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神,願光明永駐人間。」
彼時已經名聲大噪,路西法模仿著聖徒方式虔誠朝拜神靈的祭壇。銀色的長髮優美的鋪在他身側,折射著月色的清輝。倘若只是單純的看背影,怕是任何人都會被路西法獨特的氣質所迷惑——那分明是沐浴過光明的神聖姿態。
然而路西法擺好架勢,等來的不是甦醒後找他麻煩的上帝,而是從天堂趕來的一名熾天使。他眼皮微抬,從空中閃瞎眼的十二支黃金羽翼上抽離視線,繼續聚精會神的為神做祈禱。
別西卜,智天使長兼天國宰相梅塔特隆的副官。
也是他親愛的下屬之一。
不過現在得加上一個過去時,別西卜忠於的是路西菲爾,只有七罪之嫉妒是忠於路西法。路西法嘴裡念著倒背如流的讚美台詞,心底卻是另外一番話。
【耶和華你還是睡到天荒地老去吧!】
被委任下來跑一趟的別西卜落下,腳尖輕盈踩在草地上,撲閃的羽翼收攏在背後,化作金色的光點消散。當他在看到凡間被宣傳得轟轟動動的聖子,滿是好奇的表情一愣。單論該隱的容貌,已勝過其父亞當,與別西卜不相上下,難以想像對方是一個後天種的二代人類。
總不會真的是上帝之子吧?
別西卜眼神飄忽了一些,天堂最大的秘密就是上帝到底長什麼樣子。
「你就是他們說的彌賽亞?」別西卜興趣盎然的上前詢問。路西法等了半天才等他過來,不禁唾棄這傢伙又在腦補什麼奇怪的東西。回過頭,他一臉茫然的應對道:「請問你是?」
「看來就是你了。」別西卜繞著路西法打量了一圈,自顧自的說道:「聖子?彌賽亞?我以前從來都沒聽說過你唉,你知道瀆神是什麼罪嗎?」
目光一定,別西卜的口氣極為冰冷,「要下地獄的喲。」
路西法絲毫沒被他變化極快的態度唬住,雙眼依然是迷惑不解,「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叫我聖子,彌賽亞這個名字只是我的代稱罷了。這些年我一直是在履行歷練,傳播神靈的光輝和信仰,絕無半點私心!」
別西卜的眼神閃過精光,心道:莫非不是他故意這麼做?可是為何會流傳得如此廣?
路西法沒有給予解答,要多純良有多純良。
在知道上帝能夠隨手搜查世界各個角落實時發生的事情後,路西法就打定主意躲到最深處,作為幕/後黑手來推動種族的八卦熱潮。
這只是第一步。
把滿腹疑慮的別西卜騙走,路西法僵硬的站起身,膝蓋有些發麻。
越是表演就越是上癮,他已經迫不急待的想要宣言和立教,讓上帝在醒來後目瞪口呆。就如同耶穌打著上帝之子的旗號一樣,路西法從中學到了鑽空子的技巧,只要讓天下人認為他是聖子,那麼他就會是聖子。
上帝向來喜歡擇優選擇,即使……這個選擇的對象曾經幹過壞事,並不怎麼討喜。
關鍵時候,神會放下偏見。
路西法撩了撩頸邊的髮絲,簡單的一個慵懶動作,便讓不遜於路西菲爾的神聖莊嚴瞬間就變味了。剛要踏出一步,變故突然降臨,「唔——」路西法右手按住肚子上,冷汗津津。
不僅是腹內劇痛,隨之而來的更是洶湧的反胃!
他好想吐!
「難道是吃壞了什麼東西?」路西法強忍住乾嘔的欲/望,無奈的想道。他挪開步伐的往附近的樹林走去,由於和別西卜對話耽誤了時間,他的腳踝現在是針扎一樣的灼燒感,必須儘快轉移地點。
路西法不好受,正主路西菲爾就比他還慘上幾分,完全靠定力支撐住優雅。
絕對不能露出馬腳——
此時路西菲爾和其他熾天使在等待別西卜回來,幾個熾天使難得相聚一堂,互相聊著最近的事情,其中梅塔特隆熱情的推銷著自己研究的花茶。路西菲爾面對著避無可避的花茶,牙齒輕咬,飛快的掩去鐵青的臉色。
他喝下第二口不久,肚子裡的小傢伙又開始強烈造反。
簡直就像小惡魔一樣!
「路西菲爾,是這杯好一點,還是那杯?」梅塔特隆執著茶壺,頗有格調的開始沖泡第三杯。
「……都差不多。」路西菲爾的聲線微不可查的顫抖。
梅塔特隆的花茶頓時登上路西菲爾的黑名單。他有理由懷疑他喝完剩下半壺,能不能活著走回宮殿?路西菲爾立刻找了個分享的藉口,把梅塔特隆的好意推給旁邊沉默寡言的薩麥爾。
薩麥爾狐疑的看向笑得花容失色的路西菲爾,說道:「多謝殿下。」
喝下一口,薩麥爾確定味道沒有被誰惡作劇,悄悄鬆了口氣。同伴大多都是腹黑,就算路西菲爾平時給他們的印象非常克己守禮,他還是忍不住產生警惕。
代替他們去下界一探究竟的別西卜姍姍來遲。
他臉色古怪,欲言欲止的說道:「這件事好像和那個人類無關,是其他族群誤解了。」
「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梅塔特隆放下布置茶點的手,他是別西卜的直系上司,別西卜也不敢越過他向路西菲爾稟報事情。別西卜點了點頭,開始說起自己去凡間一日的經歷。
在去找彌賽亞詢問事情後,別西卜去了一趟凡間的幾個大族,確認彌賽亞所言不假。最後,他前往某塊被亞當和夏娃圈起來的地,見到了彌賽亞的這對父母。
原來彌賽亞的本名是該隱。
金色頭髮,蔚藍雙眸的亞當很熱情的迎接了別西卜,隨後出現的是夏娃。別西卜當時非常認真的觀察兩人的外表,遺憾的發現夏娃是淺褐色眸子,金橘色長髮,同樣與彌賽亞的長相不似。所以他按下心思,把自己的來意向亞當說明後……別西卜被糊了一臉的咆哮。
亞當立刻炸毛了,「你說我兒子不是我兒子!他是上帝的兒子?!」
「冷靜一點……」別西卜汗顏。
「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夏娃氣得臉紅,叉腰怒指誣陷她的天使,再無半點溫婉,「該隱是我和亞當的第一個兒子,純正的人類,怎麼可能是我為上帝生下來的聖子!」
別西卜小聲的嘀咕道:「我也不太信,聖子如何會有軟弱無力的人類血統。」
「給我滾!」
血統遭到鄙視的夫妻二人組怒了。
梅塔特隆聽完他的這些話,五官極力固定在原位,「你就這麼見完了他們回來?別的什麼事情都沒問?」別西卜你敢不敢不逗比成那樣,我是讓你去打探消息,不是讓你去八卦當事人!
別西卜縮了縮脖子,訕訕笑道:「我只是覺得就算有聖子,也應該是出現在天堂嘛。」
他的視線不著痕跡的掃過為首的路西菲爾殿下,心中擦了擦鼻血,殿下還是那麼完美動人,亞當和夏娃放在殿下面前不值一提,上帝要是有這種念頭,怎麼說也是找殿下……咳咳。在場都是活久了的人精,哪裡會看不出別西卜在想什麼鬼東西。
於是米迦勒望天望地,不敢去看路西菲爾的臉色,加百利呵呵的捂住唇,薩麥爾扭過頭,貝利亞從支著腦袋無聊的狀態變成滿眼趣味。阿斯蒙蒂斯慢半拍的眨了眨眼睛,好奇的說道:「殿下,上帝有過這方面的打算嗎?」
比如生孩子之類——
此話一出,宮殿的氣氛剎那間凝固住。
其他熾天使們覺得四周刮過一場地獄級別的寒風,凍得他們差點退避三尺。路西菲爾垂下眼瞼,手指若有若無的摩挲著溫熱的茶杯,姿態禮儀皆是無可挑剔的高貴矜持。
「阿斯蒙蒂斯,我想你是把天堂的禁律忘了,禁閉一個月。」
「是……」
阿斯蒙蒂斯淚目,一句話就為他領到了免費進監獄思過的入場券。
米迦勒:恭喜。
加百利:作死。
貝利亞:活該。
薩麥爾:我代替天使監獄歡迎你的到來。
梅塔特隆咳嗽一聲,打亂路西菲爾壓迫整個宮殿的危險氣場,「別西卜,依你之見彌賽亞是聖子一事為假,是凡間那些生靈妄自揣測出來的嗎?」
別西卜狂點頭,原因什麼的大家都清楚,千萬不要再讓他說出來找虐!
梅塔特隆斜睨他一眼,暫時放他一馬。
熾天使的會議結束,路西菲爾坐在位置上目送著他們走出自己的宮殿。忍了好一會兒,他眉頭蹙起好看的弧度,隱含痛苦的喘息了幾下。他身體略微放鬆的靠在座椅後背,雙手疊交在腹部,讓自己能夠得到短暫的緩解。
米迦勒送走了他們很快回來,作為副官他還是相當稱職。
雖然路西菲爾目前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殿下,這件事我們要插手嗎?」
「彌賽亞的事情無需向上帝稟報,由一個熾天使去處理後續就可以了。」