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
念想送蘭小君上了公交車後,便匆匆地往回趕。
腦子裡還一直迴響著她上車前的那句話:「念想,我有時候覺得你很多時候表現出來的反應遲鈍和低情商,都是因為你聰明地知道怎麼規避一些麻煩。
所以送子師兄那裡,你就說沒法給個交代,也好歹去送一程吧。」
念想撓撓頭,有些出神。
規避麻煩麼?
她其實只是對不感興趣的人不太愛下功夫琢磨而已。
啊……好煩。
歐陽正蹲在醫院門口逮念想,見她慢吞吞滿腹心事地走過來,臉色又往下沉了沉。
念想走得近了才看見歐陽,被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在這?」
「小君跟你說什麼了?」
歐陽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念想「啊」了一聲,有些不太好意思複述「酒醉少女醒來後發現自己把自己扒得只剩下一條內褲」這種囧事,只能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啊。」
「她說要跟我分手。」
歐陽的臉色更沉了,簡直黑得跟鍋底一樣:「我哪裡做錯了?」
念想有些傻眼:「小君跟你說分手?」
歐陽的表情更鬱悶了,動了動唇,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回去了。
念想一副被雷劈過的表情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念想在更衣室換好衣服到樓上時,徐潤清正站在二樓樓梯口和病人家屬講解治療方案。
見她上來,很自然得就把手裡的病歷單遞過去讓她拿著。
念想原本還想先去茶水間喝口水的,早上買的小籠包子有點咸……她這會有些口渴。
現在只能乖乖站在他的身後,聽他條理清晰又簡明扼要地和家屬溝通。
他的聲音很好聽,又是晨起,帶著低沉的磁性,不刻意,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魅力。
那家屬顯然對這種通俗易懂又簡潔明了的溝通很滿意,和念想預約了時間之後便帶著病人離開。
他們前腳剛走,徐潤清便轉過身來從她手裡抽回檔案在她頭上輕拍了一下:「不專心。」
念想摸著腦袋懵懵的:她就走了一會神啊,這也知道?
(x)……
「這個就是上次那個病人,我們討論過用國產的矯正器還是進口的那位。」
他提醒,說話間,翻開病歷看了眼:「你提的意見我仔細考慮了……」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見她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看,略勾了勾唇角,問道:「沒吃飽?」
念想遲鈍地「誒」了一聲,剛想認真地回答,瞥到他唇邊那戲謔的笑容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開她的玩笑,頓時耷拉了腦袋,轉移話題:「我知道你考慮國產的是因為金屬底板……不過有個很重要的問題啊。
進口的技術底板掉了可以補上,但是國產的掉了就想補上都沒有。」
徐潤清「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而且國產的操作技術……要求高。」
雖然有些國產矯正器矯正出來的牙齒最後效果也很棒,但無論哪個角度來說,都是進口的要高效準確。
「擔心我的技術問題?」
他漫不經心地開口,目光落在病歷上,一目三行地瀏覽而過。
念想被問得噎了一下,很認真地搖搖頭。
在她的眼裡,徐潤清向來是無所無能,無往不利的。
徐潤清眼角餘光瞥到她的動作,沒有抬頭,只唇角略彎,心情愉悅。
星期六的早晨忙碌又喧囂,歐陽單獨一個科室,念想就跟在徐潤清的身旁接待病人,做簡單的初診。
一直到中午才有片刻的休息時間,吃過飯,念想回診療室寫病歷,輸入病人的檔案資料入醫院的系統以及完成上午來不及弄好的預約。
徐潤清全程都沒有插手,沒有病人的時候就坐在她的不遠處審視她寫好的病歷或者看X片,偶然一抬頭兩個人的目光交匯,也沒有任何的交流……
但即使這樣,念想還是覺得空氣里都好粉紅好粉紅……被他看一眼,就感覺心跳加速,呼吸緊張……默默地扭回頭,要平息半天才能繼續心平氣和地寫她的病歷。
正遭遇感情危機的歐陽在一旁被虐得一臉血,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雖然兩個人從來沒有談及過要如何對待這份感情,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工作的時候不涉及私人情感,達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共識。
下午三點,病人開始減少。
馮簡也終於能出來透個氣,捧著茶杯來看望念想……
自打知道徐醫生有戀愛目標並且穩步進行即將登上堡壘取得勝利後,護士站徐醫生的擁護者看念想的眼神都是憐憫的。
馮簡一直覺得自己對於念想而言是依靠是寄託,所以毫不猶豫地擔起了開導小姑娘並繼續攛掇念想勇往直前的重擔,跑徐醫生的科室比去上廁所還殷勤。
念想正握著滑鼠翻方小楊的病歷,今天本該是他的複診時間,結果人沒有來。
念想剛打完電話,方小楊的母親對他的行蹤表示完全不知道。
只能往後挪一個星期,給方小楊還在外地出差的母親親自逮捕押送的機會。
馮簡飄進來,手肘撐在念想的肩頭看的專心致志:「又是方小楊啊……沒來?」
「嗯。」
念想改好預約時間,回頭看了她一眼:「你那邊忙完了?」
「忙完了啊……你別動。」
馮簡突然按住她的腦袋,低下頭來聞了聞:「你用的什麼洗髮露,味道真好聞……而且好熟悉啊,感覺在哪裡聞到過。」
念想頭皮一炸,頓時緊張起來:「啊,有、有嗎?」
正有護士過來借東西,聽到這句話回頭看了眼,笑嘻嘻地開玩笑:「聞到過就聞到過啊,這麼大驚小怪的幹嘛,對不對啊念想。」
「不是啊。」
馮簡疑惑地看了念想一眼,皺著眉頭神情頗為認真地喃喃自語了一句:「這個香味很別致,我上次還特意問過……」
話還沒說完,馮簡一臉震驚地偏頭往某處看了眼。
歐陽眼神莫測地掃過來……
正靠在工作檯不遠處喝水的徐潤清淡淡地睨了念想一眼,若有所思。
小護士好奇地接話:「問過誰啊?」
說著,也走過來,湊到念想身旁聞了一下,頓時表情複雜地問道:「念想身上的香味怎麼跟徐醫生的一樣?」
話落,一瞬的寂靜。
那護士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懊惱地咬著唇閉緊了嘴……
念想渾身一僵,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只剩下:「完了完了完了……」
她默默地看向徐潤清,後者神色自若地回視了一眼,淡定地繼續喝茶,只那唇角不動聲色地微微揚起。
這樣難言的沉默下,馮簡的血壓在一路飆升——
馮媽媽很早就說過,她總有一天遲早會死在自己的這張嘴上,果不其然要應驗了麼……居然撞破了徐醫生和念想的JQ,而且廣而告之地……
雖然不是她說出的口,但卻是因她而起,會不會被滅口啊,嚶嚶嚶,好害怕。
一旁的小護士已經冷汗都要滴下來了,見大家都不說話,手腳僵硬了片刻,才「啊」地一聲:「李醫生還在等我送東西,我先下去了。」
匆匆找完藉口,趕緊逃離了案發現場……
馮簡目送對方離開,半晌後,清了清嗓子,也開口道:「我上來其實是想問一下,明天晚上全科室聚會。
念想,歐陽和徐醫生你們來不來的,准許帶上家屬……」
說完,先把目光投向了僵化的念想。
念想被馮簡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著,冷汗流得更歡快了……為什麼有種馮簡在暗示她「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抄傢伙揍你了」的錯覺?
於是沉默片刻後,念想努力淡定地點了一下頭。
歐陽有些糾結,但考慮了一會也點了點頭。
然後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還沒有表態的徐醫生……按照往常的經驗,徐醫生向來都是不參加的。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馮簡都是用一臉「見證奇蹟」的表情面對的。
最後飄出了診療室,更是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感覺那痛感傳達到大腦皮層的刺激感,忍不住淚流滿面地感概:「媽呀,真的是太不敢置信了……」
徐潤清在眾人的注目下,不慌不忙地把手裡的茶杯放到了工作檯上,然後中指輕搭在桌面上,食指推著茶杯移到念想的面前。
歐陽頓時一臉「臥槽,老大好體貼,老大你的輕微潔癖呢」的表情羨慕嫉妒恨地看著念想,被老大眷顧的女人啊……
他剛跟著徐潤清的時候,有一次開會,院長主持會議。
他就跟著徐潤清坐在門口處的位置,口渴喝水的時候不小心端錯了紙杯喝了徐醫生的水……還是徐醫生沒喝過的水啊!結果徐醫生看都沒看一眼,拎著紙杯就丟進了垃圾桶里。
這件事給他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心靈創傷,哪怕後來知道徐醫生不是清高只是有些潔癖,他雖然理解釋懷了,但此刻面對這個景象……小心肝受的傷害程度又默默往上爬升了一級。
有一種我被傷害了,全世界都來踐踏的孤單感……
默默內牛QAQ。
念想的表情始終是這樣——(v)?
高度緊張空氣都被壓縮,連針掉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聞的現場。
就聽徐醫生不疾不徐地開口道:「作為家屬,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