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茵多日加班,回到家時,家人都已經睡下了,她想著佛爺回來也有段時日了,她應該找個時間跟他談談,於是提前回了家。
一樓層高4米5,走進門,高跟鞋踩在鋥亮的瓷磚上,清脆不摻雜音的聲音,彰顯著它的昂貴。
她走到半掩著深色大門前,猶豫了兩秒,敲門進入。
再次見到佛爺,他還是滿臉白色繃帶。
她嘆了一口氣。
佛爺刻意逃避和她眼神接觸,坐在椅子上,盤著一枚黑色的棋子。
她瞄了一眼許遠全緊張的手,輕聲細語道:「大伯,這次回來了就不要再走了。」
萬千句話匯聚到嘴邊,轉換為一句關心的話。
她作為晚輩,能去怪他離家出走嗎?能去怪他讓許遠山發現他還活著的事兒嗎?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敷衍又為難地回應道:「啊……」
「大伯,過去的事兒,我們都不要再提起,過好當下就可以了。」
她沒想到她有一天也會用這種自欺欺人的說法。
「小茵啊……」
她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您在意姐的看法,但我希望您能讓姐姐看到你的改變。」
他慘澹一笑,「小茵……大伯……已經沒有改正的機會了……」
他很想回到從前,但他已經沒辦法成為身世清白的許遠全了。
「只要我們不放棄,就一定會有改變的機會的。」
「我手上有那麼多條人命,我配得到原諒嗎?即使你給他們再多錢,也彌補不了我對他們的家人犯下的錯。」佛爺說話的聲音在顫抖。
她皺著眉,心裡非常糾結,漂亮的唇張開又合上,如此反覆了好幾次。
「那你想怎麼辦呢,大伯?」
「我只有投案自首這一個辦法。」
「你忍心看到爸爸再次因為失去哥哥而痛苦的樣子嗎?」
「遠舟啊……」他抬眸望著窗外,自嘲一笑,滿是悔恨地說道,「其實我不記得他了,但我這些日子跟他做的那些事,仿佛在很久之前我們一起做過。」
佛爺笑得很開心。
他能跟自己的親弟弟度過這樣一段美好的時光,此生無憾了。
「小丫頭啊,我作為他的哥哥,沒有辦法再陪在他的身邊了啊……」
「不!大伯,你就當是在陪陪我爸,暫時不要去投案自首好不好?」她皺眉挽留,希望他能改變心意。
「那我要陪他陪到什麼時候呢?是10年,還是20年呢?又或者30年,我該在什麼時候得到懲罰呢?」
「大伯……」
「小丫頭,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大伯犯的錯真的比你想像中的嚴重許多,大伯不配得到原諒!」
「大伯啊,我都知道的。」
他笑著搖頭,自嘲道:「我這輩子……對不起太多人了,真是罪孽深重啊……罪孽……深重……」
許茵見他沉浸在悲傷和痛苦之中,心中有些酸澀。
她想著既然這個藉口行不通,不如就換個藉口。
「大伯,能不能把你的失蹤的原因調查清楚了,你再去投案自首呢?」
「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還能查得出來嗎?」他覺得希望渺茫,也不希望她再為自己花錢、出力。
她堅定無比地盯著他說道:「只要我們想,就一定能查得水落石出。」
或許是她的態度太強硬,所以許遠全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那好吧。」
他也想搞清楚自己是怎麼從萬人敬仰的許遠全變成萬人唾棄的佛爺的,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會從中國人變成泰國人?
他好奇的事有太多了。
許茵走出他的房間,站在門口久久未挪動步子。
她知道是三伯搞的鬼,但她沒有證據,所以一切都只能是憑空猜測,無法定罪。
她深呼吸一口,精緻的五官微微變形,又是另一種靈動的美。
她思考片刻,決定從許遠全的身上下手,通過催眠的方法,喚醒他腦海深處封鎖起來的記憶。
於是她去了許瓊的房間。
「姐,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可以呀,你儘管提吧。」
知性溫柔的女人摘下橢圓形的眼鏡,開始規整起辦公桌上的文件。
「我想讓你的那個心理醫生朋友幫大伯做一次催眠。」
「為什麼要做這件事?」
「因為我想幫助大伯找回丟失的記憶。」
許瓊的臉色唰地變白。
許茵也有些緊張,雙手背在了身後,悄悄扣在了一起。
「小茵,這些記憶很重要嗎?難道他找回了這些過去,他做的那些事情就可以當沒有發生過嗎?」
「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一碼歸一碼。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明白吧?那他被人害成這樣,不應該知道是誰害的自己的嗎?」
「我覺得沒必要。」
「姐,其實大伯很在意你的。」
她努力緩和著這兩父女之間的感情,但一點用都沒有。
在許瓊的心裡,父親已經死了,佛爺在她的心中,只是一個殺人犯。
她之所以同意許茵將他找回來,是因為她不想讓他在外流浪時被人發現,導致全舟受影響。
「在意?他這種人能懂什麼叫在意嗎?更何況我不需要他在意!」
「大姐,現在不是說氣話的時候,我們要想辦法把這些事情解決了呀,就算你心裏面有恨,你也把恨暫時放一邊,以大局為重。」
「這是他的電話,你自己聯繫吧。」許瓊寫了一串電話號碼給她。
身為女兒,不願意為父親打電話聯繫醫生治病,足以見得她有多麼恨他。
許茵心想,受懲罰的哪兒能只有大伯呢?
那些與虎謀皮、從中牟利的人不應該得到懲罰嗎?
她在回房間的路上給文醫生打了電話,幫大伯約好了催眠治療的日期。
在回到房間之後,又立馬給秦天宇打電話。
她聲音冷淡而又低沉地說道:「天宇,派一個男主播曝光夜梟和許遠山的關係,我要斷尾了。」
她掛斷電話,站在陽台上,挽著手臂凝視著眼前的參天大樹。
這些蜉蝣,豈能撼動大樹?
她要他們生他們便能生,她要他們死,他們就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