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首徒微訝,「你們認識?」
毫無準備落入一場兇殺,秦宇驚懼萬分,可越如此他念頭越發清明,快速判斷局勢,順勢翻身一臉慘白,「不,不!我不認識他!」
掌門首徒眼眸微閃,笑意越發從容,「可魏尉師弟好像認識你啊。」
秦宇連連搖頭,驚恐萬分。
魏尉低吼,「秦宇,你撞破今日之事,韓棟絕不會放過你!現在他也受了重傷,剛才一擊已是最後的力量,快動手殺了他,否則等他恢復法力,我們都得死!」
掌門首徒撫掌輕笑,「魏尉師弟好心思,驅動秦宇師弟送死損耗我的力量,為兄佩服。」他看向秦宇,略一遲疑面露感嘆,「為兄多番布置,差點搭上性命,倒不如師弟福緣深厚,直接就能分配收穫。」
指了指魏尉,「殺死他,搜出來的東西你我均分,今夜之事不要告訴別人,怎樣?」
秦宇眼神驀地一亮,面露心動。
可不等他表態,一陣地動山搖,某隻渾身烏黑尖刺,體大如牛犢的野豬,「轟隆隆」沖入山谷。它大嘴張開獠牙外露,一副被侵入領地後怒不可遏的模樣。
六道眼神同時落到它身上,野豬猙獰的嘴臉頓時僵住,三腿在地一腿揚起,氣勢十足模樣此時分外可笑。
它偷吃靈草開了幾分靈智,自然能感受到場中緊張氣氛,尤其徐建、魏尉二人,氣息讓它恐懼無比。
野豬眼神落在秦宇身上,他無疑是三人中,最弱的一個。秦宇也看著它,掃過揚起前蹄上缺了的一角,內心複雜。
掌門首徒輕笑出聲,「今個真是熱鬧,居然連這般蠢物,都跑來湊熱鬧。」搖搖頭,一頭野豬而已,哪怕有些許靈智,他也毫不在意,「遲恐生變,秦宇師弟做好決定沒?為兄發誓,絕不會事後害你。」
魏尉怒吼,「殺了我,一旦被掌門察覺,你們都要死……」他按地的手猛地抬起,三支袖箭呈品字狀,直奔韓棟面門。
掌門首徒身前,爆發出一片稀薄光暈,三支袖箭深陷其中,卻沒能將其洞穿。可即便如此,也有三縷暗淡黑氣,透過光暈射入他體內。悶哼中,韓棟倒飛出去,騰空瞬間他猛地甩手,一張符籙打出。
四五米距離眨眼即過,重傷倒地的魏尉,來不及反應就被符籙打中,一團火焰「呼」的出現,竟是詭異的綠色,三師兄沒能發出半點聲音,就變成一具黑骨。磷火粘附到骨頭上很快熄滅,留下片片磷斑,在黑暗中泛著幽光。
兔起鶻落生死已分!
「咳!咳!」韓棟艱難咳嗽,三縷暗淡黑氣在他身上開了三個血洞,血液泛黑透出腥氣顯然蘊毒素。從腰間取出一隻玉瓶,打開吞下幾枚丹藥,他苦笑一聲,「真沒想到,前段時間出現的幽曲弓,居然落在魏尉手裡,差點陰溝翻船。」
說話時掌門首徒挪動幾下身體,向後瞥了一眼,見大樹下野豬依舊僵在原地,臉上露出滿意。
似不經意掃過三師兄的屍骨,幾分藍光灑落出來,清明透亮像是一片世間最藍的海,韓棟眼神瞬間炙熱,卻又在下一瞬歸於平靜。
「為兄的承諾依舊有效,魏尉身上物品,你我一人一半,然後各自忘記今夜之事。當然,若師弟覺得,有把握殺我獨吞寶物,也大可一試。」
秦宇露出意動,但很快就變成怯懦,「小……小弟豈敢對師兄不敬,能分到一半收穫,我已心滿意足。」
韓棟笑著點頭,「師弟好魄力!為兄行動不便,勞煩師弟看看,魏尉身上究竟藏著什麼寶物?」
秦宇眼露貪婪,盯著掌門首徒小心翼翼走過去,待避開視線臉上已是凝重,可聲音卻與表情全然不符,因激動微微顫慄,「師兄如何知曉,三師兄身懷寶物呢?」
一步、兩步。
韓棟聲音在身後響起,「魏尉靈根駁雜,多年來修行緩慢,兩月前突然脫胎換骨,二十七日破鍊氣七境成就築基,這就是最大的疑點。」
三步、四步。
「別人以為他厚積薄發,我卻半點不信,因九年前,魏尉是我測試入門。」
五步、六步。
「為兄記性比較好,見過之人做過之事,基本不會忘記,自然不會記錯魏尉的資質。」
聲音略帶嘲諷。
第七步。
背靠大樹,韓棟眼眸冰冷,他指尖浮現一團血光,嘴角輕蔑!
就在這時,秦宇腳下一個踉蹌,似乎被什麼絆倒,韓棟出手動作略微一頓,下一瞬身後「轟」的一聲巨響。
嗷——
受驚野豬怪叫一聲,下意識向前一竄,動作矯健與它痴肥體態截然不同,狠狠撞在韓棟身上。兩隻獠牙背後刺入破胸而出,其中一根恰好穿透心臟,掌門首徒眼珠瞪大,鮮血狂涌的嘴巴動了動,帶著無盡震怒不甘,頭一歪氣絕身亡!
野豬甩頭把屍體拋飛出去,慌不擇路沖向谷外,遠遠還能聽到,它驚恐至極的嚎叫。
一團血光在半空爆開,籠罩住韓棟的屍體,待落地時已成一片灰燼。可憐這位掌門首徒,自認一切皆在掌握,最終卻被自己口中蠢物所殺屍骨無存。
秦宇一下倒地,像是被抽走全身骨頭,周身毛孔齊張湧出汗水將他身上長袍浸透,黏糊糊貼在身上。
發動機關,驚嚇野豬,殺死韓棟……與其說是秦宇的謀算,不如說是他的運氣,其中一點出錯,他都必死。
看著野豬逃走方向,秦宇扯了扯嘴角,「半年前你幾乎害我身死,今日卻又救了我,咱們的帳一筆勾銷。」
眼神落到魏尉屍骸上,不可抑制的湧出一絲激動,那片深邃的藍海,只一眼就吸引他所有心神,能夠讓韓棟不擇手段殺害同門,可見其珍貴,況且還有三師兄的崛起為證。
秦宇喘息幾下,掙扎爬起來向骸骨行去,可沒走出幾步,體內「啪」的一聲,身上力氣潮水般消退,一股無比的空洞、虛弱,讓他意識瞬間模糊。身心俱疲,情緒激盪大起大落,脆弱至極的鍊氣二層境界,此刻崩潰!
「不!」秦宇內心咆哮,他清楚一旦倒下,就永遠沒有機會,再站起來。
就這樣死去,他不甘心!
身體直直倒在地面,秦宇眼睛已看不到一切,他顫抖的手抓緊地面,身體向前蠕動。
不知過了多久,秦宇握住一抹冰涼,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抓住了什麼,但這一握便再沒有放手,意識陷入黑暗。
夜色濃重粘稠似化不開的墨汁,夜風流淌在谷地間,帶著淡淡血腥,點點幽綠閃動如墳頭鬼火。
秦宇趴在魏尉骸骨旁,在這幽綠映照下,略顯稚嫩面龐一片慘白,因痛苦皺緊眉頭。他的喘息無比微弱,如沒有意外,秦宇將在不久後撒手人寰,為此地再添一縷孤魂。
但或許是命運,或許是幸運,或許只是意外……註定今日,他不應死去。
秦宇右手食指,抓握時穿過魏尉衣衫破洞,指尖落在骸骨上,上面片片幽綠磷斑似感受到血肉氣息,竟如活物般蠕動起來,順著這根手指,水銀般流入他體內。
秦宇整個人頓時變的幽綠,皮膚浮現大片磷斑詭異萬分,哪怕他已昏迷過去,還是忍不住自喉嚨深處發出痛苦嘶吼,身體不斷抽搐。
其實秦宇是幸運的,若非毒辣磷火符的力量,殺死三師兄時幾乎耗盡,他現在已變成枯骨!
那一抹深邃純淨的深藍,儘管被抓在手中,也不曾有半點反應,但此刻當磷毒侵入秦宇體內,這安靜的深藍突然泛出波瀾,似春風撫過湖面,微波蕩漾。他身上,那些可怕磷斑,便似烈日下的薄霜,快速消融。
因禍得福!
本該死去的秦宇,經歷磷毒侵入又被化解之後,呼吸儘管微弱,卻已趨於平穩,慘白面龐浮現淡淡血色。
他握著一抹深藍,伏在地上,似擁有了一切,酣然而睡。
天色將亮時,秦宇被東嶽派的晨鐘喚醒,意識短暫迷茫他眼珠猛地瞪大,咕嚕爬了起來。儘管渾身酸疼虛弱無比,他卻感覺胸口處極為舒暢,喘息時也沒了陣陣刺痛。
怎麼會這樣?
昨夜明明……
秦宇心頭一震,抬頭掃過周邊,眼底湧出幾分複雜。大樹下的石頭,眼前的骸骨,還有手心下意識緊握的冰涼,都清楚的告訴他,這並不是一個夢。
少年心底出現短暫慌亂,但很快就被壓下,攤手看著掌心拇指大的宮燈,秦宇眼眸明亮!他注意到了,自己一截手指變成詭異的幽綠,卻沒有時間多做思考。
將宮燈揣入懷中,秦宇快速收拾現場,他只是一個最底層的修行菜鳥,不通修仙者法術,只能盡力抹去痕跡不讓自己暴露。
片刻後,除了樹下的大石,山谷已恢復如初。
三師兄的骸骨、衣衫,還有一把袖弩被秦宇掩埋,幾隻玉瓶是一樣的命運,當然裡面的丹藥已被他分開收好。
除此外,居然還有兩塊手指長短的石頭,秦宇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活潑靈力。
靈石!
韓棟釋放的血火,將他自身所有一切燒為灰燼,倒免了秦宇一番麻煩,不過想到他作為掌門首徒,身上財物必然更多,被血火盡數毀去,秦宇又有些心疼。
仔細看了一圈,確定已找不到紕漏,秦宇倒退著離開,速度雖然慢些,卻將自己的腳印一路清理乾淨。等他離開山谷,發現人跡之後,才轉身匆匆離去。
一番耽擱,哪怕秦宇儘量快些,還是花費不少時間,外門弟子們已隨著晨鐘響起,紛紛外出工作。
不過這樣也讓秦宇少了麻煩,一路順利回到住處,直到關上門,隔絕了外界視線,他才真正鬆了口氣,強烈的疲倦潮水般湧來。
強忍著換好衣物,將宮燈、靈石、丹藥放入靠窗牆面的暗格里,秦宇一頭栽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秦宇被一陣急促敲門聲驚醒,就看到兩扇房門在呻吟中轟然倒地。幾名身體健碩,行動敏捷年輕男子閃身進來,低頭站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