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個晚上忽然飄起小雨,電視裡在放歌,音樂頻道一首接著一首。記住本站域名屋子裡放著火爐,爐邊沒人。
陳迦南從廚房出來,不見人在。
她滿屋子走了一遍,看見走廊角落裡的外婆,正低著頭,眯著眼睛,一隻手拿著煙放在嘴裡,咂咂嘴,等著沈適給她點菸。
陳迦南就那麼站著,看著,笑了。
外婆抽了口煙,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對沈適說:「孫女婿,你要不要來一根?囡囡不知道。」
沈適故作皺眉:「被逮著怎麼辦?」
「你就說我讓你抽的,她不能拿我怎麼辦。」
陳迦南慢慢的,咳嗽了一聲。
那倆人看過來,外婆倏的將煙藏在身後,沈適像是知道她在身後,一臉無奈「又有趣的表情。
「藏什麼呢陳秀芹?」
外婆抿緊了嘴唇,就是不說話,倒是看了一眼沈適,偷偷伸出手碰了碰他,又很快看著陳迦南。
沈適不緊不慢道:「沒藏什麼,外婆和我說說話。」
陳迦南挑眉:「說什麼話?」
「總不能一句一句跟你說吧,一會兒飯該涼了,我們要不,邊吃邊說?」沈適提議,「你說呢外婆?」
外婆搗鼓著腦袋:「同意。」
陳迦南看著他倆,目光從外婆身上,落在沈適那兒,輕輕哼了一聲,轉身往廚房走,一邊走一邊開口:「端飯。」
後邊那倆很快跟過來,一人端了一盤菜碟。外婆先溜進屋裡,陳迦南趁機拉住沈適,輕道:「外婆肺不好,少讓她抽點。」
沈適笑:「我知道。」
或許是做了虧心事,飯桌上外婆吃的可快,一直低著頭往嘴裡刨飯,也不抬頭看陳迦南。
「吃那麼快,嘗到什麼味道了嗎?」她問外婆。
外婆畏畏縮縮抬眼。
火爐里的煤炭靜悄悄的燃燒,爐子上的水壺冒著滾燙的熱氣,充盈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裡。
沈適夾了一筷子菜擱外婆碗裡,說:「嘗嘗這個。」
外婆又縮回脖子,瞄了一眼沈適,聲音小小的,悄悄道:「小蓮最近脾氣有點大,我們別惹她。」
陳迦南鼻子一酸。
沈適輕輕嘆了口氣,慢慢握上陳迦南的手,緊而用力,像是一種安慰,說:「粥一會兒該涼了。」
他的手掌乾燥溫暖,將她包裹。
外婆依舊毫無形象的往嘴裡餵菜,菜渣掉到身上,還一邊吃一邊看她:「小蓮快吃,吃完媽帶你去看戲,還得拿板凳占地方呢。」
電視還在放,有人在唱《歲月輕狂》。
好像最近特別容易傷心,外婆的身體越來越差,經常連她都不認識了,嘴裡總提起母親小時候。
她聽不得這些事。
陳迦南的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放下了筷子,起身出了門,面前是無邊的黑夜。她好像看見母親坐在院子的搖椅里,忽然轉過身來,溫柔的叫她:「囡囡,來媽這。」
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掉在了地上。
她顫抖著肩膀,不讓自己哭出聲,一抬眼,沈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邊,他看著她,沒說話,只是動作很輕的將她拉在懷裡。她靠在他的肩上,由著淚水濕了他的肩膀。
「想哭就哭,別忍。」他低聲道。
2.
外婆睡著是後半夜,雨正大。
陳迦南給沈適收拾了一個房間,房間裡有些冷,她從柜子里拿出了母親生前縫好的新被子,那是母親給她結婚縫的。
窗外雨聲啪啦,房間裡只有他們倆。
陳迦南彎著腰,正給他鋪床,也沒回頭,只是說:「家裡不是很暖和,今晚先將就一下。」
沈適倚著門框,靜靜看著她。
「你晚上睡哪兒?」他問。
陳迦南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依舊沒有回頭,說:「我在你隔壁,你有事可以喊我。」
「什麼事兒才能喊你?」
這人不依不撓。
陳迦南:「什麼事兒都行。」
「上廁所也行?」
陳迦南回頭,冷冷瞪了他一眼:「行啊,你去上廁所,我給你放哨,你覺得怎麼樣?」
沈適笑了:「我覺得挺好。」
陳迦南無語,故意弄亂了被子。
「早點睡吧。」她丟下一句。
說完往外走,直接忽視他,穿過門,還沒走出去,腕子被他拉住,整個人僵了一下。
「就這麼走了?」他說。
「不然呢。」
沈適鬆開了手,轉向她,她有一半在陰影里,一半在燈光下,眼睛看向地面,好像並不打算直視他。
「我們結婚吧。」他說。
這是他今晚第三次說這句話,陳迦南還是和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一樣恍惚。他們好像再熟悉不過一樣,像在磕家常。
她抬眼看他。
沈適笑了:「你戶籍應該是萍陽,我們明天一早去那兒領證吧,差不多兩個小時就能到。」
雨水沿著屋檐落下,一滴一滴掉在水窪。
陳迦南好像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沉默了很久,也沒有張開嘴說話,大概又過了很久,才問:「明天?」
他說:「明天。」
身後的雨水聲音慢慢的越來越大,襯得這深夜寂靜漫長,漫長到每一秒都很久,久到可以看見他漆黑的目光里,每一寸笑意。
3.
後來,陳迦南總是想起那個夜晚。
還有那個,長長的,長長的白天。
他開著車,一路高速,開了兩個小時,去萍陽民政局。工作人員檢查資料的時候,問他們婚前財產分配的事情。
陳迦南想,至少得有個婚前協議。
然後聽見他說:「不用。」
她霎時看他。
「你幹嗎?」她一臉詫異。
「我覺得挺好。」他說。
他們就這樣領了證。
4.
剛出民政局,他的電話響了。
大概是有很要緊的事,他需要立刻趕回京陽。兩個人還沒有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關係,就要分開了。
陳迦南說:「先送你去機場吧。」
沈適猶豫了片刻:「你一個人能回去嗎?」
陳迦南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們現在已經結婚了,對話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卻又好像在細微之間發生了某些變化。
她偏過頭,不太自然,看了他一眼,說:「萍陽是我老家,這條路我比你熟好不好?」
沈適輕笑:「路是熟沒錯,技術不見得。」
陳迦南:「…………」
後來還是先去萍陽機場,送他到航站樓門口,不好停車,陳迦南也沒打算下車和他一起進去。
沈適下車前,看她:「你也不問問我去幾天?」
陳迦南愣了一下,說:「都行。」
沈適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看著她,最終還是笑了笑,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又彎腰,趴在窗口說:「事情不大,我儘快周末回來。」
說完,徑直走進了航站樓。
陳迦南開著車,慢慢駛出機場高速,那一刻似乎才有了一些已為人妻的感覺,想起他剛那句「事情不大,我儘快周末回來」,有一種踏實感,緩緩落向大地。
副駕駛座上,放著兩張結婚證。
開回嶺南的路上,朝陽一路向前,陽光落在那紅紅的本子上,映出耀眼的光芒。電台里放著歌,溫溫柔柔,清清淡淡。
陳迦南看著遠方的路,輕輕笑了。
5.
她剛到嶺南,收到他的落地消息。
毛毛今天不上班,在家裡陪著外婆,順便做了一頓火鍋,周逸與何東生也來了家裡。
一堆人開始忙活洗菜,擇菜。
趁著何東生去買酒,三個女人聊了一些比較隱私的話題,那會兒外婆正在聽著半導體,睡午覺。
毛毛問周逸:「你倆那方面怎麼樣?」
周逸臉紅。
陳迦南踢了毛毛一腳:「說點人話。」
毛毛反而有些沮喪,道:「我和周然剛結婚的時候還好,後來有了小康,次數就少了,現在更是稀少。」
「他很忙?」周逸問。
何東生有多厲害周逸是心知肚明,只是這種話題實在不好說,尤其是面對現在這位性生活少得可憐的女性,說出來有些殘忍。
毛毛嘆了口氣:「是挺忙,可那事兒也用不了多久吧,我看書上說,男人過了三十五歲,那方面不是很強,他還沒到啊。」
陳迦南:「…………」
她下意識將目光落在院子裡,透過廚房的窗戶,看著院子裡高高的柿子樹,想起了他。
這一年,他37歲。
6.
那天的後來,何家夫婦走了,毛毛陪著外婆看電視,過了一會兒,周然帶著兒子來接毛毛回家。
生活還和以前一樣,普普通通。
沈適偶爾會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做什麼,吃了什麼,也都是一些簡單的話,說幾句又去忙了。陳迦南最近一次看見他,是在一個發布會上。
他西裝筆挺,答記者問。
「沈先生,我想替所有單身女性問一個問題,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和您共度晚餐?」這話問的很文藝。
沈適:「不好意思,我有太太。」
一時間,京陽譁然。
陳迦南看著電視上那個穩重泰然的男人,不敢想像,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居然結婚了,有些不太真實,現在還恍恍惚惚。
晚上她還在書店忙,已經深夜。
外婆那會兒已經睡下了,她睡不著,從家裡又回到書店,彈了一會兒鋼琴,直到深夜才停。
門口有動靜,她以為是客人。
一邊整理書,一邊回頭道:「不好意思,已經打烊——。」話到一半,被驚訝淹沒。
沈適笑容疲憊,靠在書架上。
他們彼此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互相望著對方。他還穿著發布會上的西裝,領帶鬆散,領口的扣子解開了一顆,頭髮有些亂,已經沒有面對鏡頭時正正經經的樣子,此時此刻的他,倒有些不修邊幅了。
「怎麼這麼晚還在這?」許久,他問。
「閒著。」
「睡不著?」
「嗯。」
「想我?」他一臉放浪。
陳迦南不說話。
他忽地笑了,沉默的看著她,慢慢走近,拿起她手邊的書,隨意翻了幾頁,抬眼看她,募的,低下頭,雙手握著她的臉,親了上去。
書落在地上,久違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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