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封見洛周周鼻頭還是紅紅的,眼底也一片水光，張開雙臂問道：「還想哭嗎？來我懷裡哭個夠。」
洛周周沒有動，愣愣地看著他。
「嗯？」楚封挑了挑眉。
「我在感受,鼻子有點酸，可能還想哭，但是心裡已經不難受了。」
「那就是不想哭了。」楚封說。
洛周周倒進他懷中,摟住他的腰，說：「雖然不想哭了，但是我還是想抱抱你。」
他將下巴擱到楚封肩上，吸了吸鼻子放鬆身體，任由楚封摟著他輕輕搖晃。
片刻後,楚封突然問：「怎麼不吭聲？是不是睡著了？」
「沒睡著。」
「沒睡著的話,那咱們繼續看將軍的視頻，怎麼樣？」
「好的。」
楚封放開他,鬆開了暫停鍵。
洛佩在屏幕里鄭重地說：「周周,你聽到爸爸這些話會很難接受,不過你一直都是個堅強的孩子,相信你很快就會想通的。爸爸向你保證，總有一天能重獲自由，到時候接上你媽媽，咱們一家人又團聚了。」
「一定會團聚的。」洛周周對著屏幕回道。
說完這一段，洛佩喝掉杯底的最後一口咖啡,靠向沙發。
畫面閃爍了幾下，視頻播放結束。
洛周周又等了會兒，問道：「沒了嗎？」
「沒了。」
「再等一下好不好，萬一還有呢？」
「顯示已經到底了。」
楚封從終端里取下那張存儲卡，拉起洛周周的右手,放到他掌心，再合上。
「好好收著，等回家後給你做個密碼櫃，放你自己的東西。」楚封說。
洛周周點頭，將那存儲卡小心地放進衣服內兜。
楚封又拿出另一塊存儲卡，對著洛周周晃了晃，說：「我們來看看，這裡面都是什麼東西。」
幾秒後，三維顯示屏顯示出畫面來。
這是在一條車道上，兩旁的樹木飛速後退，高度不像是在車內，畫面下方還出現了黑色的車頂。
洛周周剛想問這是哪兒拍的，就聽到一陣熟悉的機械女聲。
「警告！您已嚴重超速，請違規車輛靠邊停車，接受檢查。」
原來是違章飛行跟蹤器拍下來的畫面，難怪下方會出現一輛車的車頂。
視頻右下角還有時間，顯示是457年/5/23。
楚封看清那行數字，坐直了身體，對洛周周說：「是帝國末年。」
這條車道看上去像是鄉間的山路，有些崎嶇不平。黑色轎車卻在這樣的路況下，顛簸著飛速向前。
一兩分鐘後，旁邊出現了一條岔道，車輛拐進了岔道，飛行器也盡忠職守地跟了上去。
車輛突然停下，有人打開車門鑽了出來。
那是名穿著暗紅色長袍的男人，一看就是名教士。
等他轉過身後，洛周周看到他的右胸上，有朵火焰形狀的紫色暗紋。
「紫色教徽，他是真理教的大執事。」楚封看著畫面，嘴裡對洛周周說道：「5月23號正是大主教被捕的那天，這是大執事正在逃亡的路上拍的。」
大執事在畫面里消失幾秒後，放大的臉又出現在鏡頭裡。
他已經爬上了車頂，還伸出了雙手，應該是想將這飛行器給關掉。
「警告！您已嚴重超速，請違規車輛靠邊停車，接受檢查。」
那大執事顯然對這飛行器毫無辦法，仰著頭費勁地搗鼓了半天，警告音還是在不斷重複。
這時，后座門打開，一名穿著黑色斗篷的人鑽了出來。
寬大的斗篷將他從頭裹到腳，包得嚴嚴實實。
「怎麼了？」他在問那名大執事。
聲音不大，飛行器警報女聲也一直在吵，有點聽不清楚口音。
大執事低頭看向他，忐忑地說：「抱歉，我不會弄這個。」
「讓我來吧。」
鏡頭裡，那名斗篷人也爬上了車頂，雖然他面朝著攝像頭方向，但臉上覆了一層黑紗，很是謹慎。
他伸出手擺弄著飛行器，動作間，露出斗篷下的暗紅色長袍來。
終於弄好了，畫面里不再出現警告音，他將飛行器扯到懷裡緊緊抱住。
攝像頭正對著他的胸膛，在黑斗篷的縫隙里，清晰照出他右胸代表著身份的金色火焰。
「真理教聖子。」
雖然早已經猜到了，但是親眼看到這一幕，楚封心裡還是被震了下。
視線突然變低，飛行器像是被放到地上。
那名大執事離開畫面幾分鐘後又出現，懷裡抱著一塊大石，走過來高高舉過頭頂。
砰！砰！
畫面不停震顫，出現了白色的雜紋。
就在徹底黑屏的最後幾秒，一陣風吹過。右後方站著的聖子，臉上的黑紗被吹了起來，露出下面一張年輕的臉孔。
那張臉如此熟悉，洛周周經常在電視上見著，只是看上去更加年輕而已。
「卡爾加總統……」他喃喃出聲。
車廂內一片寂靜，三維顯示屏也呈現出黑色。
「真理教聖子為什麼和卡爾加總統長得一模一樣？」洛周周疑惑地問道。
話音剛落他就反應過來，睜大了雙眼，驚愕地看向楚封，「聖子就是卡爾加？」
楚封緩緩點了點頭。
「啊！那他好厲害啊！」洛周周失口出聲。
說完他又覺得不對，費勁地解釋：「我說的厲害不是誇他，不是說他厲害的那種厲害，和說你厲害不一樣的那種厲害——」
「我知道，你想說他隱藏得太深，太陰險了。」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啊，你好厲害。」
洛周周雀躍地拍了拍身下的座椅，說：「那我們拿到這個，就可以揭穿卡爾加，把將軍救出來了。」
楚封搖了搖頭，「不夠。」
「不夠？」
「卡爾加完全可以說這裡面的人只是和他長得相似。」
「可是這的確就是他啊。」
楚封嘆了口氣，說：「周周，我們清楚他是，但是要作為證據的話，還需要其他東西。」
洛周周又問：「將軍是怎麼有這些視頻的？」
楚封解釋道：「違章飛行器雖然被砸掉，但是拍攝的信息會傳入資料庫。當時帝國即將被推翻，沒人會去管那些封存的違章信息。後面軍部會清理以前的視頻，洛將軍分管通訊信息類安全，估計這個被他發現了。」
「我們將這個——」洛周周話還沒說完，屏幕又亮了起來。
這次背景看上去像是間辦公室，四十平米的樣子。
裡面有寬大的書桌和文件櫃，書桌上擺放著一台光腦。
看視頻的角度，是從左邊的牆頂往下拍攝的。
有一隻手，正從牆壁的開關上移走。
「原來剛才的黑屏不是視頻結束，而是沒有開燈。」洛周周不可思議地看向楚封，「我們差點就關掉了。」
那隻手的主人出現在畫面里，是名陌生的軍官，年齡大概四十來歲，肩章是上校軍銜。
「看，那裡有我的照片。」洛周周突然指著書柜上的相片框說。
相片是洛佩夫人抱著一個兩三歲的男孩。
男孩胸前圍著個嘴兜，嘴一圈都是巧克力醬，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正在吮自己的指頭。
楚封勾了勾嘴角，說：「嗯，這應該是你爸爸以前的辦公室。」
那軍官打量了房間一圈後，徑直對著辦公桌走去，拿出一張小卡片插入光腦，顯示屏瞬間彈出。
同時，左上角隱蔽的攝像頭也感應到了，自動拉近畫面，可以清晰看清楚顯示屏上的內容。
軍官在光腦上一番輸入後，出現了一張表格，最上面是排醒目的黑色字體，寫著公民信息表。
「這是信息表，記載著聯盟公民的所有信息資料。」楚封小聲解釋道。
「哦，我也有嗎？」
「我們都有。」
「我的上面會記載我有點異常，可能是只吸血鬼，或者類似於吸血鬼嗎？」
「那倒不會，只有你的DNA和信息素記錄。」
「這樣啊，明白了。」洛周周語氣裡帶著絲遺憾。
鏡頭繼續拉近，高清顯示下，連表格上的一行行小字都看得清。
姓名：伊迪.亞當（442年失蹤）
出生日期：437年/7月/3日
……
後面的信息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見那上校點選了永久刪除，表格從顯示屏上消失。
楚封點了下回放，將畫面停滯在表格信息上。
「你認識伊迪.亞當嗎？他是什麼人？」洛周周好奇地問。
楚封的眼睛閃著光，似是有些激動。
他冷笑了聲，說：「伊迪.亞當就是卡爾加本來的名字，也是真理教的聖子。如果之前我沒有猜錯的話，伊迪殺死了孿生兄弟，自己頂替了卡爾加，搖身一變後開始競選總統。」
「啊……這麼複雜，那他真是太太太厲——陰險了。」
「是的。」
視頻里，那名上校軍官又在快速輸入，顯示屏換成了另一張公民信息表。
攝像頭自動調整，讓下面的小字清晰呈現在視野里。
姓名：卡爾加.亞當
出生日期：437年/7月/3日
分化性別：男性alpha
……
「看，卡爾加的信息表。」洛周周指著屏幕喊道。
楚封動了動手指，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奮，「果然是要替換掉信息資料。」
外面似乎有什麼動靜，那軍官停下動作，側頭凝神聽著。
接著，又飛快地關掉光腦和燈，藏在了辦公桌下面。
他剛剛藏好的瞬間，門被推開，燈也亮了起來。
「爸爸。」看著門口進來的人，洛周周輕聲喊道。
洛佩似乎是回辦公室拿什麼東西，他在靠牆的文件櫃裡翻找了會兒，取出一個文件夾，裝進了隨身攜帶的皮包里。
攝像頭清晰地拍出辦公桌下藏著的人，在洛佩翻找文件的時候，他從懷裡慢慢掏出一把槍，握在手裡。
洛周周儘管知道洛佩沒事，但看到這兒仍然很緊張，心裡咚咚直跳。
楚封攬住他的肩拍了拍，說：「別怕。」
「我不怕，就是心會自己跳，其實是不怕的。」
「嗯，我知道。」
洛佩找到文件，轉身就要出門，眼睛瞥到辦公桌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辦公桌下的人伸出另一隻手，用兩手握緊了槍。
一秒，兩秒，三秒。
洛佩沒有動，辦公桌下的人也沒有動。
就在洛周周忍不住抓緊楚封的手臂時，洛佩突然大步走向門口。
他乾脆地拉開門，也不關燈，徑直走了出去。
只是在轉身關門的瞬間，眼睛從左上角隱藏的監視器上掠過。
隨著關門的悶響，洛周周長長舒了口氣。
楚封眯著眼睛，手指在他柔滑的頭髮上摩挲著，「洛佩將軍果然行事謹慎。」
洛周周有點高興地問：「像是只老狐狸嗎？」
楚封頓了下，含混地道：「嗯。」
畫面上仍在繼續，那躲在辦公桌下的人，又等了一會兒後，從辦公桌下鑽了出來。
他飛快地打開光腦，繼續開始未完的操作。
顯示屏上又出現卡爾加的信息資料，他一行行看下去，將DNA信息和信息素信息都改了一遍。
將所有都改完後，軍官又檢查了遍，這才滿意地關上光腦，撥通手上的終端。
「……已經全部改了……知道，我進信息庫之前，就將監控全部關閉了……明白，放心……」
越野里浮空的屏幕黑了下來，顯示這段視頻已經播放完畢。
楚封往後拉了下，確定再沒有其他視頻。思索兩秒後，撥通了手上的終端。
「思翰，送你個小禮物。」
「什麼禮物。」
「你收下就明白了，然後等我的安排。」
洛周周看著楚封點下發送，將開始那段視頻給陳思翰發送了過去。
「那現在，我爸爸這些證據，可以揭穿卡爾加了嗎？」他問道。
「可以。」楚封笑著揉了揉他的頭，「卡爾加沒想到，洛將軍一輩子謹慎，分管通訊信息安全後，還悄悄裝了另外的監控裝置，和軍部安裝的不在一條線路。」
「那卡爾加是怎麼發現將軍手裡有這個的？」
楚封沉思了會兒，說：「我繼任的是錢森將軍的位置，他生前是你爸爸的好友，和齊汾關係也不錯。不過在幾年前，也就是巴沃教堂特種兵死亡事件後不久，他要召開新聞發布會，說有一件大事要公布，結果在路上遇車禍身亡。」
「然後呢？」
「如果這事情聯繫起來，就是你爸爸知道了卡爾加的秘密，但是沒敢公布。直到巴沃教堂事件後，他把視頻給錢森看了。錢森準備公開，被卡爾加知道後，就製造車禍殺害了他。你爸爸在那以後，將證據藏了起來，不過卡爾加後面也會調查出來，知道證據就在他手裡。」
洛周周唔了聲，開始看著車窗外出神。
楚封問：「在想什麼？一臉嚴肅。」
「我在想卡爾加，他既然是聖子，那這些年對付真理教，也是做做樣子吧。」
楚封說：「是啊，真理教始終壓不滅，越來越猖獗，在邊境地區都可以和聯盟軍對戰，原來他們不光在以前控制了帝國，現在還控制了聯盟……」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洛周周問道。
楚封沒有說話，按下了播放器。
女主播柔美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
「……還有三個小時，在這次選舉中呼聲最高的卡爾加閣下，就要進行他的全聯盟講話。根據民意調查，他有極大的希望連任……」
還沒聽完，楚封啪地關上了播放器，又打開終端，快速輸入信息。
「楚封，我們現在回去抓卡爾加嗎？」洛周周問道。
楚封頭也不抬地繼續輸入，直到發送成功後，才看向他。
他的眼底閃著光，也不說話，那眼神看得洛周周心裡毛毛的。
「楚封，你說話呀。」他催促道。
楚封猛地將洛周周摟進懷中，胡亂在他臉上狠狠親了幾口，語氣興奮地說：「走吧，現在還來得及，只要半途別被人拖住。」
洛周周將腦袋掙脫出來，頂著亂蓬蓬的頭髮說：「他們敢來拖我們時間，我就把他們全都殺了。」
楚封牙疼似的嘶了聲，拍了下他的頭，說：「別整天動不動就想殺人。」
「哦。」
「哦什麼哦，記住，能不殺就不殺。」
「那能殺的可以殺嗎？」
「看情況而定。」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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