兵死亡背後的真正原因,只是更加嚴重。」
「難怪他們在家裡到處翻找。」洛周周說:「他們是想找到將軍拿著的證據。」
「那你回憶一下,家裡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住東西。」楚封問道。
洛周周回憶了一會兒,茫然地搖頭,道:「我想不出來哪裡可以藏東西。」
「要是他們已經找到了呢?」他有點緊張地問楚封。
楚封搖頭道:「不會的,如果已經找到了,他們就不會想抓你去威脅洛將軍。」
洛周周愁眉不展地說:「總統想抓我還不容易嗎?我肯定跑不掉了。」
楚封摸摸他的頭,說:「只要咱們小心點就沒事,因為要抓你的話,他不敢調用軍部力量,只能用外面的人。」
「那他會對付你嗎?」洛周周擔憂的問。
楚封笑了笑,說:「我好歹是名上將,也不喜歡花瓶,他想對付我的話,可能有點難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何況我對他來說很好用,也沒察覺到在調查他,暫時不會對付我的。」
洛周周聽到這,神情放鬆了許多。
「對了,陳警長怎麼樣了?」他聲音又提了起來。
楚封安慰道:「沒事,他就是手臂上中槍,沒傷到骨頭也沒大出血,休養段時間就好了。」
正說著話,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端著碗的人走了進來,笑眯眯地說:「小利刃,來喝碗雞湯。」
「小風!」洛周周驚訝地喊出口。
他認出這人,就是在地下格鬥場見過的那名小風。
「他們現在會盯緊我,再順著找到你,所以我將你帶到這兒。這裡挺安全,沒人知道我和小風的關係。」楚封解釋道。
這時,終端聲響了起來,楚封給洛周周說:「是思翰。」
他邊通話邊走出了房間。「思翰,我在,嗯……」
小風將雞湯放到床頭柜上,搓搓手說:「喝吧,溫度剛剛好。」
見洛周周邊喝湯邊打量著房間,他善解人意地解釋道:「當初利刃給我留了個終端號碼,讓我遇到難處時找他。後面不久,我的確遇到了沒辦法解決的麻煩事,就按照那號碼打了過去。結果利刃不光幫我解決了麻煩,還將這棟小樓拿給我住。」
「那你現在還在地下格鬥場工作嗎?」洛周周好奇地問。
「沒有了,我現在就做點其他小生意。」小風感激地說:「利刃真是重情重義,救了我一命。」
洛周周聽他一口一個利刃,問道:「你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嗎?」
小風笑了笑,說:「知道。我以前想過他會混得很好,卻沒想到竟然能這樣好。不過我還是喜歡叫他利刃。」
「利刃是很好聽。」洛周周說:「不過他的名字也好聽。」
小風連忙說:「都好聽,都好聽。」
「在笑什麼呢?這麼開心。」楚封結束了通話,從外面走了進來。
小風連忙拿起床頭柜上的空碗,說:「你們先聊,我去買點菜,準備做午飯。」
等小風離開後,楚封在床邊坐了下來,問道:「身體還難受嗎?」
洛周周感受了一下,說:「不難受了,就是還有點發軟。」
「但是昨晚特別特別特別的難受。」為了表現出程度,他加重語氣說了好幾個特別。
雖然昨晚挺過來了,但現在楚封就在身邊,洛周周又覺得特別委屈。
「雨太大了,我全身都淋濕了,很冷很冷。我看到將軍被帶走後就回了別墅,又遇到之前那個天狼。」他癟著了癟嘴,靠到楚封懷裡。
楚封沒有說話,只用手臂摟著他。
「我悄悄溜了出來,穿上工人服去闖關卡,還戴上了你最喜歡的大鬍子。」洛周周摸摸臉,問道:「我鬍子呢?」
「我看見你的時候就沒了鬍子,可能在路上跑丟了。」楚封低聲道。
洛周周接著說:「闖關卡的時候我跑得飛快,也許那時候就丟了。雨太大了,我眼睛被蟄得看不清路,只能順著燈光跑。但是還是跑過那些士兵,沒讓他們追上。」
說完這句,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從楚封懷裡抬起頭看著他。
「周周可真厲害,跑得可真快。」楚封知道他在等著什麼,啞聲道。
洛周周本來有些委屈,結果越說越興奮,從楚封懷裡坐起身。
「我記得你說的要謹慎,所以就沒有打出租,從關卡走到了你家外面。那麼長的路,我走了大概就一個小時不到。」
楚封如他所願地低聲誇讚道:「那麼大的風雨,你一個人走了這麼遠,真是了不起。」
「我找了處台階躲雨,然後就發情了。我一直堅持撐著,一直堅持撐著。」
洛周周兩手做了個用力的動作。
楚封張了張嘴,終於沒能再夸下去,伸出手將他用力摟住,臉埋在了他頭頂。
洛周周終於察覺到楚封的不對勁,閉上了嘴。
片刻後安慰道:「沒事的,就個發個情嘛,我扛得住,以前也不是沒扛過。」
楚封抬起頭,眼睛有些泛紅。
他用手攬住洛周周的後腦勺,和他額頭相抵,聲音暗啞地說:「對,就是發個情嘛,什麼都難不倒周周。」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楚封起身看了看窗外。
這周圍都是一些普通住戶,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周周,你再休息會兒,我還要去面見總統,把邊境的事情匯報一下。」楚封走到洛周周面前說。
「好的。」
「等我回來後,就可以接你回家。」
「我能離開這裡?」洛周周眼睛亮了起來。
楚封摸摸他的頭,說:「我會讓卡爾加暫時對你收手。」
楚封先回了趟自己家,在小區門口遇到幾名躲躲閃閃的人,他像是沒看見般移開目光,徑直進了電梯。
回到家後,他洗了個澡,換上乾淨的襯衣。再給下巴刷上剃鬚膏,對著鏡子仔細地將胡茬剃乾淨。
取過衣帽架掛著的軍裝,將紐扣一顆顆系好,正了正帽檐。
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出洗手間,穿過客廳,出了大門。
總統府。
卡爾加總統剛在府中的草坪上跑了幾圈,準備吃過早餐就去開個小型會議。
他今年四十來歲,體型保持得很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
卡爾加的作息非常規律,每天早上六點起床,運動到八點鐘吃早餐,然後工作上一整天。
晚上批閱點文件,聽聽新聞和音樂,十點準時睡覺。
他不抽菸不喝酒,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也沒有什麼情感史,四十來歲還是單身,被人笑稱為「全聯盟最值錢的單身alpha」。
現在,卡爾加剛用餐巾擦乾淨嘴,就有人推門通報,說楚封上將來了。
「讓他進來吧。」卡爾加將餐巾扔到盤裡,侍者連忙端了出去。
「總統閣下。」楚封走了進來,行了個軍禮。
卡爾加微笑著說:「回來得還真快,事情都辦完好了嗎?」
說完指著一旁的椅子,「先坐下吧,等會還有個會議,你既然來了就正好參加,和我一起去會議廳。」
楚封只欠了欠身,站在原地沒動,朗聲道:「回閣下,事情已經辦妥了,死者親屬和那些報導的媒體也都安撫了下來。」
卡爾加端起一旁的咖啡,慢悠悠地說:「本來以為要花上好幾天,結果你一天不到就辦成了。這是……想回來的心太迫切了吧?」
「屬下是想儘快回來為總統閣下辦事效力。」楚封回道。
卡爾加看著咖啡杯笑笑,沒有說話。
沉默了幾秒,楚封說道:「閣下,我還有事要找您。」
卡爾加問道:「什麼事?」
「關於洛佩將軍的事情。」
楚封說:「軍部對洛佩將軍採取行動的理由,只是因為一隻花瓶和一個外人的口供,似乎太草率了些。」
卡爾加臉上的微笑淡了下去,他垂眸看著手上的咖啡杯,說道:「楚將軍,你雖然人在邊境,消息還挺靈通。」
楚封恭敬地答道:「閣下,這也不是秘密,軍部里都傳開了,連媒體都打聽出了一二。」
「花瓶里有和真理教直接聯繫的裝置,這還不能構成證據嗎?」卡爾加淡淡地問道。
楚封回答:「肯定能構成證據,但這證據是怎麼到的洛將軍府邸,他本人知不知道這裡面的裝置,屬下覺得還應該調查調查。不然媒體追問起來,軍部也不好回答。」
卡爾加抬頭看向楚封,眼睛微微眯起:「媒體?」
楚封將腿一靠,大聲道:「楚封的話,都是出於對軍部名譽的擔憂,沒有其他意思。」
卡爾加將咖啡杯放到桌上,問道:「那你現在站在這裡,是想替洛佩喊不平嗎?如果你有異議,可以在軍事法庭上拿出你的證據,證明他無罪,而不是到我面前來質問我。」
楚封眼睛看著正前方,回道:「屬下不敢質疑閣下,只是剛才在總統府外面,被幾家媒體的記者給擋住路追問,有點回答不上來。」
「是嗎?你會回答不上來?」卡爾加微微眯起眼,看著楚封,「楚封,你這次好像有些反常。」
楚封肩背挺直,回答道:「是閣下將我提攜到如今這個位置,楚封銘記於心,也時刻謹守自己的本分。」
卡爾加短促地笑了聲,意味深長道:「我知道,你和洛佩的兒子,那名叫洛周周的omega很親密。年輕人嘛,被情情愛愛沖昏了頭很正常,我都明白。但是不管怎麼樣,起碼的準則你得堅守,不能罔顧聯盟法規。楚封,你走到這步不容易,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得想好怎麼做才能站得穩,站得更高。」
楚封垂下眼眸,說:「屬下明白。」
卡爾加又說:「你也不必緊張,洛佩是洛佩,他兒子是他兒子,聯盟嚴格遵循法律,沒人會將他們混為一談。」
「是。」楚封眼睛直視著前方,大聲回道。
卡爾加也不再說什麼,站起身,整理著衣領往門口走,「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去開會。」
他走到門口時,卻發現楚封沒有跟上來,轉頭問道:「怎麼?還有其他事?」
楚封露出為難的神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說,馬上就要開會了。」卡爾加皺著眉頭道。
楚封低下頭,注視著面前的暗紅色地毯,用忐忑的語氣說道:「閣下,剛才那幾家媒體不光追問洛佩的事,還在向我打聽西塔莊園。」
「西塔莊園?」卡爾加明顯楞了楞,問道:「西塔莊園怎麼了?」
楚封依然垂著頭,語氣不變,「前幾天我收到了匿名郵件,有人調查出來,在西塔莊園裡養著六匹賽馬,每一匹價格都上千萬聯盟幣。」
卡爾加收回搭在門把上的手,慢慢地轉過身,看著楚封。
楚封繼續小心地說:「那郵件裡面有好幾張照片和複印件,包括買賣合同,還有付款帳戶的信息。雖然付款帳戶是軍部,簽名者是威森,但賽馬是記在您的名下。我當時立即反駁了他,將那郵件也刪除了,免得有心人拿去對您進行攻訐。剛才居然又有其他媒體在問,但是他們不確定,還在向我求證。」
卡爾加沒有說話,就那樣冷冰冰地看著楚封。
楚封也慢慢抬起頭,和他對視著,「閣下,大選快開始了,屬下明白這郵件的重要性,所以都刪除了,您不用在意。」
屋子裡很安靜,卡爾加臉色很冷。
過了會兒,他聲音很輕地說道:「楚封,我一直很愛狩獵。當我還是貝亞爾鐸行政官的時候,就在寓所一周的林子裡,下了幾個鐵套。有天套中了一隻狼崽子,身上流著血奄奄一息,我救了它,給它治傷吃喝,把它養大。結果有一次,它想叼走我餐盤裡的肉,我阻止的時候,它居然想用爪子撓我。」
「我給它的,它才能吃。我不給的,哪怕是掉在地上的,它也不能去揀。你猜,那次我怎麼做的?」卡爾加問道。
「屬下猜不著。」楚封面色不改地回答。
卡爾加和他對視幾秒後,突然笑了起來,說:「結果我那鐵套又套住了一隻小母狼,困在那裡了,狼崽子想叼肉給它,讓它活下去,撓我是事出有因一時著急。所以那次我原諒了它,把那隻小母狼也放出了鐵套。」
「狼崽子逼急了才會撓人,閣下真是心地仁慈。」楚封回道。
卡爾加收起笑容,靜靜地看了他片刻,一字一句地說:「但是這是背叛,沒有下次。不然的話,我會將狼崽子的爪子砍掉,再看著它死。」
卡爾加說完,伸手拍拍楚封的肩,說:「不用著急,人家有郵件又如何?反正都是我的競爭對手偽造的。」
「閣下說得是,肯定是偽造的。」楚封點頭微笑。
「走吧,開會。」卡爾加轉身開門,往外走去。
楚封在背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